鸢还未清醒，耳朵先醒一步，门外吵嚷，不知在叫唤些什么，乱糟糟叫人听不清。与此同时他感到震动，地面在震动，并非地震的震动，而是人追人跑才会出现的震动，一大帮人互相跑的震动。
发生什么了，跑什么？
没等他琢磨明白，大门便被人强行打开了。
“啪啪啪——砰——”
“鸢，你去死吧！”
“都是你的错！都怪你，俺的妻儿死了！”
“头羊又来了,我们只能把你献祭给头羊，平了头羊的怒火！”
“杀了他杀了他！”
“献祭献祭！”
鸢猛地睁眼，意识清醒，刚爬起来，下一刻大门被暴力推开，村民一窝蜂挤进本就不大的屋子，四散分开，把屋子里能站脚的地块都站了，举着火把和昨晚上用来打败头羊的农具，凶神恶煞，与吃席时的淳朴载歌载舞的村民天差地别。
鸢心脏猛然跳动，心脏移位到嗓子眼，连着重重跳动，浑身一颤，不安的念头爬上他的脊背。
鸢坐起来，扫视义愤填膺的村民：“发生什么事了？”
“头羊复活了，是你杀了村里的圣物，是你！”
“都怪你，为什么要杀了头羊！”
“对不起，恩人，我们只想活命。”
“头羊说了，只要杀了他，我们就能活下去了！”
“少废话，快点把他杀了！杀了他！”
……
七嘴八舌，鸢听得头大，但也理清事情，头羊复活了，村民为了活命，要杀他，杀了他这个救命恩人，反过来倒打一耙，怪罪他出主意杀圣物。
鸢闻言心中一凉，冷笑一声，冷峻的目光扫视众人，众人神情各异，害怕惊恐，担忧，眼神躲闪，扭曲的脸，更有甚者眼里冒精光，邪狞得很。
他讥讽道：“你们能确定杀了我，头羊就一定能放你们活命而不是一口吃你们吗？”
众人闻言又开始叫嚷，村长制止道：“听我说两句。”
这村长倒是装模作样，先是上前弓腰陪笑道歉，再是直起身：“鸢，是我们大家伙对不住你，我们敬你是我们的大英雄，心里感激你救了所有人。可是现在头羊复活，扬言要吃我们，昨晚上就又吃了我们好几个人了，但头羊发善心了，说只要把你交给它，我们就能活命了。鸢，我们只是想活命而已。”
话说得冠冕堂皇，笑着说话，可张嘴确实血盆大口，吃人的嘴脸。
鸢质问道：“怎么，就你们村民的命是命，我的命不是命？”
村长说道：“你是我们的大恩人，既然你救了我们一次，就还能再救我们一次，就这一次，用你一人的命救几百条命，若是上天有灵，必会懂得你为大家的牺牲。”
鸢与村长对视，目光如炬，喝道：“你说这话，你有良心吗？你们是在逼迫我就义？我本以为是救了一村不怕死的好人，没想到是一群贪生怕死之辈，真是叫人寒心。既然如此，倒不如就先杀了你！”
鸢瞬间暴起，眼中杀意露出，袖中弯刀一出，刀起刀落，一击毙命，只见那村长的身体摇摇晃晃，片刻之后，脖颈处喷洒鲜血，溅了鸢和床一身，紧接着，那村长的脑袋扑通一声掉落在地，滚落到人群中，众人被吓到不敢吱声，也不敢躲开。
鸢抹了脸上的血迹，起身再次扫视众人：“还要我救你们的命吗？”
“村长死了！他杀人了！”
“祭祀祭祀！杀了他杀了他！”
“还等什么！快杀死他为村长报仇。”
“我们有救了！”
众人不再恐惧，举起手里武器，冲上前去，纷纷打鸢，要活抓他，打死他。
一群人围得屋子水泄不通，鸢无处可躲也杀不出重围，最前面的人被杀了，后面又有人冲上来，他只凭手中一把小弯刀，终究是寡不敌众，落了下风。
血腥，血液和暴力的气息席卷整个屋子，一群野兽在吃人。
“这里的村民去哪里了！快快出来迎接青天大老爷！人呢！”
外面有人在叫唤，众人陷入癫狂哪里听得见官府来人的消息了。
“快别打了！官府来人了，不能让他们瞧见我们打死人了！”
在外面的人最先注意到动静，最先制止里面。
“什么，官府来人了，快点快点把他藏起来。”
“快把他塞到床底，快！”
鸢被他们打得没到奄奄一息，但身上也也有数道伤口，大大小小，最大的伤口能看见森白的骨头。
“大人，他们在这里！天呐，你们在做什么！快住手！”
一个身穿红色官袍的大人赶到屋子面前，先是注意满地的鲜红和无处不在的血液，触目惊心，令人心生恐惧！再看见村民们，说是猛兽的脸也不为过！
“快快快，快住手！”
后面的官兵也来了，把人村民抓起来，鸢趴在地上，眼睛朦胧只能看见有人来了，再也撑不住晕死过去。
期间鸢还在昏迷当中，被压进牢狱的村民便嚷嚷要报官。
“我们要报官，鸢杀了村长和村里人，几十条人命呐！”
“求大人为我们报仇，洗清我们的冤屈！”
“大人，以上便是事情全部经过，当初我便是被海拉到他们村里，才造成如此大祸，当时杀人是迫不得已，我知道杀人不对，但我的命即将不保，不得不杀。”鸢直视堂上坐着的大人。
海愤怒反驳道：“你为什么不把事情说完，头羊难道不是人吗！你没看见头羊是小孩吗？！！头羊是我们村里的圣物也是一个小孩子，大人是他，是他杀头羊！”
鸢头脑发懵，头羊是人？不对，头羊一定不是人，它就是一头羊，一个牲畜不是人！他不可能看错也不可能杀错！
“大人，这不对，那头羊不可能是人的模样！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还在狡辩！”海大声呵斥，“你后面明明看见那是人了，你还要炸他，是你害死了他！”
“那你们后面不是还踩他了吗？难道他死了，你们没有打骂他？难道没有你们的一份？”鸢心中燃起怒火，回想当时，绝不可能是人，村民们明明还在踩踏，谩骂死去的头羊，那笑容绝不能是假。
海道：“大人，你尽可以去找埋头羊的地方，就在村西边大树根下，就埋在那里，看挖出来到底是人是羊。”
“大人，埋着的极有可能是被调包的！大人你要……”
大人拍案，制止鸢接下来的话，吩咐道：“照他说的地方去挖。”
“海，不是说头羊复活了吗？头羊尸骨当真会在那里埋着？”
海闻言更是连连磕头，大声叫道：“大人，死了的人怎么会复活呢？大人你可不要听信他的一片胡言。”
“行了行了。”大人让他住嘴，揉了揉额角，这案子太乱了，没有其他目击者，光是听两人的口供，也不知谁真谁假。
“来人，把牢里关押的人都审了。”大人再次吩咐下官，“审仔细点，不要错过任何细节。”
“是，大人。”
“大人，埋着的确实是一个小孩子。”官兵叫人把证物带进来。
鸢回过头去看，瞳孔和眼睛同时放大，震惊不已。
担架上躺着的正是一个孩子，两颊生着羊毛，四肢也有，可脸确实是人脸，眼睛鼻子嘴巴耳朵，每一个无关都是人的模样。
鸢立刻说道：“不可能，不会是小孩子，他们绝对掉包了！大人，你要明察秋毫，一定要为我查明真相，还我清白！”
海见到头羊，往前跪走几步，伸手想要抚摸孩子，被人拉住了，他只能悲伤地哭泣，眼泪止不住地流：“头羊啊头羊，你死真冤，你怎么就死了?放心我会为你报仇的。”
回过头，海说道：“大人，你一定要为我们讨公道，头羊是他杀的，不然我们不会对他动手。”
鸢磕头求道：“大人，请您还我清白，还我公道。”
大人伸头看担架，确实是孩子。
“本官自然会还你们清白，来人，把他们带下去吧，待审完其余人，再行召唤。”大人又拍案，示意退堂。
鸢再次被压进牢狱里，官兵关门时，鸢再次请求道：“请大人一定要还我清白，拜托了。”
“大人，这案子怕是有鬼神作怪。”一旁的下官轻声说道，“村民们说山羊复活，您再看这孩子，羊毛，身上长羊毛了，您说这孩子会不会就是他们口中头羊的孩子？”
大人先是呵斥：“世上没有鬼神，只有心里有鬼，头羊的孩子，倒是有这种可能，或许头羊和孩子太像，让村民分不清楚才会以为头羊复活。”
大人“啧”一声：“头羊像人，它莫不是……”他话没说下去，与下官对视一眼，下官也懂大人的意思。
“是，大人教训得是。”
大人摸着下巴的胡子，眯起眼睛思索：“去，快去找给鸢火药的人。再带人去搜村里，山里也搜，若真是有头羊，必然不能不会找不到一丝踪迹。”
“是，大人。”
牢里除了一个小窗透进一丝光亮，只有挂在墙上的火把在照亮了。
鸢靠在墙上，望着小窗，不禁思索，救人此举到底是对是错，救了之后又反过来要杀自己。
他心中十分确定，头羊不是孩子不是人，它就是一头羊，长得丑陋的山羊，当时被炸死的也不是人，是羊！
可事情扑朔迷离，先是被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海拉到村里，杀死头羊，狂欢，逼迫他再次救人，来到官府，如今又出头羊不是羊，而是人的事情。
鸢心中更乱，外面传来飞鸟叫声，时不时有一两只小雀飞过。
“鸢，你知道吗？我们只想活命。”海就在鸢的隔壁关押，海出声说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们感激你先前救了我们，现在……”
“砰——砰——”
巨响打断了海的话，巨响从外面传来的，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外面的哭叫声和踩踏声响彻官府，也传进了牢狱，众人耳朵听着外面的鬼哭狼嚎，心中一阵阵刺痛和惊恐。
“头羊来了，头羊要来杀我们了，杀我们来了。”
“鸢在这里，在这里，大人快把鸢带出去，让头羊杀了，我们就有救了！”
“够了，我不要受罪了，快放过我们吧，杀了我吧。”
“你们这样迟早遭报应，连恩人也不放过！”
“你个老不死的，你一把年纪，也活不了几年，死了当然无所谓，可是我们还小，还能活，我们还有孩子。”
乱，乱，乱！
此时外面传来声音，羊叫声，咩咩咩：“里面有一人杀了我的孩子，如今我要为他报仇，把人交出来，就饶了你们所有人，如果不交，那就一起死！”
话音刚落，外面又乱起来了，夹杂着大人的话：“来人，抓住它，不要让它逃了，看来罪魁祸首就是山羊！”
众人奋起去捕捉，可山羊体型巨大，巨人的身高，体型庞大，比两个八尺男儿的身高还要高，夸张点说，高到整个院子大半的太阳光都被它的身形遮住了。
那头羊直立睥睨脚下众人，羊蹄一拍，羊脚一抬，踢死许多人，若是仔细听，能听见骨碎声。
“不，大人救我——大人——”
“大人，我们快跑吧——”
“我们投降，不要杀我！”
在里面的狱卒，不敢打开牢狱大门，只敢躲着，混乱转了好几圈，扑通一下，跪在地上，朝着鸢所在的方向：“大人大侠，你救救我们吧，外面——外面都是人呐，就这样死了，我们、我们怎么办？！！”
一时间牢狱之中塞满求救声，此起彼伏，其中有男女老少的声音，也有为他求情让他顾好自己都声音。
鸢顿感迷茫，从来没有像今天这般茫然，救还是不救？
杀头羊是他提出，所以才引来头羊报复，可村长“吃人”的嘴脸历历在目，这里的人自私又虚伪。
可人不自私当真可能吗？
鸢感到心头一重，肩头也跟着一重，这么多人惨遭头羊杀害，因他而死，可他也是人，也要活命，如果不是救了他们……
想到这里时，他心中产生怨恨，如果没救村民，没掺和这事，就不会死这么多人了。
幽幽火光中，众人脸上的神情再次浮现在村里逼迫他的样子，他们想活命。
鸢迟迟没有回答，众人惴惴不安，仿佛羊蹄下一刻就要落在他们的身上，轻轻用力，便再无声息。
“快把他放出去，快交给头羊。”
“快点啊，我们还会感激你的！”
……
“好，既然你们不交，那就给你们一个时辰，再不见人，你们就死！”头羊下了最后的命令。
众人松了一口气，又多了一丝苟延馋喘的时间。
众人不再言语不再说话，久久后，一个老妇人开口道：“孩子，你的命也是命，不救我们理所应当，不要为了这群畜生丧命。”
“都怪我们几年前杀了太多羊了，这才让村里人被吃掉，这是我们的报应，报应啊！”
鸢始终呆呆看着外面的天空，不再言语。
一个时辰，如坐针毡，牢狱里到处是压抑气息，挥之不散。
终于牢狱大门打开了，从外面打开的。
大人脸上都是伤口，官袍破烂，走进来面对鸢，看着鸢无话可说。
“我知你是被冤枉，可如今我手下损失惨重，怕是来不及去搬救兵……”大人说到一半终究没说下去，他也知道这是在逼人，心中的那点正直让他保持一点清醒，如果只有他自己，他一定不会这样做，可不是只有他一个人，而是很多人。
“算了，生死有命。”
大人退出来，顺势把火把带走了，最后回首看了一眼鸢。
大人转过头去后，保持不动的鸢偏过头去看大人远去的身影。
光亮逐渐远去，无边的黑暗淹没鸢。
【正文完】
乱七八糟地写完了，心情也跟着乱了。
如果有看到这里的读者宝宝，谢谢你们看完这个故事，谢谢（鞠躬）！十分感谢！[狗头叼玫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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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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