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苗这时也从刚才的局促里缓过神来,又听见这一件狐皮能卖这么多银子,实在是有些震惊,她从前没见过什么钱,现在仅有的二钱银子还是这么多年的压岁钱攒的,实在想不到一百多两是多么大一笔钱。谢朗看她愣神,便又问了一遍,王掌柜也在旁边笑道:“小嫂子好好挑挑,今天谢兄弟来,我也不用酒菜招待了,就送小嫂子一套衣衫。”
小苗回过神来,看谢朗一眼,谢朗给她一个放心的眼神。小苗便四处看着,认真挑起来。这间成衣铺子买的种类很多,有男子女子的衣衫,还有床单被面,鞋袜布匹之类。
小苗先选了两匹白布一匹浅灰色的棉布,想着白布做鞋底,浅灰色布给谢朗做一身衣衫再做一对鞋面,她早就发现谢朗没有几身衣服,虽然他爱干净,都是一天一换,甚至半天就会换,可都是旧衣,有一件都洗的发白了。想着买这些自己的二钱银子应该够了,便问:“这些多少钱。”
谢朗和王掌柜都没想到小苗就选了这么些东西,王掌柜有些悻悻,但还是笑道:“这些一共是二钱三分,不过小嫂子既然不买衣衫,这布便送给您啦。”小苗赶紧掏出钱来,道:“不给钱怎么行,这是二钱银子。”小苗刚想问三分钱能不能抹个零,谢朗在旁边道:“还没买完呢。”说着把二钱银子拿回来放回小苗手里,便开始选衣服。
他不知道小苗买那些灰白布做什么,不过他知道小苗的衣服都打着补丁,得多买几套,便选了一件宝蓝色暗丁香花纹的和一件粉蓝色暗茉莉花纹的衣衫,又选了两套被面和床单给小苗换洗,都是粉青这样鲜亮的颜色,接着又去买鞋,小苗不肯买,跟谢朗道:“我自己会做鞋,做的可好了。”
谢朗看看她的手,道:“去选一双。”小苗拗不过他,只好去选,她选了一双天蓝色的厚底鞋,接着便不肯再买。谢朗也买了两双黑色厚底鞋,他的鞋穿的快,得多买两双备着。这些一共花了二十两银子,王掌柜看他买的多,也不说白送的事,只给打了八折。谢朗也没计较,痛快付了银子出门。小苗见花了这么多,还都是给她买的东西,心里过意不去,道:“谢大哥,我其实用不了这么多东西的。”
谢朗并不接话,只是道:“退不了。”小苗一时无话,只暗暗想着要珍惜着穿这些衣服,还得抓紧给谢朗做身衣服,再做双鞋。她看着谢朗冷硬的侧脸,心里哼他一声,默默想:真是凶巴巴的。
接着,谢朗带着小苗到了吉庆街的宝源大酒楼,这酒楼开在吉庆街与有余街的交接处,叫卖的商家与路过的行人甚多,热闹非凡。
谢朗熟门熟路的来到酒店后厨,这里在背阴处,穿堂风一过,竟有些微冷,外面的人声被隔绝开,是一片非常僻静的地方。后厨的负责采买的伙计见是谢朗,非常高兴道:“谢大爷好久不来了,这会带的什么鲜货。”
谢朗知道这家酒楼非常讲究,不管是野菜,野物,野果,都要最新鲜的。他也不拿乔,把背篓里的枇杷拿给伙计看,道:“是昨天刚摘下的,放了一夜,今日吃刚刚好。”
伙计验过货,没有问题,道:“谢大爷的货我放心。我们酒楼刚好推出一款新菜,正巧缺枇杷,谢大爷送的这些刚好应了急,这样,我多给大爷二钱银子,以后有好货,还得多想着咱们。”
谢朗好久不来酒楼送货,伙计以为他已经找到了更好的生意,还可惜了好一阵,这方圆几里的猎户,数谢朗的货最干净,新鲜,而且不掺假,所以这会他也想卖个好,让谢朗以后还能再来。
谢朗接过钱,点点头道:“放心,以后会多多过来。”
伙计听了这话,高兴的应了。
谢朗和小苗便往外走。这条路僻静,小苗跟在后面拉着谢朗的衣角,后背都有些发寒。忽然谢朗停了下来,小苗顿住,差点没站稳。谢朗扶了她一把,接着从钱袋子里掏出五两银子,道:“刚才卖的枇杷都是你摘的,卖出去的二两银子都应该给你,还有刚买的药材,你背了一路,也应该给你分成,这五两银子你拿着。”
小苗没想到谢朗会拿钱给她,顿时有点急:“谢大哥,我不要你的钱,我吃你的住你的,哪里还有要钱的道理。”
谢朗道:“你虽吃住在我家,但帮我干活做饭,可两相抵过。不管是摘枇杷还是背药材,你都出了力,不能白干,这钱你拿好。”小苗还是不肯收,她背过手,急的眼睛都红了,道:“那谢大哥给我买的这些东西呢,又怎么算。”谢朗一时语塞,他很想再说,但看着小苗红红的眼睛,又不敢再说,那五两银子握在手里,微微有点抖。
小苗继续道:“谢大哥,你把银子拿回去吧,不然我就自己回去了。”谢朗听见,马上把钱收起来,道:“那。。那你想要什么就告诉我,要用钱的时候就说。”小苗嗯一声,还是乖乖拉着谢朗的衣角,等着他带她出去。谢朗见她不像生气的样子,便继续往外走。
接下来谢朗又带着小苗四处逛着,可刚才那段插曲之后,小苗就低着头,不再说话,谢朗心知自己做错了事,却不知道怎么说才好,只能放慢脚步走着。小苗也在想怎么开口,她怕谢朗会因为自己的拒绝生气。两个人沉默的走着,到了一家食肆门口,谢朗本来是想和小苗在里面吃午饭的,可现在却。。
谢朗再也忍不住,开口道:“小苗。”小苗几乎也同时开口,道:“谢大哥。”小苗抬头看他,两人都愣了一瞬,又错开目光。谢朗道:“小苗,是我欠考虑了,没问过你的意思就拿出钱来给你。下次不会了。”
小苗听完顿时红了眼眶,道:“谢大哥,你一点错也没有,都是我不对,是我不知好歹,我。。”谢朗听的皱眉,不想让小苗再说下去,打断道:“你没有不知好歹,好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我们都不再提了。”接着便领着小苗进了食肆,道:“这家是我常来的,东西很好吃。你看想吃什么。”
小苗看着谢朗,心情久久不能平复,她暗下决心,一定要赚很多很多钱,给谢大哥买很多很多好东西。小苗呼一口气,看着那张食单,上面的菜品都是家常的菜色,小苗点了一个蒜蓉油麦菜,谢朗点了葱花鸡蛋饼和水煮鱼片。
“谢大哥,水煮鱼片是什么菜,我都没听说过呢。”谢朗见她恢复如常,心里松了一口气,道:“这是这家店的招牌,是用高汤煮鱼和蔬菜,装盘之后在上面铺上辣椒和花椒,再用热油一浇。鱼肉鲜滑,又兼麻辣,非常特别。”
小苗听的流口水,她在村里的时候也听说过“辣椒”,但还从来都没吃过,不禁跃跃欲试。饭菜很快上桌,谢朗给两人盛了米饭,便开始吃起来。
小苗夹了一筷子鱼片,吃了一口,顿时辣椒的辣痛的她“嘶嘶”吸气,没想到辣椒竟然是这个味道。谢朗赶紧给她倒杯水,道:“没事吧,辣椒就是这般。”说着又给她夹了鸡蛋饼和油麦菜,道:“吃不惯就先吃这些,我再要一道不辣的菜。”小苗赶紧拦住,笑道:“我很喜欢吃呐,虽然辣的有点痛,但真的很香很爽快。”说着又夹了一筷子。
谢朗见她喜欢,便放下心来,继续吃饭。两个人都吃的很是痛快,小苗第一次吃辣就非常喜欢,甚至用辣鱼汤拌了饭吃,只吃的她大汗淋漓,眼泪鼻涕一起冒,把谢朗看的目瞪口呆,他喜吃辣,而且能吃辣,从来不曾被辣成这样。他叫伙计端来水盆,拿出手帕,看着小苗收拾整齐。小苗有点不好意思,她吸吸鼻子道:“让谢大哥见笑了。”
谢朗知道小苗以前一直吃不饱饭,看她这样爱吃,心里只有心疼,便道:“你若爱吃,想吃多少都好,怎么会见笑。”说着又帮小苗倒杯水,继续道:“你若喜欢吃辣椒,一会去买种子时便买上一些,听说这种东西虽然是西域传来的,却不难种,你定能种的好。”
小苗一听也来了兴趣,道:“那可太好了,这样在家里也能做辣菜吃了。”
从食肆出来,小苗有些撑,谢朗走的很慢,两人走走停停,逛了几个做木雕的小铺子,看着栩栩如生的小蚂蚱,小鸡小鸭,便想起小时候跟父亲学木雕的时候。
那时候父亲本不想教她,是母亲看她对这些有兴趣,便让父亲教她,本来父亲只是教着玩,让她做些简单的小玩意,可她很有天赋,不管什么都做的又快又好,后来便开始认真的教她,一些复杂的花样也慢慢让她接触,她最喜欢的就是雕花。
可母亲去世,继母进门,她就再没能接触到最核心的手艺,尤其是弟弟出生之后,她就再也没有接触过木雕台。她有时候也会怨恨父亲,不明白他为什么总是那么沉默,在继母和她面前都像一座木偶。可人死灯灭,再多的不理解也烟消云散了。
两个人走了一会,便来到了一间很大的花材店铺,门口摆着各式各样的鲜花,每一盆都开得争奇斗艳,有些花瓣上面还留着几滴水珠,看得人心里又清爽又喜欢。
小苗和谢朗笑着对视一眼,便走进去。进去之后,小苗才发现里面别有洞天,门店不算大,摆着各色鲜花,但透过后门的门帘,小苗隐约看见一个更大的后院,里面颜色鲜艳,想来是店家的花圃。
他们一进门,一个女掌柜便热情的出来招呼,道:“两位客官好,这是想买点什么花材。”小苗看谢朗一眼,先开口道:“掌柜的好,我们是想买些花种和菜种,花种想挑一些不畏寒能在室外养活的,要是能开粉色白色花便更好。菜种就买小白菜,丝瓜和生菜种。”
那女掌柜听完,让一个伙计去取菜种,接着对小苗道:“这花种,一般的有桃花,梨花都符合,而且适合种在院子里。”小苗想这些花山上都有野树,想来开花时不会比自家养的差,便摇摇头,道:“不瞒店家,我们住在山上,麻烦推荐一些山林间少得的花种。”
女掌柜一听便明白了,她原本看谢朗,就在猜是铁匠还是猎户,再看小苗,小巧玲珑的一个人,便偏向是铁匠更多,没想到是猎户,她不仅多看小苗一眼,心想如此可人的姑娘,竟肯跟着猎户在山上受罪。
小苗不知掌柜心中所想,等着她开口,掌柜的不在多想,道:“如此,我看适合一些爬藤的植物,想来住在山中定有篱笆围墙,那这金银花便很合适。”说着便领谢朗和小苗去后院看,小苗便看见几朵白色的花,似飞舞的丝带一般开着,心下喜欢,便道好。
掌柜又带他们去看了玉簪花,月季花,海棠花,丁香花。最后小苗选了丁香花和月季花,想着在洗漱的地方种一株丁香花,厨房旁边种月季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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