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外任
这个郑蓁华，真是……
无意间偷听到她说话的赫兰罕不由好笑，她比上一世读了更多的书，也变得更加精明了，不知从哪里打探到了消息，竟然知道抓住时机。
不过嘛，论迹不论心，她愿意帮助百姓挺过蝗灾，就是好事，至于她想要的“买名”与“市恩”，只要不太过分，赫兰罕并不介意。
郑蓁华吩咐完寺人，转头跪在了佛祖面前，嘴里还念念有词。
这么小的年纪，也不知道她有什么烦心事，竟然要求到佛祖跟前。
看着郑蓁华虔诚祈祷，赫兰罕心中也平静了许多。该来的总会来，他已经有了上一世的经验，这一世尽人事，听天命，不可贪心。
入夜，还在批奏折的赫兰罕听到外面廊道上响起急促的脚步声，心道：来了！
过了一会儿，符钰在帘外悄声唤道：“陛下，陛下……”
“何事？”赫兰罕落笔不停。
“寿春急报……”符钰立刻放大了声音。
赫兰罕瞥了一眼榻上似要醒转的李少姜，起身朝门外走去。
来到正堂，这里灯火通明，几位重臣已经在此等候。
“陛下，都督淮南诸军事王允让王大人猝逝，都督府虽秘不发丧，但难保不会走漏风声。南朝对我大兴虎视眈眈，不得不防……”
“陛下，臣提议让混邪明玉接任……”
“臣附议……”
“不如派巢晖去……”
“臣亦觉得巢晖更为合适……”
他就知道，会有人提议混邪明玉，混邪明玉出自兀烈八大家的混邪家族，之前也立过战功，所以颇有声望。
上一世，他就是用的混邪明玉，可惜混邪明玉此人自视甚高，轻敌冒进，丢了寿春，随后彭城失守，淮南沦陷，淮西防线几乎功亏一篑，而那也是他最危险的时刻。
帝位摇摇欲坠，多亏了太皇太后稳住了局势。
赫兰罕定了定心神，抛出了另一个人选：“还是让河间王去吧！河间王是朕的王叔，一向稳重谨慎，此时淮南各方必定慌了手脚，需要宗室德高望重之人坐镇。”
河间王啊……
他身子不行啊！
重臣相互看了看，忽然也看明白了这其中的好处，河间王身子不好，必然不会在寿春常驻，这样一来，他们就有时间在太皇太后和皇帝面前进言，推出己方的人选。
赫兰罕对他们的小心思，也是一清二楚。
兀烈臣子与汉臣的争斗在加剧，不管选哪一方的人，另一方就要想方设使绊子。这是关键时刻，还是派宗室的人更加稳妥。
小王叔赫兰显，平时显山不露水的，其实很有才干，上次发兵禄室，他献上了亲自绘制的舆图，可见平时就是一个有心人。
太皇太后虽然对河间王还有疑虑，但这样的大事，还是同意用自己人比较稳妥。
于是河间王出镇寿春的消息很快传开了。
郑蓁华还在用朝食，赫兰蛟猛地闯了进来：“蓁华，你听说了么？”
“去去去，女郎还未梳妆呢！”李媪出来赶人。
“河间王，你的拔什，我的小王叔，要去寿春了！”赫兰蛟咋咋呼呼地：“你不去送行么？”
“什么？我怎么不知道？”郑蓁华惊愕：“什么时候的事？寿春…王大人怎么了？”
赫兰蛟一口气不停，把大清早听到的消息倒了个干净。
郑蓁华急了：“保氏，快，快，我们回平城。”
赫兰蛟帮着她一起收拾。
“什么时候了？！我可以扮男装！”郑蓁华打断了寺人递上的各式脂粉，简单绾了头，带上风帽。
堂堂琅琊王居然亲自帮郑家女郎穿靴子，寺人见到这一幕，互相看了一下，忍住笑意，赶紧去忙别的事。
很快，郑蓁华和赫兰蛟离开了华懋园。
赫兰罕站在高楼上，看着驿道上扬起的尘埃，问道：“那是何人？”
符钰迟疑了一下，上前答话：“是琅琊王殿下和郑家女郎。”
赫兰罕“呵”了一声，没有答话。他忽然发现了这项任命的另一宗好处：郑蓁华以后…想必是要经常跑寿春去了。这样，她就不会和赫兰蛟混在一起了。
他这个弟弟太过单纯，可不要被郑蓁华带坏了。
赫兰罕心中有大事解决的快意，却不知后宫起火了。
混邪胭脂知道了皇帝最终没有任命她的叔父，大吃一惊：“为何？为何？我叔父明明是最合适的人选！”
寺人哪里知道，个个噤若寒蝉，低头立于廊下，唯恐混邪昭容寻他们的晦气。
混邪胭脂来回走了两步，问道：“昨夜陛下召了谁侍寝？是皇后？”
寺人摇头。
“是李婕妤？”混邪胭脂很肯定地点头：“是李婕妤。”
这些天，皇帝常常召幸李婕妤，尤其是在她身怀六甲、不便侍寝的时候。宫中人人都道，李婕妤是新宠，连混邪昭容也比不上的。
她看在李家的面子上，从来没有跟她计较。
好你个李婕妤！
他们李家是文臣，不可能坐镇寿春，所以一定推荐了同是汉人的巢晖。陛下一时难以决断，问到太皇太后那里。太皇太后自然属意宗室，所以这等好事才会落在河间王头上。
混邪胭脂自以为想通了前因后果，心里恨得牙痒痒。
然而所有人都要回平城，华懋园中都在收拾东西，混邪胭脂一时顾不上与李婕妤掰扯，只能把这笔账暗暗记在心里。
“拔什，拔什！”郑蓁华家都不回，直奔河间王府。
河间王已经坐在堂上，等着弟子到来了。
“何事这般行色匆匆？！”河间王盯着男装打扮的郑蓁华，轻声责备道：“你一日大似一日，当更加从容才是。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这个道理也不明白么？”
“唯唯。”郑蓁华先聆听了一回教导，果然安静下来，想了一会儿说辞，然后才开口：“拔什，弟子想您，想一起跟您去寿春。”
“胡言！”河间王喝道：“寿春是南线重镇，不是你游山玩水的地方。此乃军国大事，不容你胡闹。”
郑蓁华嘤嘤嘤哭了起来：“可是……可是去岁寒冬，拔什才生了一场大病，到今春才好些。您一人去那么远的地方，我不放心。”
天哪，多么孝顺的孩子啊？！
左右听闻郑蓁华此言，无不动容。
想起当时，郑蓁华衣不解带地照顾河间王，众人对郑蓁华更加怜爱，这要是殿下的亲生女儿就好了。
河间王亦是目有湿意，他拍了拍趴在他膝头哭哭啼啼的女郎，一阵安慰，直到许诺寿春边境安定后女郎可以来看他之时，郑蓁华才渐渐止住了悲声。
这孩子！
郑蓁华在耍心眼子，河间王也清楚，可是他也狠不下心来。
想到此处，河间王严肃起来，道：“拔什不在的时候，你也要认真读书。你到寿春来的时候，必须带上作业，不得偷懒！”
“哦！”一听还有功课，郑蓁华小脸明显垮了下来。
河间王捏了捏她的鼻子，然后嫌弃道：“这是什么打扮？行了，赶紧回家去吧。拔什明日一早就启程，你记得来送行。”
“诺！”郑蓁华行了一礼，又匆匆回郑家去了。
章夫人对女儿的回家，可谓望眼欲穿。
“蓁华，你这……”看着女儿不合时宜的打扮，章夫人虽有心责怪，但看着女儿红红的双眼，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郑蓁华拉着母亲，先去太夫人处请安，然后把王允让去世、河间王接任的事都说了一遍。
“于媪，备礼，明日让女郎带上，给河间王送行。”太夫人立刻吩咐下去。
她看着孙女的男装打扮，倒没有说什么。章夫人看了，反而心惊胆战，太夫人如此优待郑蓁华，自然是盘算着要把她嫁给琅琊王，这样家里好再出一位王妃。
哎，章夫人想找人商量，抬头四顾，却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这些日子，郑叔民刚刚走马上任太常寺，他这个新任少卿大人当然要熟悉公务，平时不是在官衙，就是在书房和二哥留下的门客商谈事宜。
至于她的女儿，是个大忙人。不是在河间王府，就是陪伴皇后左右。好不容易在家，隔壁的南阳公主还要请她去。
另一个儿子么，更是跟着两个年长的堂兄跑，平时把二房当成自己家。
这叫什么事啊？！
直到飨食之时，章夫人才和女儿单独坐到一起闲话家常。
“阿母，我不在的日子，家中可有大事发生？”郑蓁华饿了，居然主动夹起一片羊肉。
章夫人看得欣慰，随口说道：“有，有添丁进口的喜事。”
“什么？”郑蓁华又惊又喜：“长嫂重身？我怎么不知道，她没有跟我说呀！明日我就去公主府。哎呀，送孩子要送什么礼才好，阿母，阿母替我出出主意啊……”
“止，止！”章夫人露出奇怪的神色，踌躇片刻，才道：“汝伯父…嗯…姬妾有孕…”
郑蓁华听得目瞪口呆。
康荞？
绮云阁的歌姬？
大母怎么会同意？莫不是等生下孩子就…
章夫人作势叹道：“若是你阿耶有朝一日，也这般昏头，阿母当如何呀？”
郑蓁华回过神来，嬉皮笑脸地安慰章夫人：“阿母，如今阿耶官途平顺，爱惜名声，才不会做这种事。”
“好呀，你们母女在编排我什么？！”郑叔民一脚踏进屋内，气哼哼地盯着妻子和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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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第五十四章 外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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