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睹自己的父亲躯体逐渐变冷,被医务人员盖上白布被送进停尸房,程娇过度悲愤,忽然站了起来,质问眼前的男人,“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残忍,为什么不让我爸好过?”
温铮的表情始终平静,“你以为他是个好父亲吗?其实他伪善,自私,无情,他只是把所有的爱都给你们而已。”
程娇握着拳头,“他已经死了,你为什么还要再诋毁他!”
温铮双手插兜,仰起头苦笑了下,“你觉得是我和我妈毁了你们家庭是吗?你以为他们是怎么认识的?是我妈勾引得你爸?如果我说,你爸才是那个迫害我妈的人呢?”
程娇:“不可能!”
温铮笑了声,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的眼睛,“其实你猜到了一点,只是不愿意承认而已。”
程娇眼神下意识地闪躲,她当然不愿承认,那是最爱她的爸爸啊。
然而,温铮没有给她逃避的机会,他用了一个上午的时间,将他和他母亲的过去都告诉了她。
那个程氏慈善基金的背后,逼迫了多少无辜的女性沦为了权色交易的工具,这其中包括了温铮的母亲温仪。
当年,出生在贫苦小镇的温仪申请到了助学基金,并得到了来鹭岛修学的机会,欢欢喜喜搭上了通往城市的火车,来到了这广阔的天地。
程父以资助人的身份宴请了当时所有学生吃饭,在一所她从未见过的奢华会所。
她被这纸醉金迷的世界迷得晕晕乎乎。
虚伪的慈善家,是披着人皮的恶魔,一眼就看上了年轻貌美又不谙世事的温仪。
她被灌醉了,被下-药了,在来到这广阔天地的第一晚,所有对美好未来的憧憬碎裂了。
温仪不是第一个受害者,也不是最后一个。
而那个时候,他的妻子正怀着身孕。
在妻子怀孕、生子,忙于养育第一个孩子的时候,程父逼迫温仪和自己保持不正当关系长达两年,温仪反抗、逃跑、甚至报了警,可无论用什么手段,最终都会被他找回,囚禁在庄园的酒窖里。
每一个夜晚,他在产后抑郁,神神叨叨的妻子前扮演着体贴的丈夫,在一个不会表达只会哇哇大哭的儿子面前扮演着和善的父亲之后,就到酒窖对她进行一番凌虐。
在第三年,她被带出了酒窖,被分享给了他生意上的合伙人。
一群衣冠楚楚的男人将她压在了冰冷的酒桌上,鲜血和红酒的颜色晕染在了一处。
她怀孕了。
他们逼着她生下来。
理由荒唐可笑得要命,只是为了知道谁的蝌蚪更勇猛。
那一刻,她和她肚子的孩子,只是富人桌上的一个即兴玩具而已。
至于他们母子是死是活,根本没人关心。
如果不是他的妻子因抑郁症死了,留了一儿一女,他根本不会多看温仪母子一眼。
在年幼的温铮眼里,这个男人极其残暴,每一回来,都要撕他妈妈的衣服,如果她哭,他就打,还总是在妈妈身上用一些奇怪的东西,他不知道是什么,但一定不是好东西,因为妈妈一直在哭,哭得很惨,他要是护着妈妈,就会被一起打,还会把他的头按进浴缸里,好几回差点丢了命。
如果不是他从小展现出了比程阳更优秀的智商,他们的厄运或许还不会变。
程父对温铮起了利用的心思,一改恶劣态度,为他规划起了人生。
在强权面前,温仪没有选择,他如上帝一样,轻易决定了母子两人一生的命运。
随着年龄渐长,温铮逐渐有了认知,但他太弱小了,无依无傍,只能听从所有的安排,完成学业、当上律师、创办律所,成为程氏集团表面的律师顾问,实则帮忙处理集团内不得见光的勾当。
这样一个人不仅需要精通法律、财务、审计、会计等核心领域的知识,还需要具备金融学、管理学等多维度能力,最重要得是这必须是一个完全可以掌控的。
温铮,就是程父为此精心打造的利剑。
温仪,则是用来掌控温铮的剑鞘。
集团有了温铮做护身符,那么程父的另外一个儿子就能继承一份干干净净,不被任何人拿捏的家业。
这也是程父送温铮入狱,却笃定他绝对不会交代出他们的原因。
因为他不可能把自己母亲供出来,那是他唯一在乎的人。
温铮:“你看,他多偏爱,所有的爱都给你们。”
所有的恶意全给了他和他的母亲。
程娇的神情从最初的悲愤,到之后的震惊茫然,她几近虚脱地往后跌了一步,依靠在灰白的墙上。
原来,他的报复不是从四年前入狱开始筹划的。
原来,他从一开始就恨透了自己。
想到那些年,他她面前表现得怎样温柔体贴,背地里却在算计着让她家破人亡,她就感到阵阵眩晕。
温铮轻柔的声音,似毒液一样侵蚀她的神经,“你知道我的名字是什么意思吗?铮,是利器,是程氏集团的利器,这就是你的父亲对我的期望。”
一个从小就被赋予工具意义的名字。
程娇无力地蹲了下来,她想哭,却不知该为谁而哭。
冬日的阳光,照在身上,她却感到前所未有的寒冷。
她甚至连哭的机会也没有,为了阻止温铮把她爸的骨灰拿去制香,她跪在他身前取悦他,才换来他那么一点仁慈。
办葬礼的开销,他也一并给了。
附加条件是她不准来祭拜。
程父风光了一辈子,最后只在程氏陵园的教堂举办了一场极其朴素的葬礼。
庞大的财阀家族也就此人去楼空,只剩下令人唏嘘的一座坟茔。
程娇已经一无所有,最后收拾出来的行李连一个小箱子都装不满,毕业后学生公寓也退了,只能暂住在苏夏的一套公寓里。
她还沉浸在丧父的悲伤中,没休息两日,温铮就发来一条消息。
只有时间和地址。
要做什么,已经不需要多说。
这回的地址不是酒店,而是一处公寓。
程娇看着消息,眼神空洞,一副心如死灰的模样。
她按约定,准时前往。
看着房内的装修,以及一些符合他个人爱好的物品,看起来是他在鹭岛的家。
她突然愣怔,发现自己竟然一次都没来过他家。
关系很好的那几年都没有,他甚至都没说过自己住哪个街区。
温铮突然问道:“你笑什么?”
她刚刚露出笑了?
她说道:“为自己的愚蠢感到可笑。”
温铮双眸含笑,“现在知道也不晚,有的人能蠢一辈子。”
程娇以前没在意过,他总能从她一个细微的表情或者动作知道她在想什么。
她在他面前根本藏不住任何事。
这种认知让她觉得可怕。
她抬头看他,“你的目的已经达成了,为什么还不肯放过我?”
他的故事上回已经说完,并没有多余的兴趣再和解释,他将她压倒在皮质柔软的沙发上,“放过你?你欠我的债还没有还清,我为什么要放过你?”
程娇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抖了起来,胳膊抵住他。
“酒……酒……”
“没有。”
这一次,他无情地拒绝了她的要求。
程娇浑身每一根骨头,每一个细胞,都在顽强抵抗着。
温铮一瞬不瞬地望着她那痛苦到扭曲的脸,抿着唇,一语不发,与她较上了劲。
在感受到逐渐湿润时,温铮眉宇舒展开,低头一看,却是她的血。
他一怔,再看那张脸。
苍白、虚弱,倔强,不吭一声。
温铮突然烦躁,将她抱进浴室里,拿起喷头对着她冲。
程娇难受地挥手躲避,却被他禁锢在怀中。
流水就像一群蚂蚁爬遍全身,她听见心脏某处固若金汤的防御碎裂的声音。
她的倔强,她的抵抗,一片片被他瓦解,脸上呈现出痛苦而欢-愉两种矛盾的情绪。
他说总有一天,会让她哭的。
她执拗地说她不会。
现在,他舔着她眼角湿漉漉的泪痕,胸腔震动出低沉的笑声,“你爸死的时候,你没有哭,你哥抛弃你的时候,也没有哭,你成为丧家之犬的时候,还没有哭,现在却为我一遍遍地掉眼泪,我真是……荣幸之至。”
语气化不开的温柔,就像是情人在耳边呢喃。
灼热的气息不顾一切地往耳朵里钻。
豆大的泪水滑落在他唇瓣上。
他用吻送进她的嘴里。
要她一辈子记得这咸湿的味道。
记得这比弓虽暴她还难受千万倍的感觉。
还没有结束。
为什么还没有结束。
这一夜对程娇而言,太难熬了。
***
学校毕业之后,程娇暂住在苏夏的公寓里。
虽然苏夏很愿意把这套闲置的公寓给她常住,但程娇因为难以启齿的原因,坚持要搬出去,只能委托她帮忙找租房。
没有了依靠后的她,就像个废物,不懂得赚钱,不懂得找租房,不懂得怎么生存。
那天,程娇提出去海边走走,苏夏一开始不同意,后来寸步不离地跟着她。
程娇说要去礁石那坐着,苏夏突然抓住她。
那神情紧张,就好像下一秒她会跳海。
程娇勾起被风吹乱发丝,“不用担心,我不会寻死。”
苏夏盯着她那张脸,仍是美得惊心动魄,只是昔日的明艳动人,变成了破碎的美,没有光的眼睛空荡荡的。
“你这样子很让人担心。”
程娇缓缓摇头,“我不会寻死的,他能弄死我,是他的能耐,但要我寻死,不可能,死是逃避,是认输,我程娇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苏夏看见她眼底涌过的暗光,是藏在深处还没熄灭的火种,她顿时心安了不少,“说得对!上帝爱世人,苦难之后,必定是倍增的恩典!”
程娇点点头,“程氏的债已经还完了,也不用再给爸爸交医疗费,我也毕业了……”
苏夏惊呆了,“程氏的债你还完了?你怎么还的?哪里来那么多钱?”
程娇:“他帮我还的。”
苏夏迟疑了下,很快明白他指谁,忍不住骂了一句粗话,“无利不起早!他昨天突然公开承认自己是程家私生子,怕不是你家还有巨额财产?外界都在这么说。”
程娇:“我不知道。”
程家的财产一直是她爸爸和哥哥打理,她根本不知道到底有多少,按理来说,如果真有财产,她哥应该早拿出来还债了,不过如果温铮是从几年前就筹谋这一切,那么藏了这笔财产也不是没可能。
苏夏:“不过他既然认下了这个身份,就不能对你怎样了。”
程娇露出一抹讽刺的笑,却是什么也没说。
正如苏夏说得,圈内人已经知道了温铮与程家的恩怨,在程父病逝后,不少人等着看程家大小姐的悲惨遭遇,却没想到温铮根本不按常理出牌。
他以兄长名义,光明正大地带着她出席在一场上流贵族的宴会。
这令无数人费解,就像他突然承认了自己私生子身份一样。
面对质疑的声音,温铮的脸上却挂着伪善的笑容,“她还小,是无辜的。”
多恶心的话。
他以兄妹的名义照顾她,赢得了仁慈的美名。
殊不知这不过是他一场角色扮演的情-趣。
一场三年的游戏。
他对她用尽折磨手段。
每一回,他都会问道:“你很疼吗?疼就对了,我妈当时比你更疼,你爸也没有放过她。”
他总是说她爸怎么虐待他的母亲,他要她一并承受,包括生下孩子。
他要她永远活在悲剧里。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5章 第 25 章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