“胡闹,起来!”
“就不……”
笑骂声淹没于唇齿,珠帘卷起一夜迤逦。
翌日清晨,谢悬舟与林成霜来寻他们。
林成霜站在窗外道:“快些起来,陆夫人设了早宴。”
随玉睡眼惺忪地坐在床头,闻声打开了窗子,看见林成霜手臂草草包扎了一番,唇色略显苍白,仍是一副笑模样。
谢悬舟站在庭中,一脸肃杀地练着剑。
“如何了?”随玉指着林成霜手上的绷带问,“昨日……为何不直说?”
“无事,”林成霜毫不在意,“不为旁的,只为道义也不该说。”
“那……他……”随玉朝谢悬舟扫了眼。
“那便更无事了。”林成霜毫不在意地耸肩,“他到底是我师兄,横竖不会要了我的命。”
几日相处下来,谢悬舟不像好说话的人,看林成霜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随玉心下犯疑。
林成霜小心折着手臂低头道:“他为人太过刚直,若直说只怕会适得其反,到那时反不好收场。这话我也只同你说一说,怪处不在云姑娘身上,兴许与陆缨有关。”
“为何?”随玉问。
林成霜挑眉,“他是世家公子,虽不由他挑大梁,行事却也太无拘了些。”
“你不也一样?”听元翊说,林成霜的林,正是蓉北漕帮林帮主的林,也是有钱有势的人家,他不是照样不着调。
林成霜:“……阿玉这话叫人心寒。”
随玉没应声。
此时元翊端着水进屋来,一开门便见二人靠在窗边低语,顿时垮了脸,不咸不淡道:“林公子倒是好兴致,不好好养伤,到处跑做什么?”
“来同阿玉说说话。“林成霜毫不在意,见元翊一脸阴沉,越发觉得快意,继续道:“我自然是比不上你,事事考虑地妥帖周道,大早上就这么讲究。”
元翊白了他一眼,将盆搁下,伸手挽起随玉裤脚,在他脚上浇了几捧水,继而细细地擦拭起来。
随玉看着他动作,突然想到什么,顿时脸上一热。
林成霜笑了声,转身翩然离去。
谢悬舟将院落内咒法桩一一探过,突地鼻尖腾起一阵浅淡的血腥味,抬眼便见林成霜撑腰慢步走来。
“师兄,早。”他清越地唤道,面上全无昨日起争执的促狭,谢悬舟没法全然不理,只淡淡“嗯”了声。
“还是疑我?”林成霜凑近道,“实在是答应了人家不可乱言,师兄莫非要我背信弃义么?长泽的门规里可没写这一条。”
“当时就不该让你去。”谢悬舟目光从他面上移开,讽道:“这般根骨品行,师尊瞎了眼才让你入门。”说罢转身拂袖而去。
“师尊……”林成霜面上笑意渐淡。
*
宴上宋元珊面上端着和煦的笑,叫侍女小厮将特色菜摆上桌。
陆缨一副精神不济的样子歪靠在椅子上,云姑娘坐在他身侧,脸色较昨日稍稍好些,见谢悬舟一脸冷肃,怯怯地同宋元珊递了眼色。
宋元珊到底是当家主母,抬声道:“仙师一路劳累,昨日匆忙,也是舍弟礼数不全,未能给各位接风洗尘,元珊以茶代酒替舍弟给各位赔礼了,还望各位不要见怪。”
谢悬舟才要开口,便见林成霜站起身来迎了一迎,回敬过去,杯中清酒见底。
谢悬舟眉心一跳,当即施了个传音咒:长泽门规:私自饮酒,三鞭。
林成霜扭头回道:那便请师兄亲自掌刑。说完又低头噙了一口,对宋元珊道:“想必您也听说了云娘这命书异端之事,我等为除厄而来,其中不详之处,还要请您相助。”
宋元珊点头,“仙师您请讲。”
“听说二位是青梅竹马,应当早早便换过八字,是何时发现有异的?”
洛颂云愣了愣,缓声道:“这事……是我自己发现的。”
“那日喜娘来我家商议此事,说婚期定了,我以为自己终于有个着落了,自然高兴不已,便取了纸笔,将八字时辰写上去。落笔便发现纸上透出一股黑气,接着我便大病一场……”
“连带着来说亲的喜娘也大病不起,阿缨听说了便来看望我,他说这命书上被人下了咒,说是什么……什么楚家的人做的。还宽慰我说此事他去处理,叫我别担心……“
陆缨点头称是,“之后我带着命书往杏陵去,便遇见了你们。”
“那喜娘现在何处?”
宋元珊:“喜娘是城中有名的媒人,住在城西。”
蓉北富庶,城西有个大市更是热闹不已。
陆缨带着他们在城西宴月楼的客房里寻到了那喜娘。
“诶呦,陆小少爷,”喜娘才送走上一对夫妇,见又有人来脸上堆满了笑,“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诶呦呦,还带这么多俊俏公子,可是要说亲呐?”
喜娘上下打量了一番,寻了看起来最好说话的林成霜搭话道:“看上哪家小姐了,我帮公子你说合说合?”
“没看上小姐,看上公子了,能不能说合?”林成霜笑言。
“诶……”喜娘故作严肃,拿红扇轻拍了下他手臂,“公子说笑了,哪有两个男子成婚的,不合礼数。”
“五十两喜银也不合?”
喜娘话锋一转:“诶,新人互相爱重最要紧,也不是非要拘于旧礼的,同大娘说说,是哪家公子?”
“诶,只可惜是襄王有意,神女无情。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林成霜长叹。
喜娘:“公子说笑,公子相貌堂堂,何至于此。”
“是有事请教。”谢悬舟听他二人对话心下一阵恶寒,赶紧走上前,拨开林成霜,正色同那喜娘说明来意。
原本一脸喜气的喜娘越听面色越为难,“这事怪,我也说不好,我做媒这么多年还从没遇见过。”
“你们两个都是我看着长大的,”喜娘看了眼陆缨,“这桩婚也是早就定好的,八字吉时也早就算过,无一不合时宜。那日颂云将命书写好给我,不知是我眼花,还是旁的什么,那命书上的字竟转着圈的动起来,上头冒出好些黑纹。”
“一拿到便是这般?”随玉问。
喜娘点头,又叹了口气道:“原不该是颂云给我,只是那孩子命苦,家里无人替她操持打算,这才由她自己来办。”
“嗯?”
喜娘看见随玉疑惑的表情,又瞥了眼一旁发愣陆缨,道:“颂云是前镖头的女儿,镖头走之后,留她一人在镖局这么些年,好在有这么桩婚,可别因为这事委屈了她。”
陆缨接道:“就算没有指婚我也会娶她的。”
谢悬舟打断,对喜娘道:出了那黑纹,然后呢?”
“我当时也没多想,带着命书往陆府去,将命书给了陆夫人,回来便觉头昏脑涨,寻了贴药吃下去,却病得更重了。我老伴儿见我不好,请了郎中来看,那郎中诊治一番却看不出病症,只叫我卧床歇息。”
“病中是何感受。”林成霜问。
喜娘皱眉思索,“天旋地转的,眼前看不清东西。”
“后来如何好的?”
“这就更怪了,都说病去如抽丝。可我这病,第三日早上突然自己就好了,就好像那几日的病症在梦里一般。”
“不对劲。”林成霜摇头,“师兄你待如何?可是蛊?”
“什么?”喜娘面露惊惧,“你们是说……那命书上的黑雾,是蛊毒?”
“烦您伸手。”谢悬舟道。
喜娘狐疑地撸起袖子,谢悬舟横指搭脉,一股真气从她腕下流过。
“不是蛊。她经脉中并无蛊虫留下的蛀洞。”
喜娘松了口气,喃喃道:“不是蛊便好。”
“大娘也知道蛊毒?”随玉问。
“这谁不知道,二十年蛊乱死了好多人,现在城外乱葬岗还有呢。”喜娘有些后怕,抓着谢悬舟的袖子问:“你诊好了?当真不是蛊毒?”
“不是。这安神符给你,放在家里可保蛊虫不侵。”
“老天保佑,老天保佑……”喜娘拍了拍胸口,接过符,对谢悬舟夸道:“好孩子,日后你成亲,来找大娘,大娘也给你说合。”
谢悬舟面色一僵,“不必。”
“别不好意思,都有那么一天的,就是不知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我不会有这天。”
喜娘不禁皱眉,看了眼谢悬舟打扮,旁敲侧击道:“有时候眼光太高也不是好事。”
林成霜憋着笑,“大娘别同他说,我这师兄不染俗尘的,你不如替我看看。”
“你唤他师兄?”喜娘恍然大悟,“原来你们是修士。”又偷偷拉过林成霜低声道:“那也别说得太早,先前也有个姑娘来找我,她早前也是修士,如今还俗了,前几日还来找我看姻缘呢。”
林成霜好笑,“还不是大娘说媒说得好。”
喜娘脸上笑意更浓。
……
“你们这儿既然法发过蛊乱,当日为何要去楚家寻?”谢悬舟问陆缨。
陆缨咬牙道:“那印我见过。”
“可那分明不是楚家的,你在何处见的?”
陆缨呆愣半晌,喃喃道:“我爹棺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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