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梦中,岁安澜双眸紧闭,眉头皱成了一团,似乎在隐忍着什么,额头上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半梦半醒间,她听见有人在呼唤她:
“醒醒……快醒醒……”
“救救我……”
谁?
岁安澜置于一片漆黑的世界。她先是迷茫得打量着四周,不过片刻,她眼神一凛。
“谁?快给我出来,别装神弄鬼的!”
流萤蝶以梦为食,岁安澜虽然才化形不久,但也看得出来自己被困在梦境里了。
“我在这里……”
轻飘飘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岁安澜循着声音转头,就见一个白衣女子从黑暗里飘出来,面色惨白,眼神木讷,走路脚不沾地。
岁安澜心里咯噔一声。还真是鬼啊?
她虽说是个妖怪,但也怕和鬼打交道,尤其是这种看起来就不太正常的鬼。
她立刻转了身,心里默念: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谁知刚转过去,后颈就一阵发凉。
“姑娘。”
岁安澜下意识回头,那白衣女子竟贴到了她跟前,两人的鼻尖差点相碰。
岁安澜双腿一软,差点跪了下来。
她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咽了咽口水,岁安澜壮着胆子问:“你是何人?”
闻言,女子猛地抬头,死死抓住她的手臂!
“救救我……不是我干的!是他!”女子喊道,她力气很大,抓的岁安澜手疼。
“你说是谁?”岁安澜只能顺着她的话问道。
“是他!”女子竖眉,狠狠得盯着岁安澜。
“谁?”
“他!”女子加重语气。
“他干了什么?”岁安澜干脆换个问法。
“他干了坏事!”
“什么坏事?”
女子张了张嘴,却又没了下文,只是依旧直勾勾地盯着她,眼神坚定,仿佛在说“你懂的”。
岁安澜看着她这副“我知道但我就不说”的模样,突然有一股无名火。
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姑娘,你给个线索。那人也喜欢出现在别人梦境里面吗?”
女子还是盯着她,不说话。
岁安澜:“……”
求人办事还打哑谜啊?
她叹了口气,试图抽回自己的手腕,却被女子抓得更紧。
“来后山竹林找我。”女子脸色一变,露出惊恐的神情,“这里有捉妖师,你若是想知道这一切,就来竹林找我。”
岁安澜眼前一亮,听这语气,难不成她就是那个拐孩童的妖精!哦不,鬼?
“不过,只能你一个人来,你想知道的,我都会告诉你……”那女子说着,松开手,身影没入黑暗里。
岁安澜猛地惊醒。
她坐起来,侧头刚想喊恩公,又想起梦里那女子的话“一个人来。”
岁安澜闭上嘴。
她轻手轻脚掀开被子,蓝白色的蝶翼一展,化作只巴掌大的蝴蝶,从窗缝钻了出去。
飞到后山竹林,岁安澜就后悔了。
雾气还没散,竹林里静得吓人,竹叶被风一吹,沙沙作响。
她变回人形,蹑手蹑脚往里走。
不是说在竹林见面吗?人呢?
“你来了。”
一道悠悠然的声音突然传来,岁安澜瞬间炸毛,吓得原地蹦起来,不小心撞到了身后的竹子,疼得她龇牙咧嘴:“谁!谁在说话!”
竹林中心空荡荡的,只有一口老井,井口爬满青苔,源源不断的黑气正涌进井里。
岁安澜听出那黑气里裹着孩童的哭腔、妇人的怨怼……那是村民的怨气!
一股腐烂的恶臭味弥漫在空气中,岁安澜毛骨悚然,她心里更加笃定,这阵仗,绝对是拐孩童的元凶!
正想着,一只纤细的手突然从井里伸出来,搭在井口边。
那手十分惨白,指甲泛着青黑。紧接着,一道扭曲的身影从井里爬出来,脊背弯得像弓,一头乌黑的长发垂下来,遮得脸严严实实,长发上还滴着水。
岁安澜:“……”
不对劲。
眼看女子整个身子要冒出来,岁安澜拔腿就跑。
“完了完了!”她一边跑,一边在心里哀嚎。
这哪是妖怪?是鬼吧!
“沈常你个骗子!说什美艳女妖,这明明是井中怨鬼!”
身后传来女鬼的声音:“姑娘别走啊……我还没告诉你……”
对啊!她此行的目的不就是为了打探拐卖孩童的真相吗?
想到这里,岁安澜硬生生停下脚步。
她深吸口气,强迫自己转过身。
“你说。”岁安澜不敢直视她,只好闭着眼睛。
一股恶臭的味道直冲脑门,女鬼停了下来。
“这一切都是王崇干的!”像是想到什么般,女鬼目眦尽裂,开始掩面痛哭,声声凄厉。
王崇!
岁安澜下意识睁开了眼睛,那不是王镇长的名字吗?
她打量着面前哭泣的女鬼,脸色微沉。流萤碟对人的气息很敏感,同样对妖怪也是。
方才在井边,因为太过与害怕以及村民的怨气盖过了她的味道,岁安澜这才发觉这女鬼身上散发的恶臭味,正是她的妖气!
“你是妖。”岁安澜道。
“是。”女鬼抬头,惨白的面孔上赫然躺着两行血泪。
岁安澜身子一抖,她小心翼翼得问道:“ 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她本以为能肆无忌惮拐走孩童的妖怪,不说妖力有多高,至少也不会这般落魄吧?
月魄蝶妖闻言叹了口气,声音发哑:“我本身为月魄蝶妖,自化形起就一直生活在月莹岛中。族长一直教导我们别去凡间,说凡人心肠狠毒,手段下作,要是被他们发现了身份,会被剖膛开肚,下场很惨。可我不信。”
“凡人和捉妖师不同,他们没有法术,又怎么可能会伤到我?所以......”月魄蝶妖眼神落寞,说起了那件尘封已久的往事。
她经常溜到山脚下的村子玩。
一日,她看到村里的姑娘在一个山泉里嬉笑打闹,便来了兴趣,趁着夜深人静,蹑手蹑脚得走到池子里。
蝶妖惊奇得发现,化为人形之后,她似乎不是很害怕水了。
她玩的不亦乐乎,突然就听到身后传来惊呼声和重物落地声。
蝶妖回头,就看见一个背着行囊的书生捂着脸,脚下还倒着用来赶路的灯笼。
“姑娘勿怪!小生进京赶路,并非有意偷看姑娘!”书生说话磕磕绊绊,刚转过身,却猝不及防对上身后的蝶妖。
书生惊慌失措,吓得倒在地上。他抬头望了望池子里,那空无一人。
他正纳闷这姑娘是怎么悄无声息得来到他身后,那女子就朝着他俯下身。
书生的心跳个不停,这山里怎么会冒出个女子?常听老先生说山中有孤魂野鬼,该不会被他碰上了吧?!
书生瞥见身旁的灯笼,烛火还没熄灭,发出微弱的光。
他定了定神,拿起灯笼就往那女子脸上砸去!
手腕一紧,他睁开眼睛,发现她攥着自己的手,烛光照亮了女子的脸庞:貌美如花,芬芳妩媚。
书生看呆了眼。
“他说他要去京中赶考,回来定会向我赔礼。”月魄蝶妖喃喃道,“几年之后,他回来了。我们结为夫妻,诞下一女。”
听到这里,岁安澜脸色一惊,磕磕绊绊得问道:“等等!你的女儿......该不会......是阿月吧?”
难怪看她面相有几分眼熟。
“是。”蝶妖点头。“但在我生产那年,身体虚弱,无法保持人形,被他发现了我的真身......”
蝶妖脸色浮现出一抹痛苦之色,她永远也忘不了,平日待她温和的丈夫,竟然想也不想就直接拿起剑就斩断了她的双腿。
他请人设下阵法,将她困于阵法中。
蝶妖本以为他是念及多年夫妻之情,才不让捉妖师收了她。没想到,他囚禁她,是因为要让她屠杀曾欺辱他的人,不仅仅如此,还让她迷惑百姓和云溪镇的富商,让他们心甘情愿得上贡翻了好几倍的粮食和赋税。
云溪镇自来就是本地人做镇长。王崇无权贵傍身,孤身来到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自然会受他人排挤。百姓认为他只是一个拿腔作调的读书人,抢了他们本地人做官的机会,富商们觉得他只是一个芝麻小官,当然不会把他放在眼里。
他们初来云溪镇,院里常常会有孩童掷石,每当她气势汹汹得要和村民理论时,王崇都会拦下她,说不必和小孩子计较。
说到这里,蝶妖眼中流露出岁安澜看不懂的神色。
一开始,王崇还信心满满得和她说,会打破人们对他的偏见,他会努力做一个好官。
看着少年满怀信心的样子,蝶妖点了点头。直到有一日,上头催他要钱和粮食催得紧,他只好上门向富商讨要赋税。富商让人牵来一条狗,说这个是他的爱宠,只要王崇能给这只狗作一首诗,就答应给他钱。
王崇虽不愿,但还是硬着头皮作了一首诗。没想到富商出尔反尔,将他戏耍了一通后,把他丢了出来。
围观的百姓指着他哈哈大笑,王崇羞愧难当,他跑回家时,还有孩童追着他编编造童谣:
“外地亥外地亥,不识五谷装老爷!
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从那天起,王崇就把自己关在房中,直到发现蝶妖的身份。
他邪恶的一面暴露出来,要挟蝶妖杀了所有欺负他的人。可她嫁给王崇之前,答应了族长不会在凡间使用法术,王崇见她不答应,就拿起钝刀,一下又一下得砍向她的双腿。
岁安澜迟缓得点了点头,怪不得她在自己的梦境里是飘着出现的。
蝶妖本想爆丹而亡,可他竟拿阿月威胁她。没办法,蝶妖血洗了富商一家。
“那这几个月失踪的孩童?”岁安澜不懂情爱,体会不到此刻蝶妖悲痛欲绝的心情,只是把重点放在那些失踪的孩童身上。
蝶妖收了思绪,道:“我们月魄蝶妖一族月满之夜会经历一次月劫,我本不想对这些孩子出手......”
她眼眸中透露出强烈的苦涩,这些孩子不过比阿月大几岁,更何况......要是换做以前,王崇也不会让她对稚子下手。
可事与愿违,他们早已经不是此前的模样了。
“我已经六年没见到我的阿月了,她半妖之身,要是没有灵力护体,定会落个魂飞魄散的下场!”蝶妖摇了摇头;;“我这个做娘的,自她出生就没有照料过她,我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我只是不想让我的孩子死在我的前面。”
“那你干嘛杀别人的孩子。”岁安澜反问。
“我没有!”蝶妖道,“我只是取了他们身上的灵力,并没有伤害他们!”
“真的假的?”那些孩子都失踪几个月了?岁安澜对她的话保持怀疑的态度。
“骗你作甚?!”蝶妖气的不行,正要说些什么,她突然脸色一变。
“你把那两个捉妖师喊来了?!”蝶妖怒目圆瞪,提高了音量。
岁安澜一惊,立马化成原型逃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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