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探病
他不该与她相见!
每次与她见面,他就跟得了失心疯一样。明明已是成人的灵魂,却莽撞得像个孩童,害人害己。
上苍又给了他一次机会,他却不知悔改!
七夕宴会之后,赫兰罕将自己关在了宫里,虽然很担心郑蓁华的伤势,但他狠下心来不去打听。
每日去书房听课,午间与兄弟、侍读习武演练,到点吃饭睡觉,作息规律无比。外人瞧着都夸皇帝勤勉,社稷有福,但太皇太后可不是好糊弄的。
郑冉又一次无功而返,太皇太后起了疑,将郑冉和符钰都叫了去,细细盘问七夕那天发生了什么事。
郑冉只得承认:“陛下那一日到了郑家,因人太多,臣与他走散,后来发现他喝了很多酒……”
“走散!”太皇太后拍了一下案几:“郑家才多大,有宫里那么大么?连个人也看不住,要你何用?!”
太皇太后一向看重郑冉,如今说出这样的话,可见是非常生气了!
符钰明白太皇太后的用心,心里觉得好笑:太皇太后哪里来的自信,觉得郑家长女就可以艳压群芳?
他躬身道:“再过两日,就是盂兰盆会,宫中也有祈福法会,届时……”
不错,太皇太后觉得这个主意靠谱,她也不召旁人,就让郑家女儿入宫,这总不会出岔子了吧?!
郑冉也松了一口气,这个主意好,做起来也简单许多,到时他把妹妹们送进宫就行,省去很多麻烦。家里费心费力举办七夕宴会,还没落着好,太冤了。
到了七月十五,赫兰罕听完早课,不过巳时,紫宫的人来请赫兰罕。他知道太皇太后的用意,不过是想请他与郑家的女儿们见上一面。
前世他很是抗拒,也惹来太皇太后的不快。此刻他已明白,胳膊是拗不过大腿的,这样的事,顺着祖母的心意来,也无妨。
况且从后面的事来看,郑家也是忠于他的。既如此,他何不赏郑家一个面子呢?!
来到紫宫,郑家人纷纷起身。赫兰罕先向太皇太后行礼,众人又向他行礼。他一眼扫过去,郑家三房人都来了,五朵金花来了四位,独独不见郑蓁华,连最小的郑芷清都来了。
不知道她伤势如何?
他有些揪心,勉强叫起。
太皇太后叫郑兰生、郑葳庭和郑菀柔上前一步,让赫兰罕见一见:“说来也是近支贵戚,算得是陛下的表姐妹,幼时也见过几次,不知陛下还记得吗?”
太皇太后这样强势,郑家二夫人偷偷捏了把汗。
还在忧心蓁华的赫兰罕打起了精神,目光从郑兰生和郑葳庭的脸上掠过,看向了郑菀柔。这个应该是郑家长房次女,他从前不曾见过。
大夫人脸上不好看。这个郑菀柔并不是她所出,容貌也不及兰生,今天过来不过是凑数的。与其这样,宁愿陛下看上葳庭呢!
“你也是朕的表妹吧?”赫兰罕柔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菀柔。”
声如蚊蚋!并不像兰生和葳庭这般大方得体。众人都看出来了。
最小的芷清笑着问道:“那表哥记得我吗?”
别看如今的芷清只有五岁,但后来亦是嫁给了他。赫兰罕略感尴尬,还是冲她笑了笑。不过这一打岔,气氛终于活跃起来。
郑兰生和郑葳庭也大着胆子和赫兰罕说话,赫兰罕想把话题引到蓁华身上,问问她为什么没来。
然而郑蓁华的母亲、三夫人章氏不敢在太皇太后面前造次,一直跟在最后面,自然无人提及缺席的郑蓁华。倒是赫兰蛟蹿到了她身边,不知说着什么。
又过了一会儿祈福法会开始了,众人依序进入宝相殿,僧人的吟唱空灵而悠长,几乎让人昏昏欲睡。
赫兰罕闭上眼,祈祷得很认真:伏愿诸佛垂怜,广施妙法,朕愿重塑佛祖金身,惟愿蓁华玉体安康,顺遂无虞。
哎,蓁华若能好起来,他们往后再无瓜葛!
趁着众人礼佛的当口,他回头一看,赫兰蛟就在章氏身后,也在默念着什么。赫兰罕第一次意识到,原来这个弟弟也是认识蓁华的。
他这样凑在三夫人身旁,总不会是为了徐娘半老的章氏吧?! 一想到章氏曾经也是他岳母,他在心中默念一句:口业口业!
法会结束,太皇太后留年长的三姐妹在宫中住两日,也好与赫兰罕多见几面。赫兰罕自然无可无不可的。
午间几位兄弟陪他练武,休息的时候,他立刻将赫兰蛟叫到一边:“今日汝与郑家三夫人说了些什么?”
赫兰蛟才十岁,对着皇帝哥哥也没什么心眼,实话实说:“蓁华,就是三夫人的女儿今天没来,我便问问她怎么了。”
“哦,她怎么了?”
“哎,她病了,在弘恩寺修养。”
赫兰蛟忧心忡忡,不知道郑蓁华为什么在这个节骨眼上病了。赫兰罕注视着弟弟,脸上的神色变幻莫测。
后来的琅琊王对他的皇后颇多微词,连带宗室都对她不满。
原来这个弟弟曾经这么关心她……
赫兰罕命人盯着赫兰蛟,果然没两天就抓到了要溜出宫的弟弟。
“要去哪儿?”赫兰罕明知故问。
赫兰蛟满不在乎:“皇兄,我要出宫探望蓁华。您记得吧?就是皇祖母的侄孙女,郑家三房的女儿。”
赫兰罕“嗯”了一声,道:“朕也想出宫走走,和你一起去吧!”
赫兰蛟不疑有他,立刻同意了。
真是猫有猫道,狗有狗道,赫兰蛟有他出宫的办法,两人换了一身汉族公子的打扮,顺顺利利去到了城外的弘恩寺。
灿凉山绵延起伏,一座苍幽古寺屹立其中,正是郑家家庙弘恩寺。苔痕漫过斑驳石阶,檐角铜铃在风中低吟。
赫兰罕对这里并不陌生。当年郑蓁华在这里养病,他数次过来探望,开头还偷偷摸摸的,后来就不避人了。
时值太皇太后孝期,他们二人的名声受损。大概就是从那时候起,朝臣、宗室都对郑蓁华颇有微词。
赫兰罕回想往事,脚下就慢了。赫兰蛟却三步并作两步,往半山别院走去。赫兰罕看着他的背影,默不作声。
要不要看一眼?一眼就好!如果她身体没有大碍,以后他们再也不会相见。何况她现在只是个孩子,应该……应该也无妨。赫兰罕心里不断找借口,之前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在离她几丈之外开始动摇。
郑蓁华大概还在休息。赫兰罕只听到了保氏李媪的声音,这又是前世的熟人。
“女郎还好吗?”赫兰蛟焦急地问道:“听说她病了?是不是着凉了?可吃了药?”
“非也非也。那一日女郎去了金城公府,唉,都怪奴没有跟了去,这才出了事……”李媪连连叹气:“不知是什么人,吓到了我家女郎……”
看来那天的事,金城公夫人没有外传。想来也是,宴会上闯入一个陌生人,害得郑家贵女受伤,这样的事传出去,对金城公夫人不利,当然,对郑蓁华也不好。
本也要跟进去的赫兰罕停住了脚步。
“嗯?不是生病?”赫兰蛟还要询问,却听屋内有声音传来。
保氏往里屋去了,赫兰蛟也跟了进去。赫兰罕到底不放心,来到窗边张望。
未几,里头传来一声尖叫。“怎么是你?!”郑蓁华哭着对李媪说:“保氏,就是他,就是他害我从马上摔下来!”
“啊?”赫兰蛟连忙否认:“不是我,真的不是我!蓁华,你仔细瞧瞧,是我,我是阿蛟啊!”
郑蓁华不听,又哭又闹,将他带去的屉匣摔在地上,那里头是赫兰蛟为她精心准备的礼物。新鲜的蒲桃砸在地上,流满了汁水。一颗颗拇指大小的海珠滚落一地。
赫兰蛟顾不得心疼,上前抓住郑蓁华的手,还想解释。
郑蓁华大叫着朝床榻深处退去。李媪急忙抱住她,一面劝赫兰蛟:“殿下暂且回避吧!我看女郎这病,一时半会儿好不了……”
赫兰蛟见郑蓁华面红发热,谵语连连,又是担心,又是不舍,只能呆立一旁,在婢女的劝说下退到外面。
“这可怎么办?”赫兰蛟焦心不已,原地转圈。
赫兰罕看着弟弟,想起在金城公府那一日,自己就是汉族少年的打扮,他与赫兰蛟又是亲兄弟,确实有几分相像,难怪病中的蓁华认错了人。
又过了一会儿,李媪出来了,赫兰蛟上前问道:“蓁华怎么样了?可请了太医?”
李媪道:“医官说了,女郎这是突遭大变,惊魄离形,以致谵妄呓语,肌表如焚。现在也只能静养。殿下回去吧,您的心意,奴知道,等女郎清醒了,就跟她说。”
赫兰蛟又问了那一日的情景,不知为何郑蓁华会认错人。
赫兰罕心虚,背过身去,不让李媪看到他的脸。李媪现在一心担心郑蓁华,当然没有把跟着赫兰蛟一起来的人放在眼里,还以为他是赫兰蛟的侍从。
回去的路上,赫兰蛟一言不发,赫兰罕也无心赏景。兄弟俩回宫之后,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一个找神医,一个翻医书,倒还真找着了治“离魂症”的药方。
赫兰罕想着要怎么把这古书上的方子转交给郑家,最后思来想去,还是给了赫兰蛟。
“这是古方吗?”赫兰蛟大喜:“正好,我寻到一位神医,有几分本事,我把方子给他瞧瞧。”
赫兰罕背过身去,不看弟弟,只是说道:“何必找外头的,你去问问徐道子吧!”徐道子是御医,只给皇帝看病。
“臣弟谢过皇兄!”赫兰蛟恭恭敬敬行了大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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