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
已经转钟了的一楼客厅，灯光明亮，裴欢裹着毯子窝在沙发傻笑出声。
万峥刚好找到了感冒药跟退烧药过来，看到她这幅模样不由顿住。
万峥忍不住道：“大夏天的把自己冻感冒还笑这么开心。”
裴欢看他一眼，笑眯眯的说：“我可不是因为这个开心。”
万峥当然知道，他把瓶瓶罐罐的药先放到茶几上，手持电子体温计抵在她脑门，低烧中。
他轻“啧”了一声，面色严肃地开始给她拿对症的药，再塞到她手心，温水也已备好，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裴欢扔下手机，也收起笑，仰头把药都吃了，除了鼻塞，还有轻微头痛，倒算不上多难受。
而且她已经睡了一觉。
万峥看到矮柜上面，她搬下来的东西，心中隐隐有猜测，但还是直接问出来：“这是在做什么？”
两人一直泾渭分明，一楼基本没有她的东西，而二楼也默认归她。
但是刚才，趁他去找药的时间，她竟然上楼拿了不少自己的东西下来。
裴欢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回应，总不能说她真实的意图吧。
不过她很快就想到了说辞，“这样就不用多开一台空调了，省电。”
万峥看了她几秒，嘴角不自觉勾起一个弧度，也不知道信没信。
她能在大夏天冻感冒，必然是在楼上空调温度极低，她要在一楼，正好也能盯着她不要吹过冷的冷风，就没说什么。
没一会儿，他冷不丁地问：“那你……又是因为什么开心呢？”
万峥的问话让裴欢抬起眼。
他似乎对这个更在意，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他好像真的很在意她的开心与不开心。
当这个念头从裴欢的脑海里飘过，她竟有丝羞赧，还有雀跃。
她轻眨了下眼睛，摩挲着手机，缓缓道：“我跟我妈好像终于能正常沟通了……”
在她睡着的那段时间里，陈女士回电了，因为没接到，又发了微信，是再普通的一句问候。
醒来后裴欢就回了信息，也是再普通不过的一句，解释她为什么没接电话，是因为感冒，睡着了。
陈女士还没睡，她很快就收到了回复。
也许是夜深，发语音打电话不大方便，母女俩就这么打字沟通。
这种一来一回，不再带任何攻击力，不再充斥着“为你好，好心建议”的沟通方式，在今晚进行着。
当距离足够远，当有一方不再咄咄逼人，亦或者是裴欢的情绪不再那么敏感，昔日针尖对麦芒的母女，好像又能正常相处对话了。
裴欢就跟陈芳芳说了她下个月要去南市的消息。
【就算天热，空调也不要开太低。】
【南市不错，可以去看看，有机会我跟你爸都想在那多住些时间。】
【万事以自己为重，开心最重要，也要保护好自己，这是我和你爸都希望看到的。】
……
当时，裴欢看着屏幕里的信息，很是感慨，这是她以前梦寐以求的，也许她该感动到落泪，可惜没有。
陈芳芳不仅没有对她要去南市发表什么不赞同的意见，反倒还给她转了大几万，这倒是让裴欢受宠若惊。
以前暗戳戳爆金币的都是老裴同志，他无法站在老婆的对立面，女儿也是唯一的，他总是没法很好的平衡两人，于是只能用这种办法，情感上永远站在妻子这边，再金钱弥补裴欢。
这就是裴欢抱着手机傻乐的原因。
裴欢说这些的时候，眼睛是亮的，她真的很开心。
万峥听后薄唇微抿，是一抹明显的笑，他太能理解她开心的点是什么。
她的痛苦一半都是因为至亲，而现在一切迎刃而解。
而她也真的要离开，失落感席卷而来，让万峥一下收住笑。
对他来说，这样朝夕相对的日子真的弥足珍贵。
以至于在裴欢说出：“呀，都十二点多啦，万老师你是不是该睡觉了？”
他下意识回：“还不困。”
裴欢微眯起眼，莫名让万峥变得紧张起来，生怕她察觉到什么异样。
裴欢有些亢奋，所以没有任何睡意，看万峥不准备去睡觉，便拍了拍沙发，“那要不要一起看个电影。”
万峥怔忪地点了点头，在她旁边位置坐下来，看着她抱过轻薄本，指尖在键盘上飞舞，嘴里还嘀嘀咕咕，好像纠结看哪部电影。
“万老师，你想看什么类型的电影呀。”
“什么都行，你想看什么？”
裴欢觉得他这话简直跟她平常白天说的“随便”一样棘手。
裴欢只得从某知名电影榜单筛选。
嗡嗡作响的空调掩盖不住两人的呼吸声，万峥看着她忙活，竟无聊到去追逐裴欢的呼吸节奏。
……
裴欢好容易选定了影片，将轻薄本放在茶几上，距离沙发有些距离，能看清画面，但是两人一起看，屏幕还是太小。
万峥才猛然想起自己有台落灰的投影仪，身后是一大片白墙，只需调转下沙发位置，连幕布都省了。
只是距离上一次观看都不记得是多久之前了，所以这时候他才想起来。
裴欢忍不住感叹万老师真是什么东西都有。
很多东西确实要等拥有了才会对此去魅。
人应当也是。
*
灯光昏暗的空间，一男一女坐在沙发看电影或许会显得很暧昧。
但裴欢鼻塞，时不时去抽纸擤鼻涕，身侧的万峥正襟危坐，看得尤为认真。
裴欢选的是一部好评很多的冷门电影，选角都很养眼，景色也很好看，但是太过文艺意识流。
转头看向万峥，他的侧脸轮廓很是坚毅，不近人情的模样。
文艺片，教数学的万老师。
这两者放在一起，很是不搭，裴欢觉得这跟发现他爱吃甜品一样具有反差感。
反正这部影片对于裴欢来说是很莫名的，让她看着看着就忍不住摸出手机在网上搜网友们怎么讨论的。
好像说的都挺有道理的。
她一开始频频扭头的动作，以及在黑暗里，亮起的屏幕引起了万峥的注意。
他微微低头，温声问道：“是觉得有些无聊吗？”
一下就把还在看影评的裴欢惊醒。
她急忙把手机扔到一旁，“啊，我就是有点看不懂，这个情节也太莫名了吧。”
万峥短促笑了一声，“我还以为你很喜欢看，欣赏里面的构图，剪辑手法。”
裴欢恍然，对啊，故事情节不怎么样，但是取景，构图，转场都太优秀了，这也是值得观看学习的地方。
万峥本想说，如果真的不喜欢看，那就换一部吧，却发现她很快收敛了心神，认真看起来。
她真的是个很爱学习的人。
万峥也转回脑袋，在她不注意的角度，浅浅打了个呵欠。
白天开车奔波一天的疲软并未消解，甚至因为去县城，午觉也没睡，导致困意上涌，而这个接近两个小时的电影，才看到一半。
不过，他还是决定和她一起，认真的看完。
在电影的对话声，氛围十足的BGM中，这男女主终于亲吻在一起，万峥抿了抿有些干裂的唇，有些尴尬，就像小时候看电视，屏幕上猝不及防出现的亲吻画面。
大人们掩耳盗铃般切换频道，再说些不尴不尬的话转移小孩的注意力。
他不自觉地微微侧头去看裴欢的反应，动作小到怕被她察觉，却发现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歪着头睡了过去。
女人的呼吸绵长，已然熟睡，因为同坐一张沙发，挤压了她的空间，以至于她蜷缩在沙发的角落，小小的一团，那是极为没有安全感的一种睡姿。
影影绰绰的光跟台词都没能吵醒她，或许正是这些让她好眠。
万峥的目光一下放软，伸手将她团进怀里的毯子轻轻扯出，再给她盖好。
电影也来到了结尾，男女主亲吻过后，却没有明确的在一起，各自奔向自己的前程，然后开始了影片制作的鸣谢名单。
怎么会。
万峥微怔，他有认真的从头看到尾，如此契合的两个人，还解除了误会，家人也不会是他们的阻拦，怎么电影在这里就戛然而止了。
如此唯美的情感片，他想当然的认为该Happy Ending，好在，最后还有彩蛋，是个开放式结局。
万峥还是有些不满意。
他更庆幸裴欢睡过去了没有看到这样会联想到现实他两的结局。
只是稍微想一下，会让她退缩的可能，万峥都为此感到心焦。
在不明亮的光线下，他一边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一边看着裴欢的睡颜出神。
熟睡的她跟清醒时很不一样，安静，毫无攻击力。
许是感冒导致的鼻子不通气，让她嘴微张，发出轻微的鼾声。
让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轻轻触碰了下她的脸颊，温热，绵软，有生命力，也总是让他无端感到心疼……
睡梦里的裴欢感觉到面颊上异样，伸手拍开，像在赶夏天的蚊子。
万峥蜷了蜷指尖，心不住的“扑通”直跳，说不清是怕吵醒她还是对自己这种行为的不可置信。
这电影的致谢名单如此冗长，在不断闪回的场景中，那光忽明忽暗在他的面容上反复跳跃，最终归于一片黑暗。
万峥又把投影仪轻手轻脚的关闭，运作时那轻微的嗡嗡声也戛然而止，室内变得一下很安静。
他太久没有感受过凌晨的安静，没有车马的喧嚣，没有左右邻居的烟火气，一切生灵都好像都在沉睡，他对此久违地感到舒适。
裴欢不知道梦见了什么，说着模糊不清的梦话，他才意识到真的很晚，该睡了。
还不自觉地规划起明天做什么吃。
才准备起身，他垂落的手便被人抱住，顺着这股力，他倾身下去，手背传来温热的触感。
一切发生得太快，万峥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好像是裴欢把他的手当做抱枕，那温热，柔软的触感是她的脸颊。
黑暗中，他也不知道究竟靠的有多近，只觉整个人都被裴欢馥郁的香气包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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