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发现
“塞北黄沙起,江南草木深,同心而离居,忧思摧人心……”
郑蓁华望着庭中的秋景,轻轻吟诵起诗句。正在梳妆的章夫人凝神听了几句,笑了起来,这孩子也会作诗了。
塞北…江南?
大兴最南端是寿春。
同心…离居?
平城与寿春相隔千里,难怪起了忧思。
“蓁华,是想你拔什了吗?”章夫人戏谑道。
郑蓁华回神,粉面生春,不胜娇羞,不敢看母亲的眼睛,转过头去不答。章夫人本来笑吟吟的,看到女儿这副情状,心中起疑。
蓁华心中想念的人是谁?是河间王,还是别的什么男子?
仅仅是想念吗?
女儿十二了,也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她又生的明艳动人,难保别人不动心,又或者引诱她堕入情网……
章夫人心中已千回百转,设想了好几种不堪的情况。
郑蓁华恢复了常态,若无其事地说道:“我想拔什了,他去寿春之后,从未回过平城,想来他也会思念故乡吧!”
章夫人有心盘问,又怕激起女儿的倔劲。
蓁华这个孩子,骨子里有种天不怕地不怕的邪性,越是逼她,她越是要做。便是嘴上答应,转过身去便自说自话起来,总要逞一时之快,不顾后果。
章夫人心道:如此,我便不可莽撞,总要套出话来,然后再做计较。
因此,章夫人装作什么都不知道,随意答道:“这是自然了,京城繁华,不是寿春可以比的。不过你拔什忙于军政大事,未必有闲情逸致伤春悲秋的。”
郑蓁华蹙眉,不知河间王会不会想她。太皇太后赐下美貌宫人,这回她没有理由阻止了,河间王难道会放着美人不碰吗?
他又不是和尚,也不是道士……
郑蓁华撇撇嘴,心里一阵酸楚。
母女俩随意说着话,忽听寺人来报:“李中散来了。”
郑蓁华心里一沉,他这会儿来干什么?郑蓁华不愿见他,借口要陪大母诵经,转身走了。章夫人看着女儿的背影,叹道:果然是长大了。
杨柳细腰,身姿婀娜,乌发长到了腰间,随着身子的摆动而摇曳,在秋日的阳光下闪着丝丝缕缕的光。
难怪呢…
母亲看孩子,总以为她还小,还不懂事,却原来不知不觉间,女儿也到了可以将长发盘起的年纪。
这不,已经有人上门了。
李中散李稷,本是郑叔民和她共同看好的乘龙快婿,谁知道出了一点小意外,而李家又害怕与琅琊王结怨,所以议亲的事便搁置了。
这会儿他又上门干什么?
章夫人心中微微有了恼意,陇西李氏,不过如此。
不过人家既然上门,也不好避而不见。
“女君,晚辈有礼!”李稷恭恭敬敬作揖,说明来意:“都是晚辈不济事,在鹿苑数日,直到昨天才有收获。区区薄礼,不成敬意……”
区区薄礼?
上好的玄狐皮子,不掺一丝杂色,实属难得。
章夫人眼皮动了动。
兀烈男子献上今年第一件亲自捕获的猎物,是想表达什么意思,她和李稷虽然是汉人,但彼此心里很清楚。
趋利避害,人之常情。
可是想做她的女婿,不能扛事,是万万不行的。
章夫人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轻声细语:“李郎过谦了,狐狸狡猾迅捷,很难猎得,又是这样的成色,着实不易。正因如此,李郎应献于令堂才是。”
李稷过来郑府,早就想到了会受到冷眼,如今章夫人不过推辞一下,他心里就有了谱。人家愿意为难他一下,就是还把他视为东床的人选之一。总归是之前李家的过错,他有心弥补,态度更加谦恭。
他一揖到底,恳切说道:“去鹿苑之前,家母就再三叮嘱,务必尽心尽力,若有所得,当献予女郎,好叫她知道,余心志不改,矢志不渝。之前怠慢,已是懊恼万分,又怎敢轻率无礼,让女君和女郎失望?”
卑辞厚礼,不过如此。知错就改,善莫大焉。
章夫人终于松了口:“既如此,我代女郎收下。只是她随太夫人在佛堂做功课,不便相见,李郎勿怪。”
李稷大喜,连道不敢。
等李稷一走,章夫人就叫来李媪,问她郑蓁华在寿春的情况。话题绕来绕去,都是章夫人知道的事,因为郑蓁华每次回平城,章夫人都会问话。
章夫人索性把话说明:“据你看,女郎与河间王之间……河间王二十有余,而女郎亦是青春正好,他二人相处,可有越礼之处?”
李媪大惊,看向章夫人,心中惊疑不定,不懂她为何这么问。
“据奴看来,河间王殿下待女郎犹如亲生…”李媪赶紧回道。
“那女郎待河间王呢?”章夫人继续追问。
李媪沉默。
郑蓁华平日的举止,能看出她是万般在意河间王的,可以说眼里根本看不到别人。这一点李媪心知肚明。
可是她是只把河间王当做师父,还是心中有了别的念头,李媪也不能确定。
加上上一回在寿春,她有一半的时间去了南朝,这期间郑蓁华与河间王是如何相处的,她并不清楚。
李媪一时无言,倒让章夫人焦急万分。
李媪见状,赶紧说道:“女郎虽然长大,但在男女情丨事上,似乎还未开窍,奴从未见她在意哪位小郎君。她对河间王自然是敬重有加,至于有没有别的心思,奴没看出来。”
“罢了!”章夫人道:“你去把阿竺叫来。”
又是一番言辞盘问,阿竺吓得瑟瑟发抖。章夫人严厉起来,眉眼间都是冷意,黑色双瞳似是镜子,冷冷地能照见人心。
阿竺自然知道郑蓁华对河间王不能言明的心思。女郎早就对河间王起了占有之心,根本不容她人染指。
若章夫人支持女郎的想法,何至于现在来问她呢?可见女郎不敢跟章夫人说,所以她也不能供出女郎来。
阿竺说了些别的,比如那位王家郎君王玄度,比如白家郎君白朔,独独不提河间王。
章夫人逼问得紧了,阿竺便说,河间王不近女色,寻常婢女不得近身。
章夫人听得一愣,但也无可奈何,让阿竺回去了。
阿竺回去,自然要把这事告诉郑蓁华,郑蓁华心中一凛,知道要抓紧时间了。
再说李稷在鹿苑告假,赫兰罕就怀疑他的去向。待到他从郑家出来,阿依娜尔已经知道了他的行踪,硬着头皮来报赫兰罕。
与她想象中的不同,赫兰罕这回并没有大发雷霆。阿依娜尔瞄到,他转了转手上的扳指,脸上阴翳一闪而过。
他送白狐皮子,李稷就送黑狐皮子,跟他对着干,是吧?
比他还大一岁,克死两个未婚妻,除了长得好看点,会写几句文章,简直一无是处,这样的人,也能进郑家的门。
赫兰罕心中阵阵冷笑。
隔了一天是郑菀柔生辰,郑蓁华来鹿苑给郑菀柔庆生。好不容易熬到只有姐妹二人,郑蓁华赶紧向姐姐求救:“阿姊,我真怕父母为我定下亲事,我心中只有拔什,绝不能嫁给别人!”
“吾知矣!”郑菀柔笑着说道:“上回你让我提博陵,我不就说了嘛。”
“还不够!”郑蓁华猴在郑菀柔身上,一个劲儿地求她:“能否让陛下赐婚?拔什二十三了,也该娶妻了。正好我长大了……”
“不知羞!”郑菀柔刮她的脸:“这话也说得出口。”
郑蓁华面泛桃红,抿着嘴躲避,最后轻声哀求道:“阿姊,阿姊救我性命!”
赫兰罕一脚踏进来,看到此种娇态,一时想起前尘往事,不由恍然。曾经,她也是这样对他,他乐陶陶如在云端,对她予取予求。他总以为,神仙眷侣,就是说的他与郑蓁华。
一见皇帝,郑蓁华变得正经起来,规规矩矩行礼,等皇帝叫起赐座,才敢入席。不过,她终究不忘自己的事,悄悄冲郑菀柔使眼色。
郑菀柔会意。
赫兰罕赐了好多珍品作为贺礼,郑菀柔感激万分。瞧着赫兰罕心情好,话题慢慢往宗室的方向引。
今次秋狝,大兴各地的宗室来了大半。赫兰罕见了很多人,这会儿才有空来看发妻。两人说起一干宗室的才干与人品,还要点评一番。
郑蓁华心不在焉地听着,只盼郑菀柔能提一提河间王。
赫兰罕余光扫到她默不作声,神游天外,微觉诧异。她是最喜这种话题的,就算不敢插嘴,也要偷偷记在心里。这会儿是怎么回事?
“可惜河间王远在寿春,竟不能赶上今年的秋狝,真是可惜……”郑菀柔抓住时机,终于提到了郑蓁华唯一在意的人。
果然,郑蓁华回神了,热切地盯着帝后。
“淮南一线,是边防重镇,河间王自然不能擅离职守了。”赫兰罕说道。
郑蓁华低头,但竖着耳朵,不错过一个字。
“河间王二十又三,陛下可曾想过给他赐婚呢?”郑菀柔说道。
郑蓁华心头一跳,握着茶杯的手有些发抖。她终于忍不住,偷偷看向上首的赫兰罕,正好与他视线相撞。
赫兰罕起了疑心,淡淡说道:“此言差矣,河间王是朕长辈,朕怎么能给长辈赐婚呢?”
郑蓁华垂眸,掩住自己的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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