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温暖的教学楼出来,陡然一阵寒风迎面袭来,地面上枯黄的落叶被大风一吹,打着旋儿。
人行道边两排整齐的树木,树叶在寒风中沙沙作响,像是被冷得打起了哆嗦。
很快,大片的叶子,齐刷刷飘落在水泥路上。
气温骤降,江兰筠打了个寒颤,赶紧拢了拢身上那件薄薄的防晒衫:“嘶!怎么这么冷啊?天气预报也没说要降温啊?”
“现在才十月,怎么就这么冷了。”
江兰筠她们学校位于南方城市,这个时候,学校里,长短袖混穿,但眼下的温度体感有入冬的感觉。
舍友范琳被冷得下巴发颤,拼命缩着脖子。她穿着长袖,隔着衣服,双手交叉,使劲搓着自己的胳膊:“什么天气啊,中午还热得要命。”
江兰筠感到鼻尖发痒,当即捂住嘴,侧身打了个喷嚏,然后带着浓浓的鼻音抱怨道:“这次天气预报太不准了,我们快回去吧,太冷了。”
今天马克思主义学院的教授要开讲座,枯燥的讲座没有几个人报名参加,为了学分,她们报名过来当观众凑人头。
江兰筠这些天有些感冒,出门前,多穿了一件薄杉。
面对着突如其来的寒风,两人身上的衣服无法御寒,急切得快步往宿舍赶。
忽然,有个人拦住了她们。
那人对着江兰筠,中气十足开口道:“诶,小姑娘,我看你面相很好,是个有大福气的人。”
江兰筠和范琳不得不停下来。
两人下意识对视一眼,而后双双看向拦住她们的人。
这是一个身材体型适中,长相普通却看起来精神抖擞,穿着运动服的中年男人。
他正和蔼可亲地打量着江兰筠。
中年男人眼睛炯炯有神,精神状态和身体素质看起来都很不错,加上对方一身运动服,很像江兰筠印象中的体育老师。
只是没想到一开口有种算命老先生的调调。
中年男人给江兰筠的第一印象不错,加上对方说话讨喜,江兰筠脸上带笑,真挚诚恳地对他道谢:“叔,谢谢您嘞!”
谢谢您说我有福气。
说完,江兰筠拉着范琳快速离开。
“你别走啊,你是真的很有福气的,万中无一的福气啊。”中年男人不依不饶,跟在江兰筠旁边念叨着。
猝不及防间,江兰筠余光瞥见教学楼旁边,两棵大树中间挂着的一长条横幅。
横幅红底黑字,写着“相信科学,相信马克思主义!”
横幅是如此的耀眼醒目,如此的红。
这像话吗?!
江兰筠觉得这一刻挺颠的。
她刚听完马克思主义学院的教授讲完唯物主义哲学,一出来,莫名其妙出来个很像体育老师的人对她算命。
江兰筠对这个不甚感兴趣,她现在最想回宿舍喝点热水,换件厚点的衣服。
可是范琳却兴致勃勃,不顾寒冷,缩着脖子,侧着头好奇问中年男人:“怎么个福气法?是会暴富吗?”
“她死了之后会暴富。”中年男人说得斩钉截铁。
江兰筠和范琳双双被中年男人的话噎住。
江兰筠除了无语还是无语,心想这话还不如不说,她有理由怀疑这人是来戏耍她的。
死了才可以暴富,这种暴富,不要也罢。
给人泼冷水就是这种感觉吧。
江兰筠无语怼眼前的中年男人:“这不是福气,是晦气吧。”
“欸,话不能这么说,你难道不想暴富吗?”中年男人一脸不赞同,看江兰筠一副“你还能年轻,你不懂”的神情。
江兰筠嘴角抽了抽:“想啊,我做梦都想暴富,我还没有到视金钱为粪土的高尚境界。只是我希望我活着的时候暴富!死了暴富还有什么用!”
中年男人摇着头,一脸信誓旦旦:“那你没希望了,你只有死了才能暴富,何况你怎么知道你死了就是真死了?”
江兰筠深吸口气,无声默念着尊老爱幼是中华传统美德,才没有不客气地直接对中年男人翻白眼:“按你这逻辑,我要么穷,要么死,死了才能暴富?”
中年男人看得懂江兰筠无语的眼神,可他还是用气死人不偿命的语气下结论:“所以说你有福气,你命里缺钱,死后才有钱,死了是新的开始。”
江兰筠忍无可忍,被气得声音大起来:“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啊!”
哪儿来的骗子乌鸦嘴啊,别瞎说啊。
福气不福气还不知道,反正她现在是挺“服气”的。
说完,江兰筠气呼呼拉着范琳急匆匆快步离开。
“我倒是要,可是我没这个福气。”中年男人瞧着江兰筠避他如蛇蝎的嫌弃样子,背着手,站在原地,望着江兰筠逃似离开的背影,一脸高深莫测。
范琳被江兰筠拽着离开时,回过头望一眼中年男人,煞有介事地对江兰筠说道:“刚才那个人说你死后会暴富,是不是我们之前烧纸钱起作用了?”
听着范琳提起烧纸钱的事,江兰筠忍不住笑出声。
她想起之前做的荒唐事。
她们有一次去一个舍友家乡玩,那个舍友不知从哪个论坛看到过活人给自己烧纸钱,纸钱会存在地府天地银行,死后就可以有很多钱花的说法。
宿舍六人一时兴起,聚在一起,打算在舍友家里的院子给自己烧纸钱。
当然,她们刚准备好道具,就被舍友的邻居发现了。
她们的举动把邻居吓得胆颤心惊,邻居害怕她们一不小心纵火,着急地跑过来没收她们的东西。
哪怕她们消防设施准备得很齐全,依旧严肃对她们进行了一顿安全教育。
纸钱也就没给自己烧成。
江兰筠含笑反驳范琳:“我们纸钱没烧成功,那应该不算。刚才那个人估计是胡言乱语,没话找话说,他说的话听听就算了。”
“也是。”范琳点点头,开玩笑问江兰筠,“我是假设啊,万一那个人说你命里缺钱,你要怎么办?”
江兰筠随口一说:“这简单,找个姓钱的呗,不就有钱了嘛。”
两人煞有介事说笑着,嘻嘻哈哈,脚步匆匆往宿舍去。
……
江兰筠躺在宿舍的床上,不可置信盯着宿舍的房顶,反反复复地睁眼、闭眼,眼前依旧是一成不变的白粉墙。
她摩挲着床上的涮白漆的铁栏杆,冰冷的触感冷得江兰筠如坠冰窟。
这是一间六人寝的宿舍,宿舍半新半旧。宿舍里,有人挂上了蚊帐,有人没挂,不像她的宿舍,统一挂上了同色系蚊帐。
此刻宿舍只有江兰筠一人,她没有挂蚊帐,夕照从阳台玻璃门洒进来,一小片柔黄的夕阳落在江兰筠被子上。
江兰筠望着这一小块夕阳发呆,直到被子上的夕阳消失,天色变得越来越暗,她才移开目光,难受又重重叹了口气。
她已经在这个床躺了一个下午,一下午的时间并不能消磨掉她心里的恐惧和烦躁。
之前她和范琳回到宿舍后,喝完热水,感觉头有些晕,于是上床睡午觉。
没想到一醒来,周围全是陌生环境,脑海里浮现不属于她的记忆。
一阵胆战心惊的摸索后,她发现自己似乎是穿越了。
穿越说起来太过魔幻,何况刚听完唯物主义的讲座,那时她完全无法接受。
她觉得自己是在做梦,只是做了一个特别真实的梦。
尽管摸着周围很有实物感物品,她依旧不愿相信,不断安慰自己在做梦。
只是时间会教人做人,随着时间流逝,江兰筠意识到自己错了,错得离谱。
她不是在做梦,她就是穿越了!
荒谬疯癫,却又现实。
她穿到一个和她长得一模一样,同名同姓,同是大四学生的女孩子身上。
简直巧合得不能再巧合。
江兰筠有一瞬间,强烈怀疑这个女孩是平行时空里的她。
只是这个女孩过得很辛苦,毫不夸张的说,这女孩吃过的苦比吃过的甜多。
回想记忆里,这个女孩的境遇,江兰筠心疼不已,但是也很佩服她。
女孩父母矿难,和一个年迈的奶奶一起生活,奶奶没有固定收入来源,靠种菜卖菜生存,日子过得很苦。
女孩也很懂事,读书都有奖金,并且假期常去打工补贴家用。
只是奶奶在女孩考上大学的时候离世,女孩再没有亲人了。
她很坚韧,一个人打三份工来应付自己的大学消费,还留有积蓄。
生活的困苦没压垮女孩,她坚韧顽强地成长。
只是她贫穷又没有了家人,穷成了她的原罪,宿舍的人看不起她。加上她为了赚钱,早出晚归,忙着打工,和宿舍的人没怎么相处。自卑加上不善言辞,整日沉默寡言,不会过于讨好舍友们,因此,她和舍友关系并不好。
六个人的宿舍,她被排除在外,另外五人一伙,她自己一伙。
知道自己被排挤,起初女孩有心融入宿舍生活。可是不管她如何努力,依旧不得其法,最后她明白她和其他舍友不是一路人。
回忆着女孩以往的记忆,江兰筠想抱抱那个女孩。
想告诉她“你不是一个人,你很优秀,你没有很讨人厌,你不需要怀疑自己。”
对于女孩的遭遇,江兰筠心疼这个女孩。
这个女孩为了生活,努力打工赚钱,明明那么努力活着了,却疑似过劳猝死。
而她,则莫名其妙穿了过来。
江兰筠一遍遍搜索记忆,记忆里,原主和她一样,都没有什么基础疾病和大病,她们两人身体健康,可穿越的事情就是发生了。
她穿的原主身上,原主有没有可能穿到她身上?
她们两人能互穿回去吗?
江兰筠捂着加速跳动,钝痛得不行的胸腔,闭上酸涩的眼睛。
房间里,一片黑暗。
宿舍的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打开,紧接着传来按开关面板的声音。
音落,天花板三盏白织灯齐刷刷亮起来。
已经在黑暗中待许久的江兰筠被亮光刺激,条件反射眯着眼睛,立即拉上被子盖住自己的头。
盖上被子时,耳边传来一个记忆里令她不喜的尖锐女音:“我们刚才吃完饭离开,经过绿意的时候,我看到绿意有在搞活动。”
“仪露,我们过几天一起去绿意吃饭吧,你也把你男朋友带过来。”
听着说话声,江兰筠脑海即刻浮现齐雨桐的名字和长相。
宿舍里,齐雨桐眼里俱是市侩神情,十分亲密地来到章仪露旁边。
章仪露颇为爽快地答应下来:“行,下次我们找个时间再一起去,我让我男朋友请你们吃饭。”
齐雨桐得到自己想要的回答,心满意足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宿舍上床下桌,齐雨桐和江兰筠对床,她坐在椅子上,准备对着镜子卸妆。
镜子的一角出现江兰筠的床。
齐雨桐调整着镜子,她从镜子里看到盖着被子,躺在床上的江兰筠时,眼里涌上鄙夷神色。
“改天我们找个时间,全宿舍一起去彩云间吃一顿怎么样?好久没去彩云间吃饭了。”齐雨桐盯着镜子中一动不动的江兰筠,假模假样邀请江兰筠,“兰筠,这次你也要一起来聚餐哦。你也不要太省太抠门了,宿舍的集体活动都不愿意参与。”
齐雨桐话落,宿舍里,章仪露发出不留情面的嘲笑声。
她在嘲笑江兰筠穷。
江兰筠在被子里翻了个白眼,没有理会齐雨桐和其他人。
江兰筠的不理会,被齐雨桐认为是自卑。
她自顾自,洋洋自得又阴阳怪气地补充道:“彩云间虽然消费高,但是你平常都不舍得和我们一起去吃饭,好不容易吃一吃应该能接受吧。”
“你和我们不一样,我们这些人都没收入,纯靠父母给的生活费。你自己一个人打好几分工,赚了那么多钱,钱比我们还多。”
“你会赚钱,要不干脆请我们去彩云间吃饭吧,我们全宿舍也可以聚一聚,等以后我们会赚钱,我们再请你,你觉得呢?”
江兰筠:我觉得你说的不是人话!
好不要脸的话!
齐雨桐婊里婊气的婊演,让江兰筠听得火大。
这个齐雨桐看不起原主,常常阴阳怪气原主,带头暗搓搓孤立原主。原主明确表示自己的不喜,齐雨桐依旧我行我素,找到机会就奚落原主。
齐雨桐是原主最不喜欢的人,不是个好东西。
江兰筠气愤掀开被子,翻身陡然从床上坐起来。
她盯着正在卸妆的齐雨桐,不客气说道:“你脸很大,大得很啊!这么大,原来是脑子进水了,脑子进水就去治,发什么疯。”
原主辛苦打工赚来的钱,为了钱都过劳猝死了。
还想让她用原主赚的血汗钱,请阴阳怪气恶心原主的人吃饭?!
先是奚落她舍不得吃,后面大言不惭想让她请客,这不是既要吃人血馒头,还要吐人口水,还是人吗?!
她是脑子多有坑才会答应。
齐雨桐脑子估计全是水,把原主的忍让和不愿惹事当成好欺负的,才会没有人性地提出这些无脑的要求。
原主真的惨,和这个烂人一个宿舍。
她要是遇到好的舍友,比苦瓜还苦的生活是不是会多点甜?
江兰筠心里难受。
齐雨桐捏着化妆棉,不敢置信站起来,转过身怒气冲冲抬头盯着江兰筠:“你说什么?你再给我说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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