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尔芙炮弹一样冲进办公室的时候，电子时钟上的数字正好跳跃到9点01分。
一如薇尔芙设想的那样，基恩正坐在他那张奢华又没品的真皮椅子上，手中端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向她露出一个变异蜥蜴人一般的虚伪笑容。
“噢，瞧瞧这是谁来了？”基恩理了理衣领，声音里透出一股做作的关切：“看来你收到通知了，那就好。我本来想——”
哗啦。
突如其来的泼溅声打断了基恩的表演。
“谁在乎你那颗充满废料的脑子里在想什么？！”
薇尔芙冷笑一声，放下手中倒空的咖啡杯，趁他愣住的一瞬间，毫不犹豫地抢走他手里的杯子，反手又是用力一泼。
“喜欢吗？”
薇尔芙咬牙切齿：“你最喜欢的精品咖啡豆，用克扣我实验的资金买的、磨一次全基地都能闻到咖啡味的那种？”
“滚去外太空自恋吧，”薇尔芙对上基恩冒火的双眼，“Rat！Pig! 一条只会无能狂吠的狗！”
事情已经不能再坏了，薇尔芙看着基恩因恼怒而涨红的脸，心中反而卷起一阵畅快。既然已经被开除，既然已经失去了一切，那她索性把话说个痛快。
"你这个卑鄙的混蛋！"薇尔芙的声音在办公室里回荡，带着几年来积压的所有怨恨，"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仗着一点权力就可以为所欲为？你的那些龌龊手段我早就看穿了！"
“披着学者外衣的禽兽！学术界的耻辱！”
薇尔芙气势汹汹地逼近，不给基恩一点开口的机会：“你以为我会痛哭流涕，卑躬屈膝地向你求饶吗？”
“傻瓜，”她讥讽到，“别再说什么信号传不出D13基地，现在我不是研究员了，难道你的拦截盾能覆盖全宇宙？”
等着身败名裂吧，薇尔芙勾起嘴角，而后和来时一样扬着头离开。
“薇尔芙！”
电梯门合拢的前一秒，一只手硬是卡住了门缝，截停了薇尔芙离开的脚步。
“别急，先听我说。”丽莎匆匆赶来，不等薇尔芙拒绝便把她拉向了最近的楼梯间。
“SPF136星区，Z98号研究所。”应急灯的绿光下，丽莎的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派遣三年，你将在那里和格拉赫玛星环联合体派来的研究员进行友好协作和交流。”
格拉赫玛星环联合体。
薇尔芙在脑子里过了几遍才对应上这个正式称呼的民间简称。“那不是兽人帝国吗？”她抬头看了着丽莎好几眼，才接过对方递给她的调令文件：“还是纸质的派遣通知……真够正式。”
“但友好交流是什么意思？”纸张在薇尔芙的指尖间沙沙作响：“SPF136星区，那不是联邦和帝国的边境区域吗？”
这是要把她发配到宇宙的边缘去做间谍工作？
“SPF136星区的条件确实艰苦，”丽莎停顿了一下，“和D13基地比起来，你的新去处可以说是相当糟糕。”
“但是，薇尔芙。”丽莎叹了口气：“和被彻底开除出研究员行列相比，这个安排又算得上是不错的了。”
她会想办法给Z98研究所多弄点资源供给，丽莎表情凝重：“那里虽然偏远，但基础设施还算齐全。至于你需要的实验设备和材料，我会想办法调配。”
她伸出手，似乎想要触碰薇尔芙的肩膀，但最终还是收了回来："给我几年时间，薇尔芙。等这边的风头过去，等基恩的注意力转移到别处，我会想办法把你捞回来的。"
“你为什么帮我？”折叠起调令，薇尔芙发现自己真有点看不懂丽莎了：“我被开除，职业生涯完蛋，对你来说难道不是好事吗？”
虽然薇尔芙刚和基恩放完狠话，但她自己也知道，一个普通人想撼动对方，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基恩不只有他自己，还有背后经营了一代代的利益圈层，坦白讲，除了发了一通火，薇尔芙刚才发的那一通火没有任何的实际意义。
同样的，对丽莎而言，薇尔芙一旦被踢出联邦的研究员体系，那就等于再也没有人会提起丽莎冒名侵吞他人研究成果的旧账。
“你想让我感谢你？”薇尔芙交叉双臂：“可如果不是你当初倒戈，如果不是你先选了和基恩合作，事情压根不会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
——所以你到底想干什么？
盯着丽莎，薇尔芙在沉默的楼梯间里等待了很久。
但丽莎最终也没给她一个回答。
“走吧。”丽莎只是送她从楼梯间出去，“记得保持联系。”
*
薇尔芙的东西实在不多。
勉强装满了大半个行李箱，薇尔芙正打算下载几部电影在旅途上解闷，一个精致的珐琅烟盒却再次映入眼帘。
“怎么还在这儿。”低声念叨，薇尔芙慢慢把烟盒攥在手里。
低哑温柔的耳语。亲密的耳鬓厮磨。危险又安全的深吻。充满掌控却十足珍视的抚摸。
薇尔芙一直在刻意遗忘那个夜晚的一切。
“可你明明答应了我——为什么骗我呢？”薇尔芙的眼眶有点发热。
仿佛她经历过的一切都只是幻觉。
但掌心的冰凉却是真实存在的重量。
*
半小时后，薇尔芙再次出现在旅馆门前，手中握着打算物归原主的烟盒。
交易已经结束，大人物也明摆着不会再出现，薇尔芙自然不想留着一个令人难受的纪念品在身边。两千星币换一次体验，薇尔芙在心中盘算着，自己也不算很亏。至少她体验到了前所未有的感觉，也算是在离开这里之前给自己留下了一段——也许可以称得上是特殊且难忘的回忆。
旅馆的门口仍然闪烁着亮光，像是一条色彩斑斓的曲轨隧道。仿佛时间也在这里停滞，薇尔芙推开门，只闻到一股烟草和香水混合的味道扑面而来。
若隐若现的乐曲声中，罗萨正坐在吧台后面给自己倒酒，看到薇尔芙进来，她的表情显得有些意外，甚至带着一丝隐约的抱歉。
“我没想到你会再来。”罗萨摊了摊手：“但按理……你也确实该来。”
“我是来还这个的，”薇尔芙直接了当地亮明来意，“这是你的东西，我没理由留在手里。”
“啊……果然。”
看到烟盒的瞬间，罗萨的表情变得有些尴尬。“关于这件事，我想我确实需要向你致歉。”
"那位大人物的行程临时有变，”罗萨的指尖敲击着吧台，“你去的那天晚上，他其实已经离开了。我给到你的那些信息，其实并没什么用处。"
已经离开了？行程有变？那对方究竟是——
诸多问题猛地挤到薇尔芙嘴边，她有心刨根问底，一时间却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
弹了弹快要燃断的烟灰，罗萨不等薇尔芙开口询问，便已经伸手拿走了烟盒，同时从吧台的抽屉里取出一个信用卡读取器。
“滴——”
几秒之后，薇尔芙的光脑里，一个没什么感情的女中音播报着最近的一笔转账：“您已收到2000星币的退款。退款已到账。”
愣愣地看着罗萨，薇尔芙甚至不记得她是怎么回到自己的宿舍。
*
薇尔芙启程的那天，天空呈现着一种病痨鬼似的的灰白色。
“PO324，”薇尔芙确认她的航班号，“不会就是这个？”
拖着那只装满了她全部家当也还是留有余地的行李箱，薇尔芙站在停机坪上，几乎不敢相信她要靠着眼前这艘摇摇欲坠的运输飞船抵达SPF136星区。
这哪里像是一艘用来载客的航天器，这分明是一架从废料场里拖出来的淘汰品——船体表面的涂装已经十分斑驳，连原本的颜色都很难看清，更别提它的舷窗上布满了细密的划痕，引擎喷口周围还残留着黑色的烧蚀痕迹。
如果不是船身侧面那块勉强还能辨认的"星际联邦运输公司"标识，薇尔芙几乎要怀疑自己走错了登机口。
姐宝（冷冷听着底下人的汇报）：
嗯？找不到人？连个酒店员工的身份都查不出来，我看你是不想干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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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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