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本台记者了解,今年七号台风即将逼近我国东南沿海……”
一辆半旧的公交车行驶在蜿蜒山路上。
山头下了点小雨,窗户紧闭,又正值酷暑,整个车厢又臭又闷,扰得人不得安生。
上了年头的无线电广播倒还在负隅顽抗,只是苦于山中信号差,播报的声音断断续续,听不真切。
“请市民注意,刺啦——台风,刺啦——”
“公司也真是的,偏要挑一个台风天出来团建。”
宋辉洄旁边的胖同事主动上前掐断了广播,回到座位时嘟嘟囔囔的小声抱怨。
汽油的臭味挥之不去,宋辉洄只觉得脑中昏沉,胸腔发闷,像是要晕车。
他没作声,把头轻轻靠抵在汽车窗上。不一会儿,嗡嗡作震的车窗又让宋辉洄放弃了小憩的想法。
——好晕。
宋辉洄慢吞吞的低头,细白的手指捻住包的边缘,扯开。他继续伸手在里边搅了搅,终于在一众薯片饼干里拎出一瓶小小的风油精。
“说起台风,你们知道最近流传很火的一个都市传说吗?”
胖同事抱怨完又觉得无聊,转头和后排的同事们开始了闲谈。
宋辉洄喜欢听故事,闻言,一只手捏紧风油精,也悄悄竖起耳朵偷听。
“传闻说,在最近的F市有一班鬼公交。”
宋辉洄一面听,一面只手捏紧了风油精。
他很节省,一瓶风油精扣扣搜搜的用了五年,瓶身的贴纸都褪了色,只能依稀看出拓印的‘风油精’三个字。
“鬼公交,于极端恶劣的天气出现在人迹罕至的郊区。据说啊,鬼公交没有司机。要是遇到错过晚班独自行走的路人,鬼公交就会停下来引诱路人上车。
“但如果有人留了个心眼,仔细看车牌,会发现那上面的车牌号码写的就是——”
胖同事故意压低了声音,眯眼,耸起肩头,伏低了身。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眼前听故事的众人。
窗外的雨似乎下得愈发大了,噼里啪啦倒豆子一样砸在窗户和车顶,众人的呼吸声也随着胖同事的讲诉声放低。
一时间内,车厢寂静得可怕。
宋辉洄也忍不住停下拧盖的手,悄悄地往胖同事的方向侧了侧。
胖同事略顿,扫了一眼屏气凝神的众人,这才缓缓道:
“那车牌上刻得不是别的,是你的死期!”
刺啦——
一声尖锐的金属刮擦声。
胖同事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颤了颤,忍不住惊叫了声,一旁围听的众人也跟着抖了三抖。
“什么东西??!”
胖同事缓过神,立刻惊恐的四下探查。
可四处没有异常,他们所乘坐的公交车依旧平稳的行驶在山路上。只是速度似乎是比常时快了点,且隐隐有加速的趋势。
“台风天,公交车。”
有胆小的已经开始发散思维,双眼放空的盯着窗口湿漉漉交错的雨痕:
“我们坐上的不会真的是……”
旁的不说,胖同事方才诡异的强调混着窗外喧杂的雨,的确像极了某种电影的开头。
“不是不是!”
宋辉洄赶在气氛焦灼之前主动站出来认罪。
众人被他的声音吸引去注意力。就见他左手高高捏着一只风油精小绿瓶,螺旋状的绿漆漆瓶口上,瓶盖赫然不见踪影。
宋辉洄无辜的乌色圆眼眨了眨,指腹捏紧了瓶身,将它转了一圈,佐证自己的话般,道:
“我刚刚手没拿稳,让瓶盖刮蹭到窗户上了。不是鬼,不是鬼。别害怕。”
此话一出,气氛总算放松下来。
宋辉洄长得一张漂亮清纯的脸,在同事中间很受欢迎,松懈下来的大家伙儿也没怪他,有几个关系亲近的开口还打趣宋辉洄:
“小宋啊,你下次可别再在关键时候拿不稳东西了,我要被你吓死了。”
胖同事也松了口气,主动凑近宋辉洄,嬉笑道:“哥们你刚才差点把我吓死,我还以为我一语成,成……”
“成谶。”
宋辉洄乖巧的接过胖同事的话头。转头露出一个甜甜的笑。
给同事们道完歉,他又慢吞吞的蹲下身,要去拾起滚落在座位底下的瓶盖。
座位空隙很狭窄,宋辉洄只得跪在中间,缓缓的塌伏下腰,伸出细白的手,胡乱探摸。衣服下摆顺着腰肢伏下的弧度缓缓下滑,露出一截白得晃眼的软肉。
底部又黑又窄,宋辉洄看不清底下的状况,只能凭记忆中瓶盖掉落的方位慢慢探找。
指腹擦过冷硬粗糙的地面,宋辉洄没用力,却还是觉得发刺且痒。经过了几秒钟漫长的探寻,终的,宋辉洄的小指头碰到了一块圆柱状的小型坚硬物体。
冰凉凉,底部有窄小的凹陷。
宋辉洄二十年的经验告诉他,这就是他寻找已久的瓶盖。
他的脸上露出微不可查的欣喜,缓缓抻开手掌,打算用指腹慢慢蹭出瓶盖。
瓶盖又圆又滑,宋辉洄打了十二分的精神,生怕力道一个收不住,瓶盖就会骨碌碌滑远。
那么,可怜的宋辉洄就再也找不到他漂亮的瓶盖了,跟了他五年的风油精瓶从此没了它的瓶盖,那它还是原来的风油精吗?它从此就不完美了,它丑陋的瓶口会裸露,会渗漏出一大坨绿漆漆的浓液,恶心的,刺鼻的,将可怜的宋辉洄的小包弄得——
好冰冷。
宋辉洄的手一滞,定在原地,缓缓睁圆了眼。
刺骨的冷,钻心的冷,不是寻常的冷,而是从接触的那一小块皮肤开始,一只名为冰冷的小虫钻进躯体,咕隆咕隆,呲咕呲咕,它爬呀爬,爬到宋辉洄的脊背里。
那不是地板,也不是瓶盖。
——是一截粗大的、人的指节。
皮肤粗粝,但比瓶盖柔软多了,薄薄的一层皮肉扒在粗大的指骨上,
宋辉洄瞳仁略微一缩,指头顿在原地,脊梁骨上冰凉的小虫又开始咕噜咕噜的窜,凉得他指尖可怜地一颤。
他无助的吞了吞喉咙,颤巍巍的举起小拇指,不信邪似的,朝着那东西又蹭了一下。
一下,是柔软的皮肤,和刚才碰到的一模一样。
两下,是坚硬的瓶盖,宋辉洄的瓶盖又安静的躺回了原地,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
果然是自己晕车后的幻觉。
宋辉洄垂下眼睫,微不可查的挪了挪身体,俯低身,打算一鼓作气将瓶盖拯救而出。
可就在他继续专心致志蹭滚着瓶盖时,忽地,从他的头顶后侧传来一声惊叫。
于此同时,宋辉洄裸露的后腰箍上了一只冰冷粗大的手掌。
指腹粗粝,力道也不小,箍得宋辉洄很疼,叫他忍不住摆了下腰臀。
“等下,司机呢??!”
惊呼声是从侧后方发出的,宋辉洄第一时间企图反射性的抬头去看,但碍于狭小的间隙,他没能得逞,反而把自己往大手箍成的圈里送了送。
众人都被那声惊呼声引去了注意力,自然没有注意到角落里面色古怪的宋辉洄。
顺着手指的方向望去,可以很轻易的注意到最前方那个本应该坐着司机的、如今却空白的座位。
抬手的同事手直抖,嘴巴哆嗦两下,想讲话,讲不出来。
胖同事不信邪,抬腿‘噌噌’两下子走到前面,一把扯开司机座位上的深蓝色褶子帘。
刷啦一声响,座位一览无余。
没有人。
胖同事的脸瞬间白如纸,瞪大眼,死死盯着空白的座位,豆大的虚汗从额角渗出。
“人、人呢?”
车是公司包下的,上车前明明是有一位长相憨厚,为人沉默的大叔坐在驾驶位。
可司机一路上都没说话,话多的胖同事也不是没有和司机搭话过,但都是以沉默收场,久而久之也没人再在意过他。
他是什么时候不见的?!
速表盘上的指针以一种极快的频率没有规律的快速摆动,像是一只畸形的黑色眼睛抽搐着眼皮,让人无法看清表盘上代表速度的数字。
但就算看不清,窗外极速掠过的树枝晃影也昭示了一切。
F市的郊区多的是高耸的山群,山路蜿蜒,拐角多。
且不巧的是,他们的前方正有一处。
胖同事的眼皮剧烈抽搐了下,侧头,窗外黑黢黢的山崖深不见底,大雨织成的雨帘密集的往下灌,依稀能听见山崖巨石被激流击打的脆响。声音响烈,恍惚间,叫人错觉是自己头盖骨撞击巨石而挫裂的钝响。
“快踩刹车!!”
没有时间犹豫了,胖同事凄厉的大叫一声,随即立刻用脚尖抵住刹车板,用力的,狠狠的,将它向下踩——
他踩得很用力,拼命把身体挤进座位,关节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底下的刹车片也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作弄人似的,嘎吱嘎吱,好像和人骨头的响声做回应。
一秒,两秒。
刹车纹丝未动。
“踩不动,为什么踩不动??”
公交车在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在滑泞的道路上飞驰,胖同事的脸已经汗如雨下,他用力的又踹了两下,小小的一块刹车片坚硬得如同顽石。
其余人在怔愣两秒之后也飞快反应过来,踩刹车的踩刹车,拉手刹的拉手刹,整个车厢缠作一团乱麻。
惊叫声,错杂的踩踏声,还有汽车发动机嘈杂的轰响。
“刹车片卡住了?!!”
“先别拉起手刹!”
“右转!打右转方向盘!!”
——这样恶劣杂乱的环境,宋辉洄可怜的哼咛自然无人在意。
他被卡在两个座位狭小的缝隙间,那只冰冷的大掌顺着伏下的角度下滑,掐着软肉,又浅尝辄止,虎口摩挲了下,最后停在宋辉洄腰间的一颗小红痣上。
软肉下陷,隐隐是五指状的轮廓。
宋辉洄看不到后面的情况,他只觉得腰间很痒,感觉有人在掐摸。可是他努力低头,透过自己手臂和腰部的缝隙往后看时,后方分明是空无一人。
宋辉洄慢吞吞的眨了眨眼皮。
惊叫声一轮接着一轮的来,众人手忙脚乱的挽救并没有起任何一丁点儿效用,反而是激怒了暴怒的公交车。
呼啸的雨点暴烈的击打在铁皮车顶,哗啦啦哗啦啦,车轱辘不要命的乱滚,滚过泥泞的雨路,滚过狰狞的虬枝,一头猛扎进弯角黑洞洞的山崖里头。
尖叫。
刺耳的尖叫声在车头撞破围栏,探出它桀骜不驯的头颅时达到了顶峰。
但意料之中的失重感并没有袭来。
车身在猛烈撞击之下,剧烈摇晃了片刻,竟很快不动了。半截车厢悬停在高崖外,半截车厢停在山路,分毫不差,维持着诡异精妙的平衡。
停顿来得迅猛,惯性使然,宋辉洄手肘一个不稳,身体眼看着朝一旁狠狠摔去。
有什么东西不轻不重的从侧提了下宋辉洄的腰,让他靠在了柔软的垫子上。
下一瞬,腰后冰冷的手瞬间抽离,衣料重新覆盖住裸露的肌肤,宋辉洄跌坐在地上,呼呼喘了口气,视线失焦又聚拢,半晌缓过神,望向自己的腰。
空无一物的腰,车也停了。
好像刚刚发生的一切都只是宋辉洄的幻觉。
攻:和老婆碰碰手指啦嘿嘿嘿
众人:鬼鬼鬼鬼鬼啊
诶嘿嘿就这么出其不意的开文了 [狗头叼玫瑰][狗头叼玫瑰][狗头叼玫瑰]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 1 章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