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眠用力攥着林春平的手腕,恶狠狠地盯着对方,他势在必得,今天定要讨到一个说法。
林春平睁大了眼睛看着他,他原本内敛的双眼皮随着这个动作在眼尾舒张开来,配合清亮的眼神,显出一种茫然和无辜。
“你……”顾青眠的气势都被他眼里的水光浇灭了一点,心里一瞬间已经在想:自己该不会是错怪了人吧?
下一秒,这双眼睛眨了眨便闭上了,林春平头一歪,径自晕倒在了顾青眠肩上。
“你少装,快起来!”顾青眠拱了拱肩头,气自己前一秒的心软,更无法相信这个人竟然用这么拙劣的手法逃避:“你是小学生吗?!”
林春平的眼睛闭得很紧,人在他肩上也靠得很紧,任他怎么动都不下来。
“少爷,他说不定是真的晕过去了,”王小凌指了指林春平的嘴角,“你看,他这里有血呢,别是被那帮人打出了什么内伤吧。”
顾青眠停下了躁动,王小凌小心地问:“少爷,现在我们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顾青眠没好气地说,“开车,找个医院给他看一下。”
此处地处乡野,较为偏僻,导航里标注的最近的医院要开两小时才能到。他们在开着开着,却见到不远处有一个小诊所,在黑夜里挂着红十字灯牌,颇为惹眼。
“咦,这附近是有诊所的吗?之前怎么没见到过?”王小凌奇道,“要不我们先送他去这里看看吧,万一要真是什么严重状况,错过了急救时间那可是大事。”
“这种不明不白的乡野诊所……”顾青眠有点不情愿,但他看了一眼怀中面色苍白,似乎已经人事不知的林春平,还是妥协了,“算了,就先去这里看看吧。”
这诊所就建在路边,小得离奇,诊疗室一间,药房一间,再隔壁就是病房了。整座屋子似乎已经建了许久,墙壁斑驳不堪,头顶的日光灯管也昏暗不明。深夜仅有一位值班医生,自称姓何,名叫何一生。
“何一生,何医生……”顾青眠默默念道,这人名字倒是奇特,仿佛生来就是要行医的。
何医生戴着眼镜,穿着白大褂,文质彬彬,但态度几乎算是冷漠。顾青眠一行人说明完来意,何医生拿手电筒翻开林春平的眼睑照了照,又探了探他的脉息,便下了诊断说明:“没什么大事,先送隔壁病房躺着吧,等会儿我给他送服药喝下就好了。”
顾青眠一脸怀疑:“你真能治?他到底是什么问题?”
何医生淡淡笑了笑,他连笑都像机器人写好的程序,有一种冷冷的机械感:“他的病,说给你你也听不懂,能治他的人没有几个,找我还算是找对了。”
顾青眠正要发作,何医生敲了敲墙壁上挂着的行医资格证:“这位先生,请你别怀疑专业人士。”
顾青眠闭嘴了,但没有完全闭:“那我要陪床,看看你到底怎么治。”
何医生耸了耸肩:“可以,请便。”接着就离开去了药房,留下王小凌紧张兮兮地问:“少爷,我们真的要在这里住一晚啊?”
“住!”顾青眠毫无必要地大声说,“明天我们顺便跟他再聊聊试镜的事。”
夜深人静的病房里,林春平仍然在病床上躺着,隔壁的两张床上,顾青眠和王小凌不知何时已经睡着。
何医生无声步入病房,先探了探顾王二人的鼻息,确定他们已经睡死过去,这才拧了拧床头柜上绿色的台灯。原来这灯竟然是一个机关控制器,只听“轰隆”一声,整个房间一分为二,各自缓缓拉开,又有新的墙壁从天花板落下,一间房霎时变做两间。一间睡着顾青眠和他的助理,一间仅留林春平与何医生单独相处。
何医生来到林春平床前负手站立:“起来吧。”对方却毫无动静,何医生无奈:“别装了,我这点劣质迷香还不至于让棠临仙君也着了道。”
林春平这才缓缓睁开眼睛,坐起身来,未语先笑:“阖庐先生的香,无论如何也算不上劣质吧。”
仙界众派,流岚擅医术,墨山擅机关,两者所长集于一身,仙界仅有一人,便是是流岚女医与墨山公之子,阖庐。
二人初次见面就互相揭了身份底牌,此后说话也无需再做顾忌。林春平奇道:“多年没有听见阖庐先生的消息了,原来你一直隐居在凡间。”
阖庐反问:“你不也一样?仙界都说你在魔界养尊处优,怎么惨兮兮地被两个凡人背来我这小诊所看病?”
林春平叹了口气:“你既然探了我的脉息,应该知道,我的身体状况,自从15年前……总之我仙力受损,大不如前。”
阖庐却没有接他的话,只说:“是噬仙藤。”
“什么?”
阖庐又说:“你并非因为仙力受损才有此境况,而是被种下了噬仙藤。”
噬仙藤原本只是一粒微小的种子,但只要寄生于宿主体内,触碰到血肉,便会开始疯长,直到封锁仙脉。一旦宿主想要突破封锁使用仙力,噬仙藤就会长出倒刺,扎进宿主的五脏六腑大肆破坏,同时制造钻心剜骨般的痛楚。
这是一种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古老植物,林春平听说过,却从未见过,更意想不到,折磨自己多年的竟也是它。
“竟然是噬仙藤,”林春平陷入沉思,随即抬头看向阖庐:“那么先生可有解法?”
阖庐摇了摇头:“我只能开些方子暂缓它带来的痛楚,但这毒物一旦被种下,便是无药可解,对你下毒之人,是否恨你入骨?”
下毒之人?林春平回忆起那日在竹溪村,他不慎伤了同门,师父纪长风乘风而来,对他大加呵斥,随后惊澜剑脱手。当时,师父手指微动,便似有暗器划破自己的皮肉,但他并未在意。现在想来,也是从那时候起,他一旦想要动用仙力,就会疼痛难忍,肺腑欲裂,那应该就是噬仙藤种子种下的瞬间。
林春平回忆至此,已满含泪光。他心痛难抑,摧肝裂胆,反而忍不住仰天长笑,眼泪簌簌滑落:“师父,怪不得,怪不得,无论我怎么辩驳,怎么想要求见,你都不愿意见我,”他泣不成声,如同一个失声之人在费力诉说:“原来从一开始,你就不曾想要信过我。”
威风正跪坐在魔界火刑堂中央,战战兢兢地向徐长老复命:“启禀长老,那应棠临实在过于狡猾,他找了凡人做帮手,我们只能暂且回避。”
左不归大骂:“找到人了还能让他跑了?废物!”
威风不甘:“左护法,凡人有自己的律法,我们不能插手啊!”
左不归冷哼一声:“这种常识还要你来教我?你自去牢里领罚吧,不待满30天不许出来!”
威风急得赶紧辩驳:“我们已经找到了那应棠临的所在,只要再给属下一次机会……”
“什么?你们找到棠临在哪里了?”皮靴踩下的脚步声适时传入众人耳中,白戾大喜过望,如风一般卷进火刑堂,他的披肩也确实带起了一阵风,将四周的火炬煽得更旺。
众人面面相觑,不敢答话,最终都望向徐长老,徐长老这才咳嗽一声,不紧不慢地回答:“我们找出了一个大概的位置,具体的还……”
“把位置给我,我亲自去找!”徐长老还没说完,白戾已经急不可待地离开,路过威风的时候,顺手将他扶起,身已远,声音却留在堂内:“他这次有功,都不许罚他,本座要重赏。”
“谢尊上!”威风逃过一劫,喜不自胜,向着白戾远去的方向拜谢。徐长老与左不归对视一眼,面色俱皆凝重。
清晨,鸟儿在窗外啾啾地鸣叫着,顾青眠迷迷糊糊地醒来,一翻身,从床上掉了下去。
“今天的床怎么变得这么窄?”他揉了揉眼睛,向四周斑驳的墙壁和惨灰色的地板望去,这才想起昨夜发生了什么,今天自己又睡在哪里。
他一下子跳起来,往右手边望去,床铺叠得整整齐齐,但人已经不在了。
正巧何医生走进来扫地,他赶紧抓着人问:“我带来的人呢?他去哪里了?”
对方还是淡淡地:“人治好了,当然就走了。”
“他、他没留下什么话吗?”
“没有。”何医生说完便走开了。
王小凌也醒来了:“少爷,那个人不打招呼就走了,我们这试镜又没法谈了。”
“我知道!”顾青眠咬着指甲烦躁地说。
恰在此时,何医生又路过他们,飘下了一句逐客令:“都醒来了就快走吧,你们又不是病人,别赖在这里。”
“你以为谁稀罕待在你这破诊所!”顾青眠气极了,冲着何医生的背影挥手,吓得王小凌赶紧抱住他:“算了算了,少爷,过两天就是‘尹堂霖’的半公开试镜了,我们还是回去准备吧。”
顾青眠这才消停下来,想到尹堂霖的选角难题,又想到不告而别林春平,恨不能把一肚子的气都发泄在对方身上:“我就知道不应该相信他!骗子!白眼狼!他就这么对待他的救命恩人?嗯?”
林春平的不告而别并非他本意,早上他刚走出诊所,就被一阵劲风携带着往空中飞去。
“你等等,你等等,放开我!”携劲风而来之人自然是白戾,他按照威风给的方位,在此地搜寻,就这么巧撞上了出门伸懒腰的林春平。此刻面对林春平的抗议,他闭口不言,只管带着对方往前飞。
“太高了,我恐高!”林春平拼命拍打箍着自己腰的白戾。
“哼,我认识你都两百多年了,从来没听说过你恐高。”白戾根本不信。
“是真的,这五年刚刚恐上的。”林春平努力瞪大眼睛看着白戾,企图用清澈的眼神征服他。
白戾犹豫了一下,把他的腰搂得更紧:“那我再飞快一点,你忍一忍。”
林春平几乎有些生气了,可惜他重伤未愈,又被阖庐万千嘱咐不能擅自使用仙力,这才只能由着白戾胡作非为。
“不是,你这到底是要带我去哪儿啊?”
“到了你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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