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想让他帮我盯着佩兰,这丫头有问题,我想让他帮忙跟着这事。”
“侯府这么大,不多找几个人守着,未必能查到。我多派些人手去。”
慕月心想也对,而且明天再找卫英,兴许他还在当值,再去也来不及了。
“谢谢殿下,给你添麻烦了。”
如此生分,萧珩明白都是这些年自己一手造成,不再多言。
一支手指长的小小竹笛落在慕月手上。
“太医说你要注意养护嗓子,少说话。这个留着以备不时之需,吹响竹笛就会有人来听你吩咐。”
慕月合起掌心,道了谢,忽然又冒出个念头:“你今天去忠毅侯府了?”
“为什么这么问?”
慕月吸了吸鼻子:“刚才闻到一股百夷香的味道,这个香很特别,京城人都不爱用,只有云家的女眷是百夷人,她们常点,忠毅侯府总飘着这个味儿。”
萧珩认真嗅了嗅,青纱帐里,烛火摇曳,的确是飘着一股香气:“哪儿有什么百夷香,只有你……”
萧珩及时收了声,望着慕月。她只是随意地靠在那里,却自成一段袅娜风姿,眉间一点愁,晶亮的眼,眨巴着望向他。
温香软玉,萧珩脑子里突然冒出这四个字。
他自然地站起身,离床远了些。
又听慕月说:“应该不是你身上的,兴许是你那两个随从。”
“我会留心。”
自己的随从,若有事隐瞒,非同小可。
萧珩理了理思绪,刚走到常熙堂的外院门,慕月便试着吹了吹竹笛。
简直呕哑嘲哳难为听。
阿柒神不知鬼不觉,从游廊的梁下轻轻落地,给萧珩行礼。
“阿柒,”萧珩顿住离开的脚步,“你在慕姑娘面前露过脸吗?”
“谨遵主子命令,不曾。”
“今日她落水时也没有?”
“没有。我本要出手,可三殿下先下去了,我就没多此一举。有什么问题吗?”
“慕姑娘没见过你,刚才却在梦里唤你的名字。”
宸王的目光在幽夜的灯火下愈发深邃,阿柒不觉紧张,“怎么会呢?”
萧珩:“你可以与她多亲近,探探她。今天的慕月和从前不一样。”
“是。”被派来保护慕月至今,阿柒感觉自己像一把快要生锈的刀,被荒废了。如今,总算有点挑战。
阿柒深呼吸,敲了敲卧房的门,第一次正大光明地站在慕月面前。
“慕姑娘,有事请吩咐。”
“阿柒!”看见来人,慕月不敢相信地跳下床,两步蹦到来人面前,眼睛早被热泪填满。
慕月用力抱住她,抱得阿柒这样经历过严苛训练的身体,都觉得勒得骨头疼。
没有重生、没有玉真施咒,上一世的慕月掉进群玉湖后,萧昀是转头就走、见死不救的。
是这个洒扫宫女救起她。
为感其恩,慕月想把她弄到慈宁宫来当差,阿柒不愿,于是慕月常给她送些衣裳首饰,金银美食。
可是她每日仍是眼前这样,一身扫撒宫女的装束,朴素非常。
后来在宫变中,慕月被佩兰出卖,被叛军发现藏身之处,被刀抵着脖子走出密室时,才发现阿柒已经死在了密室门口。
只身一人,一力抵挡上百搜捕她的叛军,再一次试图救她。
到死,慕月都没有机会问她,为什么要为自己这么拼命。
这下,她终于有机会问了:“你怎么会来这里?你不是御花园的洒扫宫女吗?”
阿柒笑容一僵:“姑娘见过我?”
“我……”慕月高兴坏了,完全没意识到这次不应该认识她的。
可是她忍不住追问:“阿柒,我又不是宫里的正经主子,值得你拼命护着我吗?”
“阿柒奉命护着姑娘,若做不到,是阿柒无能。”
“奉命?你也是萧珩的人?!”慕月这才反应过来,为什么吹响竹笛,她就到了。
“姑娘,阿柒是宸王殿下的暗卫。从三年前开始,殿下就命我暗中保护姑娘。”
慕月惊问:“为什么?”
“不知道,总之是殿下记挂姑娘的安危吧。”
慕月缓缓坐回床边,一万个想不明白。
“慕姑娘?”阿柒见她只是盯着自己发呆,有些不自在,“有什么吩咐吗?”
慕月回过神,笑道:“你去帮我教训一个人。”
慕月住到常熙堂第二天,安乐公主萧沁闻讯前来探病,身后跟着六个宫人端着滋补贡品。
“我不过是还有些受寒,哪里用得上千年紫人参,你也太夸张了!”慕月与她自小亲厚,说话也从无规矩。
萧沁挨着她坐在榻上,撞了一下她肩膀,“你用不上就等皇祖母寿诞,转送给她老人家,表表孝心嘛。”
慕月笑了,这是提前替她操心生辰贺礼呢。虽然慕家是皇商,不缺精美的时新商品和西洋货物,但皇太后年纪大了,也不喜奢华,什么东西的确都比不上这千年紫人参更适合。
“多谢你费心。”慕月领了这份情。
“跟我客气什么?”萧沁没有亲姐妹,与慕月自小亲厚,长大了也没有丝毫生分反倒真如姐妹一般。
而萧珩与慕月是越长大越疏远,萧沁心里不得劲,觉得珩哥哥变了,一点也不…… 不从一而终。于是,更要加倍对慕月好。
上一世萧昀要将安乐公主远嫁西疆,给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作王妃,以表他这位新君的亲善友好。
而慕月选择玉石俱焚的方式去报仇,也不知道安乐的下场会因她这个变数,走向何方。
现在,耳边又能听到萧沁叽叽喳喳,吐槽皇帝召见的几个青年才俊,她都不感兴趣,不想嫁人,慕月心情好了很多。
她的身体恢复得很快,只还有些咳嗽,又不爱喝那苦药,太医便建议用食疗的法子来缓解咳症。
展眼入秋,越皇后遍邀京中贵胄千金进宫。
如今,几个皇子都大了。
大皇子因生来腿部残疾,早早丧失争夺储位的希望,迎娶了一位中等人家的千金,每日在府中深居简出。
四皇子宸王的婚事自有太后拿主意,三皇子萧昀和五皇子萧策还未定亲,中宫自然要为他们操心相看。
萧沁便拉着慕月一块去,说多走动走动,去去病气。
慕月想着这场上一世因病而未参加的盛会,好奇心起。
正是秋风送爽,碧空如洗的时节,御花园里莺声燕语,难得热闹。
越皇后坐在上首,一如既往的温婉谦和,如明珠光辉。
皇贵妃虽坐在下首东侧,但一身璀璨光华,气势完全压倒了皇后。那幅宠冠六宫的容貌,虽然已不如年轻时娇艳,但随着岁月沉淀了一份雍容,让在场其他妃嫔毫无颜色。
萧珩的样貌,多承自崔氏,一直是众皇子中最卓尔不凡的。他在序齿之龄,便被册封为宸王,如此特殊的封号,足见皇帝对这个孩子的喜爱。
皇帝本就宠爱崔氏。自成功诞下今上登基之后的第一个皇子,崔氏更是风头无两。中宫无子,母凭子贵,在萧珩出生那年,崔氏便被册立为皇贵妃,位比副后,摄六宫事,直至今天。
国朝历史上,从未有皇后在世,就册立皇贵妃的。宠爱、权力、孩子……诸多纷争,很多人下意识认为,越皇后与皇贵妃,必然是水火不容。
因而,京中千金小姐们进宫之前,家中大人都多番教导,要左右逢源,万万不可得罪两位贵人。
一时间,阿谀奉承的话满场飞,场面非常无聊。也许是因为这场相看与自己的孩子无关,皇贵妃从头到尾都没说几句话,全程都由皇后主导场面,并不争风头。
越皇后也不想拘着这些女孩们,很快叫大家自行在花园里观赏。
慕月这才上前,给在座几位娘娘见了礼。
淑贵妃操着浓重的北真国口音问过她病情,分外可亲。慕月隔着几步远笑着回话,却不敢接近。这些年只要一走近淑贵妃,就会喷嚏不断,泪流不止。
皇贵妃对慕月素来不冷不热,只点点头。
安宁郡主就站在皇贵妃身后,脸色有些不自然。那日为了掩人耳目,群玉湖周边的宫人全都被打点支开,谁也不知道当时慕月是如何被救上来的。
她早做好慕月向皇后告状的准备,反正左右无人得见,没有证据。而且皇贵妃肯定会护着她的。
等了好几日,宫里却迟迟没有消息。慕月就像完全忘了这件事,此刻见到她,仍然是笑吟吟的,似乎已无大碍。
安宁郡主松了口气,看来慕月是把这当成一场意外了?
她放了心,与自己熟识的小姐妹去赏秋菊。因她是萧珩表妹,不少千金悄悄跟她打听宸王之事。
京中贵女们今日察言观色,见皇贵妃一句话都懒得与慕月说,再加上素日京中的消息,现下达成了共识:皇贵妃和宸王都瞧不上慕月。
慕家曾是国朝最大的皇商,富比石崇,更深得先帝信任,替皇家采办各类物品,可到底只是户部挂名,自然比不上世家贵族们。
何况她的父母已经亡故,连户部都无人了,外祖家忠毅侯府也是日渐没落,在朝中势力渐消。
安宁郡主用一贯舒朗的声音感叹:“慕姑娘命好,天生凤命,又得太后娘娘喜欢,皇贵妃自然不会违逆太后的心意。”
“那可未必。既然宸王和皇贵妃娘娘不喜欢她,事情也许有变。”
“若是她有个行差踏错,失了德行,岂不是彻底没戏了?”
说这话的是太师府刘家的千金,她的祖父是文官集团的领袖,她也是京中官家千金里的领袖,自然瞧不上慕月,更受不了将来有一日,要朝她行礼。
此时,正好瞧见慕月一个人走来赏花,刘姑娘款款上前几步:“慕姑娘,你瞧我这件料子,这可是慕云记今年新出的花样,是不是很漂亮?”
慕月配合地笑着:“果真好看,很衬你的气色。”
“这还多亏了慕姑娘家的铺子,商户虽说地位低,做不得朝廷栋梁,但裁衣制衫这些事上,还是有些用处的。只可惜,慕姑娘的父母早亡,我听说当年他们在大运河上出言冒犯……”
“我听说,令尊近日悄悄纳了一个新姨娘?”不待她说出难听的话来,慕月便将话头丢了回去。
“……”刘姑娘脸色骤变,“你胡说什么?”
慕月貌似严肃地思考:“我怎么记得,你家老祖宗仙去才不到半年啊?这老母亲刚死,儿子就在孝期纳妾,听说如今已有了身子,这岂不是守丧期间就无媒苟合?这要是被参上一本,刘太师的脸上可怎么过得去呀……说不定令尊会被罢官流放呢。刘姑娘,你岂不受连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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