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拜佛的礼制及其复杂,再加上身上头上繁杂的衣物和头饰,一个上午下来给季鱼累得喘不过气。
她甚至能清楚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了。
眼冒金星的时候她就去看左右两边的宗室,发现所有人都一脸虔诚地在礼佛,自己便咬着牙坚持。
好在拜完佛祖后便没了别的事,在燕洄允许下季鱼火速去换回了常服,感觉自己一条小命终于活过来了。
差不多到了要吃斋饭的时候,季鱼见自己身上收拾的差不多了,便带着竹心去斋堂吃饭。
她实在是饿得狠了,急匆匆便朝斋堂赶过去,谁知半路上竟有人叫住她,仔细一看,居然是镇国寺的住持。
“住持?”季鱼疑惑看着他,不知她为何要突然叫住自己。
“娘娘,”住持在季鱼面前站定,“可否单独随我过来一下。”
季鱼不是很想跟着住持走,她是真的饿得慌想去吃饭,但她脑中突然又想到了自己和燕洄共梦的事。
或许可以趁此机会问问住持。
竹心原本想跟着,被季鱼打发走了,她看着季鱼与主持的背影,心中不放心,还是准备去找燕洄。
-
住持将带到了一座清幽的院中,院中空无一人,只有流水潺潺声。
这院中没有房舍,只有一座大而精致的佛堂,远远看去,能看见一个镀了金身的佛祖像。
季鱼越走越心慌,在佛堂前停住了脚步。
走在她面前的住持听见脚步声停了,转头看过来:“娘娘?”
季鱼咬着牙不肯进去:“住持有什么事这儿说便是,正好我也有一事想问问住持。”
住持只好停下,顿顿看着季鱼,看得季鱼莫名开始心慌。
“娘娘,”住持终于说话,“您并非这儿的人,对吗?”
轰隆!
犹如晴空霹雳,这句话刚一落下,霎那间,季鱼退后两步,双眼瞪大,连呼吸也乱了。
她心神惧震,脑中一时无法思考,不知道此刻是该欣喜还是该恐慌。
欣喜是住持真如苦慧大师所说的那样神通广大,恐慌是若是住持知道了,他会告诉别人吗,会将她当成怪物关起来吗。
脑中思绪纷杂,季鱼拼命忍着因情绪不稳而导致的颤音,但声音还是有些发抖。
“我……你……你知道,那你,那你有办法帮我回去吗?”
此时此刻,她脑中只有这一个想法。
住持看着这个她这副似哭似笑的模样,又想到昨日皇帝对自己说的话,幽幽叹了一口气。
“宸妃娘娘随老衲过来吧,”住持伸出一只手摆出引路姿态,示意季鱼继续跟着他。
季鱼不再排斥跟着主持,反而亦步亦趋跟在他的身后,眼巴巴不错眼地盯着他的背影。
住持带她入了这座佛堂,佛堂后面另有天地,季鱼一踏进佛堂后的这座小殿,身体比脑子反应快的打了个寒颤。
明明是盛午,可屋中的阴凉之气却扑面而来。
层层白色帷幔自屋顶落下,硕大的夜明珠不要钱似的吊在这屋顶之上,仿若漫天星辰。
大门推开,带来了一阵自外而来的风,帷幔霎时就随风飘舞,像无数道惨白狰狞的鬼影。
最中央有一座几人高的修了四面台阶的大台子,被层层叠叠的帷幔众星捧月般环绕着,模糊间,季鱼透过这些纷飞的帷幔,看见了台子上供奉的是一座青铜小鼎。
季鱼默默拢了拢身上的大氅,不敢再多看,垂眸敛目,愈发紧紧跟在住持身后。
跟着主持登上了台阶,一步两步,越上前一步,季鱼就愈发不知所措,直到两人停在了高台之上。
台上不大,只能容纳几个人,但此时只有季鱼与住持在,已是绰绰有余。
小鼎被放在一个白玉桌上,季鱼伸头探去,刚好可以看见这青铜小鼎的内部。
居然只是一汪清水。
季鱼有些意外,下意识去看一旁的住持,却见住持从袖中掏出一个陶瓷小瓶,伸手将这陶瓷小瓶中的药粉向鼎中倒去,原本清澈的水顿时就变成了乳白色。
而水中倒影开始扭曲,季鱼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脸逐渐扭曲,从人面化成枯骨,再逐渐长出血肉,变成了自己现代时的脸!
说是自己现代时的脸也不尽然,毕竟都是同一张脸。
没穿越前的自己哪怕总要值夜班熬大夜做手术,也总是神采奕奕的样子,绑着马尾辫,额前留了些许刘海。
可现在的自己额前的头发全部梳了上去,只余一些零星碎发,额上总是顶着个花钿,脸色也总是哪怕是脂粉也掩盖不住的苍白。
季鱼不可置信自己眼前出现的这番景象,颤着嘴唇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住持。
主持抬手在胸前,轻轻说了声“阿弥陀佛”,才继续开口道:“如娘娘所见,此乃镇国寺历代住持传下来的宝器。”
季鱼低声喃喃发问:“它可以帮我回去?”
主持点头。
“若是再算好日子,是可以的。”
居然真的可以。
她居然还能回去。
季鱼的心如擂鼓一般砰砰做响,主持的话仿佛一粒石子,投到了季鱼早已古井无波对回家不再抱任何希望的心湖之中,荡起阵阵涟漪,扰得她的心再不能安宁。
-
燕洄一直坐在斋堂等着季鱼,迟迟没有动筷。
燕洄没有动筷,下位的其余宗室更加不敢动筷,他们面面相觑,不知帝王为何迟迟不动筷。
小小的斋堂内一时之间竟安静无声,所有的宗室都埋着脑袋不敢发出半点声音,生怕惹了燕洄不快。
斋堂的门突然被人推开,是一直守在外面的一个小太监,小太监快步走到燕洄身边,小声道:“陛下,娘娘身边的竹心姑娘来了,说有要事禀报。”
燕洄心中一动,再也坐不住,抛下还坐在斋堂中还不知发生了何时的众人,大踏步走出了门。
坐在下位的庆王扭头注视着燕洄离去的背影,眼中有寒芒闪过,打算等会儿就出去跟着燕洄,看看到底发生了何时才让他如此行色匆匆。
燕洄出去后,就看见竹心就站在斋堂不远处一脸焦急地等待着,他心中一紧,大步流星走向竹心。
“怎么只有你一人,宸妃呢?”
竹心无措道:“娘娘原本已经换好了衣物准备过来吃饭,中途被住持叫走,不知去了何处,娘娘和住持都不许奴婢跟着,奴婢怕有什么事,只能来找您了。”
燕洄听到竹心这么说,想起昨日自己交代主持所办的事,心中不知为何开始没规律地乱跳。
他紧抿住唇,抿到原本红润的唇色都变得苍白。
“朕知道她去哪儿了,你们别跟着了,朕一个人过去找她。”
他要亲耳听听,亲眼看看,季鱼到底会怎么说,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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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鱼盯着乳白色水面上清清楚楚照映出来的自己的面容,突然伸出手,素白手指轻点水面,那倒影又开始扭曲,水面上的俏丽面容开始变得模糊,水也重新变回了原先的清澈见底。
住持没有阻止,只是静静看着季鱼动作。
水面上又重新倒映出了季鱼如今的脸。
季鱼看了半晌,倏地抬头。
“我还有几个问题。”
“娘娘请问。”住持道。
季鱼问出了一直困扰她的问题:“为什么我会出现在这具身体上?原本这具身体的主人的魂魄到哪里去了?”
她停住,倏地又继续道:“在我的世界,我应该是死了的,如果我重新回到了那个世界,我会重新死亡吗?”
主持像是没想到季鱼有这么多问题,他先是回答了季鱼前一个问题:“我听我师父说起过,大千世界如天上繁星,彼此之间互为因果,施主与这具身体的主人应是不同世界的同一个人,所以才会有此因果。”
“至于这具身体的魂魄,和娘娘其余的问题,”主持拧眉,在季鱼期盼的目光下轻轻摇头,“我也不知道,还需多日夜观天象卜卦问神才行。”
季鱼的眼眸顿时黯淡下去,她一想到自己可能因此害死了另一个世界的自己就有些不安,她勉强笑了一下:“多谢主持解答。”
主持道:“无事。”
“既如此,娘娘还要回去吗?哪怕回到自己原本的世界后可能死亡。”
季鱼其实有些害怕,但她更想将一切拨乱反正回归原位,也怕这具身体的主人因为自己不能回到原来的身体,于是她毅然点头。
“想。”
主持愣怔了一下,随后轻笑。
“爱妃想什么?”熟悉的低沉男声骤然响起,带着一股风雨欲来的压迫感与滔天的怒意。
季鱼近乎惊骇地去看站在门口的燕洄。
层层纱幔被风吹得狂飞乱舞,燕洄在这些纱幔后矗立着,他半个身子拢在大门打下的阴影中,在明明灭灭的光下,隔着飘舞的纱幔与惊惶的季鱼对视,脸上不带一丝表情。
季鱼连动都不敢动,只能愣愣去看燕洄一步步走进,如厉鬼一般。
她下意识想去看一旁的住持,却见住持早已下了高台消失不见。
季鱼心中咯噔一声。
她隐隐察觉到,自己此刻像个落入猎人陷阱的野兔,只等猎人打开罗网,将她提着耳朵带回家中。
燕洄,他听到了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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