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科直白地问：“你知道什么是通灵吗？”
希明觉得蓝科在侮辱人，她本不想回答，又想要证明自己确实知道，还是开头道：“简单来说，通灵就是通过体内皓物质的作用释放信号，与周围有信号受体的人进行信号交流。就像打电话一样，只不过无需通过任何电子产品。”
蓝科进一步确认心中所想：“看来你们平民学院也教过，你既然知道理论，为什么无法通灵？”
“我们学院……只有我一个蓝眼睛，就连老师也不是，所以，没有人教我如何释放信号、如何给出信号反馈。”希明有些心虚，虽然话听起来像是好学生在狡辩，但她心里确实是这么想的。
蓝眼睛宝贵，但不是所有蓝眼睛都被重视，一个没有被神选中的蓝眼睛，如果不能表现出超于常人的天赋，那么他/她成年后将不会获得联邦和区政府的任何资助，甚至连十八岁前的补贴也将终止。
希明将自己不会通灵这件事完全归结于没有老师教、没有良好的实践条件。她不会认为是自身原因，因为她不能接受自己失去现在所拥有的一切。
蓝科停下脚步。愈发好奇，一个没有亲身感受过神迹的平民，到底凭什么在明目神会中那么活跃？
对于任何一个平民来说，这个问题都很好回答。可是蓝科从来不缺钱，他的朋友圈子非富即贵，蓝眼睛也不少，因此产生了如此缺乏常识的疑惑。
他再次自下而上打量希明。
希明出来匆忙，甚至没有穿鞋，可是即便脚上沾了泥水，也遮不住白嫩的脚背和修剪过的圆润蓝指甲，这与这片山坳里其他任何一个农户的黝黑龟裂的脚都不一样。即便她身上只着香槟色衬裙，也能从流光溢彩中感觉出面料的高级，更不要提她的披肩，这绝不是破烂发霉的家庭能用的起的东西。
事实如此，这条羊绒披肩是希明从二百三十六区的核心商业街的奢侈品柜台买的，是她才送给母亲的礼物。
启明即便还是个小孩子，也知道姐姐嫌弃家里的东西，因此哪怕匆忙之下不敢进姐姐的房间，在父母房间给姐姐拿的东西都是质感最好的。
“你看什么？”被像看货物一样的眼光打量，希明内心紧张且不快。
“噢——”蓝科这才有了隐约的猜测，眼前的女孩对神的信仰恐怕全部来自于对物质的渴求。简而言之，虚荣让她信教。
希明美丽的蓝眼睛带着怒气，一睁一合，晶莹璀璨，又极其纯净，甚至能清楚地看到倒映出的蓝科与蓝科身后的晚霞。
蓝科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样的蓝眼睛在平民群体中是极其稀少的，这让她在明目神会，尤其是平民学生中占据一席之地。
如果希明能听到蓝科在想什么，估计会冷笑出声，贵族么，果然不食人间烟火。
“你想成为神之子？”蓝科没有说教希明的打算，更没有当她通灵老师的意思，而是很快抛出下一个问题。
希明觉得自己根本无法与蓝科交流，他总是问一些难以回答或懒得回答的问题。她当然希望成为神之子。她点了点头。
“为什么？”
“神之子难道不是每一个蓝眼睛的梦想吗？三年前你在飞升仪式后被遣返，难道是因为你不想？”希明终于找到机会在言语上反击蓝科。
“我想不想不重要，重要的是神想不想。”蓝科神色如常，表现得真的毫不在意，不知道是因为这三年被问多了习惯了，还是有什么其他原因。
“既然你想成为神之子，那么你也一定会想知道有关玻璃城和飞升仪式的事。我知道你的父母来过社区保障中心，其实即便他们不去，我也会来找你。”蓝科这次很直白，没有藏着掖着。
希明不解，父母找蓝科是因为有所求，可是蓝科为什么来找她？蓝眼睛珍贵，但蓝科毕竟出身蓝氏家族，虽然近年来没有再出过神之子，诞生的蓝眼睛也不在少数。他没有必要来拉拢或打探她的消息。
“我来找你确认一件事。”蓝科直奔主题，“你有没有去过二十八区？”
二十八区？希明心下震惊，但脸上没有表露出来。她自从出生起就在二百三十六区，父母就是普通的务农人员，所有认识的亲戚里没有一个富贵之人。联邦的二百多个区分布在整个蓝星的陆地表面，区号并不是根据位置划分的，而是根据地区综合指数划分，基本理解为，生活水平越低、地理条件越差，则区号越大。
她所在的区已经是吊车尾。然而一河之隔的北方平原物产丰富、风调雨顺，中央一区和二十八区都在那里。
不过即便如此，他们家也付不起昂贵的跨区交通费，甚至都办不下来跨区通行证。今天以前，希明从来都没有关注过二十八区，然而通过父亲的话，她才得知，自己祖上也许来自二十八区。
“没有。”希明不算说谎，她确实没有去过二十八区，只不过她隐瞒了刚刚得知的关于祖姑奶奶的传说。
“有一个明目神学院的名额，我想给你。”蓝科的语气稀松平常，这么珍贵的名额在他口中就好像是小朋友之间互送的零食。他并没有像抛鱼饵一样引诱希明自己提出需要，而是直截了当地以“我”为主语，表达了是自己希望希明能去明目神学院。
“真的？”希明暂时放下了对蓝科的戒备和对飞升仪式的疑问，抑制不住眼底的喜悦。
明目神学院，这可是明目神学院！蓝眼睛飞升的概率很小，全蓝星五十亿人口中每年仅有三百人；相比之下，明目神学院入学的概率是飞升的二十倍，也就是六千人，其中有两百人甚至开放给非贵族非蓝眼睛的普通平民。也因此，对于普通人家而言，明目神学院是他们的梦想与希望，虽然对于大部分人来说仍然遥不可及。
蓝科曾经在中央一区的明目神学院上过学，这个她知道。她也知道明目神学院分为未成年学部和成年学部，蓝科应该是十八岁飞升之前在中央一区的未成年学部就读，可是她今年就满十八岁了，也就是说，她应该去上成年学部，在第二十八区。第二十八区？
蓝科回答道：“当然是真的。”
“可是，你怎么会有明目神学院的名额，是来自于蓝家吗，蓝家怎么会将这个名额给我？”冷静下来后，希明小心问道。
“名额不是蓝家的。你只需要告诉我，你愿不愿意。”蓝科看似真诚道。
面对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希明虽然觉得很香，但仍然惦记着天上的云朵：“愿意，但我不愿对你说谎，虽然这个机会对我而言十分珍贵，我的首选仍然是找机会参与飞升仪式，我是要成为神之子的。”
希明之所以坦诚自己的优先级，不是因为她有多么诚实，而是她察觉到了蓝科的迫切，她想要看看蓝科为了让她去二十八区能够让步到何种程度。当然，另一个原因是，她确实觉得自己能飞升。
“呵呵。”蓝科认为眼前的女孩也许有一些小聪明，也具备过人的素质，但还是被她的无知自大震撼到，“你甚至没有被神军护卫队选中，怎么如此自信？”
“我不是自信，而是必须。”希明很了解自己，从小山村一路闯出来，蓝眼睛这一身份特征固然重要，但是她遇到的所有蓝眼睛的家世都远高于她。她必须向前拼，她没有后盾，也没有后路。
“既然你如此执着，我还可以帮你。”蓝科强调了“还”这个字，饶有兴趣地抛出下一个馅饼。
“我可以让你参加两天后的飞升仪式。”
希明瞪圆了眼睛，又是以“我”为主语的惊天炸雷，她是想过蓝科会让步，但是她不想听对方的胡言乱语啊。蓝科让她参加飞升仪式？怎么可能，即便能做到，也不该是这样随口的承诺，他在玷污明目神与飞升仪式。
希明然后眉毛一拧，生气后退道：“你屈尊来我们这片小山沟，就是为了奚落我这个名不见经传的神之子落选人吗？”
如果说二十八区的学院名额蓝科还有可能搞到，参与飞升仪式的机会蓝科这个落魄贵族则不可能弄到。他已经被贵族除名，而且还被打上“被神遣返”的烙印，何德何能？更何况飞升仪式是多么神圣的仪式，整个蓝星共计五十亿人，每年也不过就三百人参加，除了每个区选出的一名神之子候选人外，还有额外的五十二个名额开放给所有区，强者先得。虽然这一机制号称公平公正，但这五十二个名额每年无一例外都被前十区瓜分。
也就是说，三百个人，每个人都是有名有姓，被蓝星的二百四十八个区的每一双眼睛盯着。
“哎——”蓝科见希明真的生气了，换了一种说话方式，“我的意思是，我知道飞升仪式对现在的你来说很重要，我愿意帮助你，并且也有办法帮助你。”
“你有办法？即便如此，你凭什么帮助我？难道……你与田二有仇？”这是希明能想到的唯一理由。
“田二？今年二百三十六区的神之子候选人？”蓝科似乎对她并不关心，“与她无关。”
“那你很有问题啊。”希明一脚踩在小水洼里，脚趾按住一只在逃的小蚯蚓。
众所周知，飞升成功后的人再也不会回到人间，即，成为神之子去到明目神身边后，不能再干预人间因果。即便与人间有任何互动，也一定是传达明目神的旨意，由中央一区的神军指挥官统一执行。当然，神之子的人间家人会得到数不尽的好处，可这也不过是源自联邦政府的政策。蓝科与希明非亲非故，什么好处都得不到，凭什么不遗余力的帮她？
她的蓝眼睛死死地盯着蓝科：“你先是让我去二十八区，这说明你需要我在那里为你做些什么。可是你又说能够帮我参加飞升仪式。如果我成功飞升，你就会鸡飞蛋打。”
此刻，蓝科才将眼前的希明与资料里的希明相重叠，这个女孩儿不好忽悠，脑子转的很快。资料里显示来自二百三十六区落后村庄的平民希明聪明、敏锐、有领导力，是所有平民学生的楷模。
当然，在蓝科的粗略评估中，她也是虚荣、敏感、野心勃勃的。
他看向二十八区的方向，缓缓道：“至于二十八区，如果你去了，自然会找到答案。关于飞升仪式，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为什么我有能力帮助你，以及我为什么帮助你。”
“我在第一区上学期间，也认识了不少人。我可以透露给你一些事，这些事在第一区根本不是秘密。首先，飞升仪式的名额是可以被交易的。”
“别惊讶，这很正常，神军就像是明目神在人间的代理人，他们负责领悟神的旨意，以及与联邦政府沟通来执行旨意。你觉得神的旨意有可能直接就是一份包含每个名字的清晰名单么？当然不。这意味着，名单是有操作空间的，有买方市场，有卖方市场，交易自然会发生。”
“其次，并不是所有人都想要飞升。尔之蜜糖，彼之砒霜。”蓝科点到为止，他紧接着解释自己为什么帮助陌不相识的希明参加飞升仪式，“虽然这样很没有礼貌，但既然你问了，我便回答，我笃定你无法飞升。”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