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寻找
郑蓁华直勾勾地看着热情舞动的西域少年，郑冉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不由皱了皱眉头。河间王似乎没有觉察，只顾着与灵武郡王谈笑风生。
阿依娜尔看在眼里，暗自叹了口气：女郎只得八岁，已经贪看美少年了。陛下知道了，不知会不会生气……
待到一曲舞毕，郑蓁华犹觉得意犹未尽，还问李媪：“保氏，能将他们请回家里跳吗？”
李媪摇头：“不行，太夫人一定不喜。当年……”她瞧了瞧郑冉，突然止住了话头。
郑蓁华没有追问，哎呀，他们家连乐部都没有养，阿耶想听曲子，还要去绮云阁。大母未免太严苛了！
酒足饭饱，众人困意上涌，回去休息。
郑蓁华是有资格住在汗宫的，第一次见到这般别具特色的宫殿，朱柱擎穹，石台栖云，鸱尾高啄，金络垂星。她在胡床上打了个滚，高兴地赞道：“怎么家里不用这种床榻？我觉得更方便呢！”
李媪笑道：“这里和平城不同，平城谁家住帐篷呢？故而就没有圆顶的房子！”
郑蓁华跳下床，又仔细观察了一番，说道：“这里也借鉴了汉人房舍的方式，用了粗柱，建了台基。”
李媪想了想，说道：“普通牧民逐水草而居，汗王当时统一各部，需要一个固定的议事之地，所以选定了这里修建汗宫。”
郑蓁华又问：“那帝陵在何处？”
李媪哄她睡觉：“女郎早点休息，明日不就可以见到了？”
郑蓁华躺在床上，看着头顶用雪豹的毛皮封顶形成的独特花纹，只觉得有些眼花了，没过多久，她就用毯子将自己裹了起来。
没想到这里的夏夜这么凉爽，可比平城舒服多了！
郑蓁华打了个哈欠，缓缓闭上了眼睛。
阿依娜尔却睡在了房顶。到了赤崖，她打起了精神，不敢有丝毫懈怠。宝藏的传说，可能是无稽之谈，但保不住有人会信呐！
何况临出发前，皇帝额外嘱咐她，要注意河间王。
河间王是近枝宗亲，阿依娜尔不得不防。
不过她没有等来河间王，却等到了一位不速之客。一个年轻人穿着夜行衣，往郑蓁华的宫室摸去。
看样子身法很灵活，几乎听不见足音。
阿依娜尔略一迟疑，也跟了过去。她当然读过汉人的《三十六计》，万一有人声东击西，想要引开她呢？但…如果蓁华女郎出了意外，她根本无法交代。
所以阿依娜尔还是现身，将那人拦了下来。
一番打斗，那位年轻人很快束手就擒。
阿依娜尔揭开他的面罩。
深蓝的眼眸转了转，目中流光惑人，黑曜石耳坠也随着他的轻摆散发出危险的光芒：“姐姐，你就饶恕我吧！”他的口音有一些奇怪，但音色很是悦耳。
原来他不光会跳舞啊！
阿依娜尔不为所动，用剑抵住他的喉咙，逼问道：“说，想干什么？”
西域少年伸手，想要从袖里掏什么东西，又被狠狠抵住。
“老实点！”阿依娜尔恫吓道。
西域少年像变戏法一样，抖了抖衣袖，一丛蓝紫色的花束露了出来。
“这是……”好漂亮的蓝紫色啊，和这个少年的眼眸是同一种颜色。
“旱地金铃啊！”少年轻声呢喃：“我想请女郎瞧瞧我最喜欢的花！”
呵，小小年纪不学好！
阿依娜尔的脸上流露出鄙夷的神色，在平城的这段时间，她也见识了大兴贵族的奢靡和淫丨乱。
男人妻妾成全犹不满足，流连风月之地，眠花宿柳，是常事。
贵妇们呢，也不闲着，相好换了一个又一个。也有这样年轻男子，主动勾搭，就为了一个出人头地的机会，或者一些财帛而已。
可是，蓁华女郎年纪还小，他就来送花，打得什么主意呢？！
少年看到阿依娜尔的神色，也不难过，将花束塞入她的手中：“行了，送你吧！”
他转身飞上屋顶。
“哎，你站住！”阿依娜尔捧着花束，一时不知是扔，还是……
“记得，我叫‘安迦尔’！”少年抛了个媚眼，一挥手，消失在夜色中。
阿依娜尔最终也没有扔掉花束，略微检查一番，放在了郑蓁华宫室的台阶上，随后又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一夜无事。
第二天起了个大早的郑蓁华看到了阶上的花，惊喜不已：“这是什么花，我怎么没见过？”
李媪瞧了一眼，道：“奴也没见过，不过这紫色是真好看，我估摸着就是他们说的‘马兰花’，塞上很常见，夏天开花，可以入药……”
“哦！”郑蓁华正想寻个瓶子插起来，阿依娜尔来了。
郑蓁华问她：“这是你送我的吗？”
阿依娜尔神色有些不自然，还是说道：“呃，是的。”
“谢谢你！”郑蓁华笑得眉眼弯弯，她的眼梢很长，笑起来有一种妩媚的味道。
阿依娜尔暗道：如果不论出身，安迦尔和她…就外貌上来说，还是很般配的。不过……郑家女郎，不是他能肖想的。
接下来从斋戒到祭典都很平静。
那个安迦尔没有再来找郑蓁华，而郑蓁华一门心思抄写留在汗宫的卷牍。她对茹素并无反感，倒是郑冉……
阿依娜尔发现，他竟然偷偷溜出汗宫打猎，打打牙祭。
郑冉是阿依娜尔的顶头上司，她当然不会在自己的质日中写这些东西，更加不会打郑冉的小报告。
郑冉是皇帝的阿部干，不日又要尚主，阿依娜尔再得皇帝重用，也动摇不了他的地位。
所以阿依娜尔懒得搞这些小动作。
祭典开始，郑蓁华又扮作男童的模样，跟在河间王身后。今日河间王是主祭，灵武郡王是陪祭。
一行人徒步来到赤崖祖庭山，祭祀仪式也是借鉴了汉人的典仪。
到了傍晚，篝火燃起，傩者跃入中央，他们戴着着山魈的面具，反执摄魂铃，伴随着鼓震，踏地如雷，嘴里还吟唱着不知名的歌谣。
牛角号悠长而呜咽，召唤英魂归帐。众人在河间王带领下三叩九跪，迎接先祖。
这诡异又优美的傩舞，让郑蓁华看得目不转睛。大概由于她太过专心，没有发现其中一个傩者其实是前几日的少年。
倒是阿依娜尔一眼瞅见，心道：这个安迦尔还不死心么？
待到一切结束，劳累了一天的众人回营帐中休息。
就在大家都进入梦乡的时刻，阿依娜尔终于发现了动静，安迦尔潜入了河间王的营帐。紧接着，郑冉在夜色的掩护下，靠近了营帐。
阿依娜尔躲在暗处，不敢再近一步。
她的功夫当然高过安迦尔，可未必比得过自幼习武的郑冉。
最后，安迦尔被河间王斥退，而郑冉也回到了自己的营帐。
阿依娜尔权衡再三，也没有去质问郑冉。皇位是属于赫兰家的，后位目前由郑家把持，她夹在当中，实在难办。
第二日，众人准备离开赤崖，这回他们要绕道察卡，见一见新婚的郑兰生和悉诺朗。
郑蓁华坐在车里，手里擎着她自己画的羊皮卷，然后不住望向车外，不时比对着什么。李媪取笑她：“女郎，可研究出来了？宝藏埋在何处？”
骑着马的郑冉听到这话，驱马过来，矮身问道：“女弟，你果真在找宝藏么？”
郑蓁华抬头，见郑冉很严肃，不像是笑话她的样子，便大方地跟他分享自己的发现：“阿兄，昔年佛道两教的高人，主要沿着北麓、南麓和灵武、大河方向寻找，今天我们走的是西道，你看这山势，蜿蜒如巨龙，和卷轴上写的‘峻极于天，白虹贯壑，黑龙隐曜’是不是很相似？”
郑冉问道：“你哪里看的卷轴？”
郑蓁华道：“前几日我在汗宫，无意看到昔年祖丨皇帝的侍中所写的游记。我摘抄了一些……”
郑冉想了一下，这些年来，很多人寻找宝藏而不得，大家渐渐也就把这宝藏一说当成无稽之谈。
但是皇族其实也暗中找过线索，将祖丨皇帝和太武皇帝的书信、札记、朱批乃至诗画看了遍，也没找到头绪，所以就放下了。
可是万一…这线索隐藏在别处呢？比如祖丨皇帝和太武皇帝的亲信留下的文字中呢？这些汉人最爱玩这种游戏了，不是吗？！
郑冉便鼓励道：“你继续说。”
郑蓁华一见郑冉有兴趣听，指着远处的山河，往下说自己的推理：“黑龙隐曜与谶语中‘龙蛰玄冰’相吻合，因为这里的山体呈黑色，故而由此一说，至于玄冰，现在是盛夏，若等到寒冬……”
郑冉明白了，他接过郑蓁华的涂鸦，认真看了起来，那山势、河流、隘口果然都能对得上……
郑冉又想起前几日闯入河间王营帐的少年，他说的是另一个部落的方言，虽然听不懂，但少年指着河间王的玉佩，不时比划着什么，仿佛在说财宝什么的。
莫非，他指的就是这个宝藏吗？
那为什么河间王把他轰出去了呢？莫非，河间王想待众人离开之后，派人回来偷偷挖掘，从而占为己有？
郑冉沉思片刻，将羊皮卷还给郑蓁华。
突然，郑蓁华指着前面的一座山，大叫起来：“龙头，龙头，我们应该快到了！停，停，我们去看看好吗？”
山势蜿蜒，恰如龙头啸天。
连车夫都停了下来。
郑蓁华拉着郑冉，就往前头河间王的车驾跑去，还大声叫道：“拔什，拔什！”
河间王命人停了下来，掀开帘子，无奈叹气：“蓁华，不要异想天开了！昨日收到信，你姐夫姐姐已经到青盐驿，咱们得加快脚程，不可让人久等！”
郑冉突然插口：“殿下，您不好奇这个‘祖传’的宝藏吗？”
他特意强调了“祖传”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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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第三十六章 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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