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中的陈傲云在微小幅度地挣扎着,声音带着倔强,闷闷地从应归时的肩窝中传出来:“放,放我下来,我自己走。”
应归时低头瞥了一眼陈傲云紧闭的双眼,想到这姑娘肯定又是想要逞强,疑惑道:“你确定你的腿能站稳吗?”
“要你管!”陈傲云恼羞成怒,正要自己挣扎着跳下去,耳边传来应归时平淡的声音。
“抱紧了。”
紧接而来的失重感包裹了陈傲云,瞬间的眩晕让她紧紧靠在了应归时的身上,喉咙中只发出短促的尖叫。
应归时竟然抱着她从古树顶端,朝着下方一处被茂密藤蔓掩盖地严严实实的悬崖峭壁直坠下去!
尖锐的风声灌入耳中,陈傲云的心跳快到难以置信的地步。陈傲云死死闭着眼,绝望得等待着粉身碎骨的撞击。
预想中的剧痛并未降临。
她感受到身体猛地一顿,被一股向上托举的力量稳稳接住,下坠之势戛然而止。
应归时双脚在近乎垂直的岩壁上几个轻巧的蹬踏借力,抱着她稳稳落在了一个被藤蔓半掩着的狭小洞口边缘。
感觉到脸颊被指尖轻轻碰了碰,陈傲云颤巍巍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江芥”那张平静无波的脸。
“没事了,睁开眼吧。”
陈傲云双脚触地时还软绵绵的,就被应归时牵着弯腰进了那个小洞口。
洞内黑黢黢的,一股潮湿阴冷、混杂着陈年枯叶腐殖质的气味向着陈傲云扑面而来。
应归时让她在一旁歇着,自己则走到洞口边,撕扯着垂落的藤蔓,似乎在布置着什么。
惊魂稍定,陈傲云看着行动间透着一股与江芥截然不同的利落与沉稳的背影,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陈傲云道:“你是不是被附身了?”
应归时手中动作一顿,目光移开自然道:“不会吧。”
“那你怎么……”陈傲云还想追问。
应归时打断道:“没有的事。”
陈傲云面露狐疑还要盘问,就听江芥忽然道:“看你后面!”
陈傲云只当是她还在试图转移自己的注意力,直到背后一股凉意升起,还未反应过来便被应归时扑向一边。
巨大的冲击力道让陈傲云生生飞起撞向石壁,她未理会从后背传来的钝痛,因为她分明看见原先站立之处粘上了粘稠的蛛丝!
若是晚一步,陈傲云不禁后怕。
“抱歉……”应归时道,是在为没收住力气道歉。
“嗬……嗬……”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伴随着沉重的压迫感从后方传来。
借着光亮,陈傲云在洞口看到了一生都忘不掉的景象。
那是一只巨大无比的蜘蛛。
它的腹部并非光滑的甲壳,而是密密麻麻、层层叠叠地镶嵌着无数颗大小不一的眼球。
陈傲云看着它们疯狂地转动、开合,顿时头皮发麻冷汗直冒。
应归时暗骂道:“来得真快。”
躲入洞中本不是为了避战,应归时挑准了此处藤蔓密集,想着能拖慢百目蛛的脚步,却没想到还未等她布置完百目蛛便到了。
忽的,整个洞穴剧烈地摇晃起来,碎石和尘土簌簌落下,如同下了一场泥雨。
陈傲云失魂落魄道:“它要进来了!”
“往里走!”应归时果断决定,这个洞口太浅,一旦蛛王发狠冲撞,她们避无可避。
陈傲云此刻已是六神无主,下意识地听从了应归时的命令,跌跌撞撞地跟在后面。
“你的配剑呢?”应归时突然道。
陈傲云递上。
应归时接过剑,心下稍安。方才情急,竟忘了陈傲云还有兵刃。有剑在手,总好过再用石头树枝像原始人一样战斗。
洞穴内尘土弥漫,更多的蛛腿狂暴地刺入。
应归时护着陈傲云,在狭小的空间里艰难地翻滚躲避。
陈傲云在剧烈的颠簸中才想起保命的东西。她手忙脚乱地在腰间摸索,很快摸到了那颗冰凉的珠子。她毫不犹豫地狠狠一捏。
玉珠应声而碎,化作细微的荧光粉末,瞬间消散在浑浊的空气里。
应归时察觉到陈傲云的动作,张了张口本想阻止,但眼珠一转想到个更好的主意,夸赞陈傲云道:“……好样的!”
在那巨镰般的前肢探入,即将触及发梢的瞬间,应归时猛地一蹬身后的岩壁!
应归时爆发出远超这具身体极限的力量,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不退反进,迎着那挥落的巨足扑了上去!
同时,她右手闪电般探出,没有灵力加持,但凭着其中的巧力,猛地刺向其腹部内侧脆弱的死穴。
百目蛛粘稠的血液滴落腐蚀洞穴,尖叫着不断使劲扭动。
应归时借着反冲力道,身体在半空中强行拧转,左手狠狠抓住陈傲云的后衣领,用尽全身力气将她朝着洞穴更深、更黑暗的甬道方向猛地一甩!
“进去——!”
陈傲云只觉得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惊呼着被抛飞出去,重重摔落在几丈外厚厚的腐叶堆里,翻滚了好几圈才停下。
而应归时自己,却因这全力一掷,彻底失去了平衡,如同折翼的鸟儿,坠出洞外。
百目蛛临死前的挣扎让靠外的洞穴坍塌掉落,隔开了处在深处的陈傲云。
“江芥!”陈傲云撕心裂肺的尖叫声在狭窄的洞穴中凄厉回荡。
.
“咳!咳咳!”
应归时不停咳嗽着,吐出口中带着土的唾沫。
刚刚与百目蛛的一战几乎耗费了她所有力气,这具身体浑身酸痛得不像话。
“还是要好好锻炼啊……”应归时强撑着从地上爬起来,边锤着背边走向旁边的溪流,“这把老骨头真折腾不动。”
水面倒映出江芥的面貌,灰头土脸如同流浪汉一般,她实在受不了掬起一捧水开始洗脸。
洗干净脸后应归时第一次端详这副身体的面容,五官清秀端正。
她占用了这具身体,也承接了江芥这个名字带来的一切麻烦和便利。这算不算一种鸠占鹊巢?应归时扯了扯嘴角,最终归于平静。
在洞穴中陈傲云已经捏碎了通讯玉珠,这些时间再怎么样那些宗门也该到达援助了。
而她是当着陈傲云的面坠下山崖,陈傲云再怎么怀疑也只能认为她已经尸骨无存,等宗门人问起也好给个交代。
至于陈傲云要怎么给个说法,应归时并不在意。
全宗门都知道江芥呆笨痴傻,就算奇怪陈傲云如何存活下来也只会当做陈傲云被吓得神志不清,不会将陈傲云的说辞当真。
应归时修整一番起身,向记忆中的李家村赶路。
李家村远离宗门聚集之地,虽不富裕,但人人安居乐业。应归时猜测噬魂灵的重现与李家村的惨案脱不了干系。
等解决完噬魂灵……应归时垂下眼睫,脑海中闪过叶迟迹的脸。
就去把这兔崽子收拾了。
应归时走走歇歇几天,不是不想走快,只是步行哪里比得上御剑飞行。
应归时念起灵力的好处来,只是念是一码事,回去修炼又是一码事。
这天的日头晒得人口干舌燥,应归时随便走到一村庄中准备歇歇腿打听打听消息再走。
应归时走到一户人家门口,见着围栏内的鸡鸭肥大,院子干净整洁,想来是家中有人居住且境况不错的。
应归时敲了敲门。
走来开门的是位圆脸的大姐,应归时眨了眨眼,轻声细语道:“大姐,我想来讨口水喝。”
大姐见着门口的小姑娘下巴尖瘦,衬得眼睛又大又圆,水灵灵的看着叫人疼惜,急忙拉了个凳子在院子阴凉处叫应归时坐下。
应归时坐下又接了碗水喝,和大姐聊起天来了。
大姐把抹布往肩上一撩,问道:“妹子你咋子一个人呢?看你的模样和口音不像是这里人。”
应归时面不改色地开始熟练地胡编乱造:“我是从北边逃难来的,家乡遭了灾,一路找我走丢的弟弟。”
说着,她眼神黯淡下去,声音里也带上了几分恰到好处的哽咽。这一路上,她这套说辞屡试不爽,碰上心软的人家,不仅能给些吃喝,有时还会塞点零钱。
“哦呦,造孽哦,真是善良……”大姐的脸皱在一块。
应归时没有回话,大姐只当是默认了。
“这些天我们村子里进了个流浪的,看着跟你差不多大,”大姐寻思着,继续道,“那人赶都赶不走,一句话都不会说,谁靠近他,他就瞪个眼睛,黑沉沉的吓人哦。”
应归时顺着她的话,故作怅道:“……若是我弟弟,如今也该有这么大了。”
突然,大姐指向外头,道:“诶诶,妹子你看,就外面那个。怎么还站在我家外面……”
应归时顺着大姐的指头看向外面,心中莫名咯噔一下。
外面站着一个少男,衣服破破烂烂,刘海长到盖住眼睛,但应归时明显能察觉到少男的目光正死盯着她。
应归时眉毛向下压了压,而那少年察觉到她的目光一步步向大姐的院子走来。
“哎,你这人,怎么又站到我家门口了?去去去,一边去。”大姐也从院内看到了少年,从肩上拿下抹布,朝着门口挥舞着,试图驱赶他。
应归时收回目光,转过身,不再看向门口。
然而,大姐驱赶的声音戛然而止,转而带上了一丝浓浓的疑惑和不确定。
“你……你叫谁姐姐呢?”
应归时背脊微微一僵。
她能感觉到,门口那道如影随形、冰冷得如同毒蛇注视般的目光,依旧牢牢地锁定着她,一眨不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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