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催促
等郑蓁华回到家中,郑菀柔出嫁的日子快到了。郑家人人都为这一刻欢欣鼓舞,郑蓁华心中却十分担忧。
这一日,她寻了个空,来到郑菀柔房中,两姊妹单独说说话。
郑蓁华斟酌着,该怎么开口。
郑菀柔拉着她的手,又是期待,又有些害怕:“以后我在宫里,只有我一人了,妹妹若有空,要经常来看我呐!”
“姐姐,宫苑深深,”郑蓁华开了个玩笑:“不是我想进,就能进的!”
郑菀柔蹙眉,这也是她担心的。
“姐姐,如果……我是说如果,太皇太后和陛下意见相左,”郑蓁华问道:“姐姐当如何?”
郑菀柔吃了一惊:“妹妹怎么这么说呢?陛下是太皇太后一手抚养长大的,陛下理应孝敬她老人家才对。”
理应……
郑蓁华不语,此时她突然想到母亲的劝告,菀柔姐姐太过单纯,也许并不适合那个宫廷。
郑菀柔着急起来:“妹妹可是听说了什么?河间王说的?”
“不,不是!”郑蓁华可不想把河间王牵扯进来:“拔什不理朝政,从不对我说这些!”
郑菀柔抚着妹妹缎子一样的长发,轻声道:“河间王与太皇太后……妹妹想过没有,河间王殿下年已十九,为何还未婚配?”
郑蓁华迟疑了一下,说道:“听说拔什的未婚妻去世了,他眷恋甚深,一直不愿再定亲……”
这是她出入河间王府,寺人偷偷告诉她的。郑蓁华确实没想过这个问题。
“是,”郑菀柔轻轻一笑:“那,为什么太皇太后由着他,也不赐婚呢?”
“儿大不由娘……何况不是亲生的…”郑蓁华仰头看向郑菀柔,连忙催道:“姐姐知道,还不快说!”
郑菀柔摇头:“我也并不知情。但那日我偷听到荀侍中与太皇太后说话,先帝去世前只见了河间王,太皇太后对此颇有芥蒂。”
嗯?
郑蓁华沉思起来。河间王是先帝最小的弟弟,先帝去世时,河间王才十岁。十岁的孩子,身体还不好,于太皇太后有什么妨碍呢?
不不,她今天有重要的事跟姐姐说。郑蓁华甩了甩脑袋,继续刚才的话题:“阿姊,如果家中为子弟求官,而陛下不喜,姐姐当如何?”
咦?郑菀柔没有想过这个问题。郑冉是陛下的阿部干,现在任中散一职,今后随着陛下的亲政,他必然受到重用。所以……
蓁华问的是二房和三房的堂兄弟吧?!
郑菀柔笑了起来:“若陛下不喜,我便闭嘴。等他心情好,再稍稍提一下。蓁华放心,细弟的事,我一定放在心上!”
细弟是指郑蓁华的亲弟弟郑昇,目前是家里最小的男丁。郑菀柔和郑蓁华最要好,所以毫不掩饰地对郑蓁华许下承诺。
郑蓁华摇摇头,肃然道:“阿姊,你在宫中坐得稳,郑家才有希望。”
郑菀柔没想到她说出这样的话来。祖母、大夫人甚至崔尚书,都是直截了当地跟她说起“同气连枝”的道理,提醒她不能忘记郑家的养育之恩。
但郑蓁华今天与她说这些,似乎是在暗示……要尽力保全自己……
“蓁华……”一瞬间,郑菀柔哽咽了,在这个家中,只有这个妹妹真真切切地在为她考虑,帮她登上后位,又提醒她要优先考虑自己。
郑蓁华很想告诉她:陛下并不如大家以为的那样信重郑家。转念一想,她无凭无据,说出这样的话,有挑拨他们夫妻之情的嫌疑。故而,郑蓁华没有再往下说。
姐妹俩依偎在一起,相互叮嘱,直到大夫人来赶人。
郑蓁华向伯母问好,然后跟郑菀柔依依不舍地告别。大夫人看着她的背影,心中冷笑,这个蓁华从小就不安分,如今又助菀柔抢了兰生的后位,果然是汉人子,卑劣阴毒!
郑菀柔自然看到了嫡母的眼神,心中更是不喜。大夫人厌恶蓁华,其实是厌恶她。
但那又如何?她以后就是皇后,是小君,而大夫人、她名义上的母亲,终究是臣。今天蓁华妹妹与她的谈话,更是提醒她了这一点。
郑菀柔满怀期待地嫁入了皇家。
大婚那日,按照兀烈旧俗,小叔子作为先行官,来到郑家迎接新妇。琅琊王和灵昌往骑着高头大马,在礼乐声中缓缓而来。
赫兰蛟激动不已,今天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再见到郑蓁华了。
然而郑蓁华的注意力都在姐姐身上。家里和她最要好的姐妹,穿着精美绝伦的喜服,上了那十二抬大轿。
郑家人跪送国母出阁。煊赫天威令人不敢直视。
赫兰蛟最后回眸,终于和郑蓁华的视线撞上。但是郑蓁华的神色很奇特,担忧压过喜悦,她不是该狂喜才对吗?
郑蓁华为此念叨了好久,甚至和他“密谋”过。如今得偿所愿,她又担心些什么?
赫兰蛟想了想:对,她的玩伴走了,她一定很寂寞,一定是这样啦!嘿嘿,他可以经常去河间王府,陪她玩儿。
赫兰蛟护送皇后的仪驾进入太极宫。
赫兰罕站在高高的台基上,注视着这一切。这一世,他选了完全不同的人,从皇后到嫔妃,都不是上一世的旧人。
想来结局会有所不同。
繁琐的仪式过后,赫兰罕终于见到了郑菀柔的脸,她微微一笑,带着新娘的喜悦和羞涩,不知怎地,竟有几分像前世的郑兰生。
一定是新娘的装扮太过相像的缘故!
赫兰罕赶紧甩甩头,似要把这种错觉抛诸脑后。新婚之夜,郑菀柔顺从温柔,终于让赫兰罕找到了一点不一样的感觉。
这是他自己挑的皇后,赫兰罕愿意给她体面。
一个月后,才有两顶小轿,将预定的妃嫔迎入宫中。上一世,赫兰罕只给了郑兰生三天时间。
还沉浸在新婚燕尔中的郑菀柔,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她猝不及防地留下眼泪,那日麦赶紧将她搂入怀中,劝慰她:“连位分都没有定呢,女郎何须担心。”
崔尚书走入寝室,一眼看到郑菀柔的眼泪,有些怜悯,但还是尽责地提醒道:“小君是喜极而泣么?有诸位御嫔侍奉君上,皇家开枝散叶,天下必然赞颂中宫之德。”
这样冠冕堂皇的话,实在刺痛郑菀柔的心。
那日麦忿忿不平地看向崔尚书,倒是郑菀柔明白崔尚书的用意。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道:“正是,有诸位妹妹分忧,我心甚慰。”
这才像话!
崔尚书微微露出笑意,之前的那些课没有白上。
等崔尚书走了,荀令媛来了。这是太皇太后身边最得信任的女官,郑菀柔对她很是尊重:“侍中近日辛苦,赐座!”
荀令媛知道郑菀柔不善言辞,主动跟郑菀柔问好。然而郑菀柔不清楚她的来意,两人兜兜绕绕地说着话。
还是那日麦看出来了,带着寺人退下。
荀令媛这才问道:“小君,太皇太后赐的药,您可用了?”
郑菀柔只觉心里一颤,这是嫁给天子的另一重弊端,她以前从未考虑过。大兴的规矩,立子杀母,所以后宫妇人宁愿生公主,也不愿生皇子。
人人皆有私心,谁愿意为了虚无缥缈的“尊贵”献出自己的生命呢?何况孩子出生,认嫡母为母亲,如果嫡母早逝,还有祖母。
看先帝和当今天子就知道,他们与太皇太后并无血缘关系,但感念太皇太后的养育及扶持之恩,对郑家恩宠有加。
生母是谁?母家还有什么人?他们并不在意。
所以拼死拼活生下儿子,就为了帝陵中的一席之地么?谁会甘心这样的命运?
后宫妇人无不暗暗祈祷,如果要生,还是得一公主为好。但生男生女,是天定,何人能作保?
故而郑家另有一手准备,太皇太后那里有一个方子,相当灵验,可让女子承宠而不受孕。这样一来,郑菀柔可以高坐皇后的位子,而不用承担生子的风险。
这本是最好的安排,但沉浸在赫兰罕柔情中的郑菀柔却异常痛苦。
白首同心,子孙满堂,这才是她所向往的夫妻之情!
看着郑菀柔的神色,荀令媛有些焦急:“小君该不会……”
哎呀!这可怎生是好?!这如胶似漆的一个月,万一有了……先不说皇后才十三岁,这个年纪产子,是有危险的。二来,若是…郑家好不容易下的这一步棋,就要这么废了么?!
郑菀柔低头,轻声道:“前面都是用了的,有几次太晚了,我睡过去了……”她又是害羞,又是伤心。
荀令媛不忍,没有再多问,只是暗暗祈祷郑菀柔不要怀上孩子。她又将道理再讲一遍:“小君,于您来说,坐稳这位子就是最重要的,不管何人诞下子嗣,都要认您做母亲。咱们大兴朝一贯如此,你看看太皇太后,先帝虽不是她亲生的,但又有何区别?”
郑菀柔点头,似是保证,又似是安慰自己:“我明白,一定按时用药,不让太皇太后担心!”
荀令媛看着她的神色,暗自叹息:小君还是不明白,在大兴的后宫,女人奋斗的终点,不是椒房,而是紫宫啊!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