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午饭回到岗位，一整个下午，林书钦脑子里各种幻想贺璟尧要如何把他大卸八块完全没法好好工作，就像等待死刑执行的前五个小时，硬撑着维持基本的体面罢了。
一个声音说，要不逃跑吧，明天不来上班不就行了。
另一个声音又问，七年前已经跑过一次了还要再跑一次吗？
就这样纠结来纠结去，下班时间到了，他告诉自己就等十分钟，如果贺璟尧十分钟内不出现就不要怪他溜走。
事实证明，任何的侥幸心理都是不可取的。一踏出公司大门，他就被一个戴着公司统一工牌的人请到了地下停车场，把他领到了一辆十分低调的商务车前，十分顺手地帮他打开了车门。
“请。”
随着一阵冷气飘过来的是林书钦的鸡皮疙瘩，车厢内一片死寂。
由于他的脑子无法处理这种过于复杂的情况，只能机械僵硬地开口。
“贺总好。”
贺璟尧并不理他，吩咐完司机地址便不再言语。
车辆七拐八拐在一家园林风景面积占比比招待区还大的会员制餐厅门口停靠。
容貌气质完全看不出是服务生的服务生早已在院落门口等候，恭敬地将他们领到了二楼。
幽静雅致的环境伴随着潺潺的流水声，林书钦一点心情欣赏的心情都没有。
“坐过来。”
挪动脚步，他斟酌着在一个不远不近的位置坐下了，默不作声地承受着肆无忌惮的审视目光。
贺璟尧冷笑。
多年不见，前男友真是出落得越发妖孽了。
就比如，他微微低着头露出的一小截脆弱后颈，正悄无声息地勾引着外人用手贴上去全盘包裹住使劲揉捏把玩，直到肤色由冷玉的白慢慢转为鲜艳的红，亲自描摹出一张红梅落雪图才肯作罢。
脸就不用再强调了，明明没什么表情甚至因为害怕显得有点呆板，但就是能轻而易举地品出一股又纯又媚的滋味儿。
这些年不知道凭着这张脸勾了多少男人，骗了多少钱。
想到这里，贺璟尧烦躁地扯开领带以保持通畅的呼吸。
他完全没问林书钦要吃什么，哗啦啦点了一堆的菜，即使现在浑身燥热完全没有口腹之欲。
不多时，一道道摆盘精致的佳肴被端上来，可这样的环境下，再高档的美味珍馐，林书钦也吃不下去，一整个人除了坐立难安就是坐立难安。
“陪我吃顿饭就这么难受？”
贺璟尧出言讥讽。
“没有的，贺总误会了。”
“当初你骗走的30万，拿去做什么了？”
话题转变的太突然，冷不丁提到这个数字，林书瑶顿时面色煞白。
“出国读书去了。”
“哪个国家？”
贺璟尧的语气越轻描淡写，林书钦就越害怕。
“F国。”
“F国30万可不够，没有重操旧业？以你的姿色来钱确实快。”
一开始林书钦没有理解他这个“重操旧业”指代的是什么。
等慢慢理解了其中含义，发白的面色因为羞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通红，好像稍微捏一捏，就能渗出粉色的汁水。
“你在说什么？我没有。”
林书钦小小的愤怒落在贺璟尧眼里，和拿粉白软嫩的爪子挠他的生气小猫没有什么区别，不仅没感受到威胁，还让人更想欺负了。
“姓裴的不是？”
裴？
林书钦瞬间警惕，“你在说谁？”
贺璟尧并不打算陪他装傻充愣，“不是裴珺内推你进来的？”
“我承认，”林书钦强迫自己冷静，“是裴大哥帮助我完成了在F国的学业，但那是别的原因，不是你想的那样，裴大哥是一个很正直的人。”
徐特助查到的资料里，裴珺的父亲确实在林书钦念的大学里任教，所以这次捞的不是钱而是文凭了。
贺璟尧一副了然于心的神情，“我明白了。”
“我不懂你明白了什么。”
他看他的眼神明明一点没变。
直面贺璟尧的刻意羞辱和毫不掩饰的蔑视，林书钦一下子有点想哭。
七年前的贺璟尧永远把他捧在手心，从没这样对待过他。
想到这里，跟着巨大的落差感所带来的委屈和心痛一齐涌上来的，是熟悉不过的愧疚。
他在贺璟尧面前确实是是一个无地自容的诈骗犯。对方会那么想，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反正他永远不可能再相信他了。
在情绪崩溃决堤之前，强忍住嗓音中的哽咽，他站起身。
“对不起贺总，我有点不舒服，要回去了。”
“我送你。”
“不用了。”
“你没资格拒绝我，”贺璟尧再次强调，“就凭那三十万。”
“那三十万我…”
“你什么？”贺璟尧耐心地等待下文。
“没什么。”
算了，对于贺璟尧来说，30万根本不值一提，林书钦非常清楚，他欠贺璟尧的，从来就不是金钱。
低调豪华的商务车到达小区门口时，林书钦还没有从刚才灭顶般的尴尬和羞辱中缓过来，匆匆道了谢就下了车门。
“小书？”
有熟悉的声音在叫他。
抬头见到来人，林书钦又想哭了。
为了不被裴珺发现异常，他干脆心一狠主动扑进了对方怀里。
一反常态的动作吓了裴珺一跳，连忙扶住他，“发生什么事了？”
林书钦躲在裴珺的胸口用伪装好的语气半是埋怨半是撒娇地说：“工作好累啊。”
裴珺成功被他蒙骗过去，担忧立刻转为心疼，温柔地扶起他的脸，“怎么眼睛熬得这么红，要是太辛苦就辞职，没必须搞得这么累。”
林书钦冲他笑，语气调皮，“那我觉得我还可以再坚持坚持。”
裴珺没好气地捏了一下他的脸，望着远处从未见过的商务车。
“谁送你回来的？”
“同事，他在打电话忙工作一会儿就走了，”回答完林书钦立刻岔开话题，“你怎么过来了？”
裴珺掂了掂手中的食盒，“你阿姨兴致大发弄了些手工水饺，让我给你送过来。”
“哇。”
林书钦伸手接过一整盒满满当当的手工水饺，连同一支火红的玫瑰。
“这是她自己种的，技术不过关，一大片就开了几朵，特意挑了最好看的送给你。”
用他妈妈的原话就是，小书长得好就要配最好看的花。
鲜艳欲滴的玫瑰拿到手上尤其明媚，这一抹亮色平复了林书钦一点点灰败的心情。
“嗯，我改天去谢谢阿姨。”
就一支吗？
凌云给的工资一向是行业翘楚，到了总监这个位置年薪百万自是不在话下。
送玫瑰竟然就送一支，看来林书钦这次找的男人完全不怎么样。
“明天一早送到前台。”
吩咐好下属，贺璟尧挂断电话眼底扬起一抹轻蔑的神色。
他就是要让林书钦知道，他现在对着那个男人谄媚的笑容有多么廉价，多么的不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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