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明姝沉默了几分钟,在我开始不耐烦,打算离开的时候低声说道“殷真他这几天没有跟我在一起,他是真的出差了。”
我抬头看了看她,笑道“那就是换一个地方和别人在一起呗。”
田明姝闻言张了张嘴,似乎是想替殷真辩解什么,但又想到我的身份,最终把话咽了下去。
她垂眸静默片刻,随后低下头捏着手指说“我也不知道。”
“得了吧,田明姝。”我挑眉看着她“我劝你也早点认清现实,殷真这个人谁都不爱,他只爱他自己。”
只有我自己知道,这句话,不止是对她说的。
“你不明白。”田明姝摇了摇头,漂亮的脸上显露出苦涩的表情“他对我而言,有多难得。”
我听出她话里有话,可我还没圣母心到关心一个第三者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过去。
敷衍地点点头,就转身上楼了。
黄成业对我的态度正常了点,但也只是一点而已,在开会的时候,还是会用色迷迷的眼神盯着我看,每天我早上起来,和晚上睡觉之前,都能收到他自己为贴心实则恶心冒犯的问候。
可偏偏他这人像一只从土里钻出来的蚯蚓,每当我下定决心转头就走,或者是一脚把他踩成肉泥时,他总是适当的收敛一些,还有意无意地跟我提,今年的年终奖会比往年更加丰厚。
于是我邮件里的辞职申请也打了又删,在忍气吞声度过这最后几个月,和一拳挥在他脸上之间来回纠结。
就在这时,我接到了钟失的邀请“要不要一起去酒吧happy?我家旁边最近新开的,据说他们的鸡尾酒调的很不错,而且还提供那个服务。姐带你点十个男模让你体验体验海王的快乐!”
钟失豪气干云地说,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要去做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我爽快地答应“行啊,记得要长得好的。”
“放心吧您嘞!”钟失“你的审美我还不清楚?保管让你一眼惊艳,两眼着迷,三眼口水流一地。”
我失笑,看了一眼钟失发来的地址,在公司楼下拦了辆出租车。
刚进酒吧,钟失就从座位上坐起来朝我挥手,顺便抛了个飞吻“来来来我的心肝小宝贝,给你介绍一下,这些都是你闺蜜我精心挑选的人,有没有哪个看上的?”
我走上前,看了看钟失面前一排长相俊秀,身材颀长挺拔的男生,无奈地笑了一下“得了,你还不了解我,就是看看赏心悦目就行,都这个年纪了,哪里还有那么多激情。”
殷真让我受的伤已经足够了,短时间内,我是真的没有勇气,把真心交给任何一个人了。
钟失皱着眉头,很明显不认同我的话“谁说这个年纪了就不能有第二春?我能不能看看我,我的春天一而再,再而三,三而竭......”
“打住。”我打断她,行云流水转变话题“不是这里的说鸡尾酒很好喝?”
“喏,特调。”钟失看出我的想法,叹了口气,把一杯上层深蓝渐变冰蓝,下层橘红过度深红的酒推到我面前“名字贼高级,叫落日暗潮。”
“可贵了!”钟失瞪大眼睛强调“平时我自己都舍不得喝,都是为了庆祝你肯赏脸出来。”
“你破费了。”我笑道,手下动作却不客气,接过来喝了一口,眼睛顿时亮了。
我爱喝酒,但不喜欢烈酒,特调和果酒向来更对我的胃口。
而钟失递过来这杯,是橘子口味的气泡酒,仔细品一品还有淡淡的海盐味,层次感很丰富,是让人耳目一新的味道。
钟失看见我的表情,顿时得意的像翘起尾巴的猫,哼了一声道“连吃带拿还卖乖。”
我翘起二郎腿,对她的话充耳不闻。
钟失也不在意,指着其中一个男生,笑嘻嘻地指了指我的方向“你,去陪着这位守身如玉的小姐。”
男生显然是有经验的,一点都不含糊,羞红着耳尖就朝我走过来。
我赶忙抬起手,作出格挡的姿势,斜着钟失笑容灿烂的明丽脸蛋“打住,你可别霸王硬上弓啊。”
“这词儿是这么用的吗?”钟失摸了摸光洁下巴,不过也没纠结太久,就笑嘻嘻地再次凑上来“来嘛,就坐坐,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说着,她抱住我的胳膊,瞪圆了上挑的眼睛“我特意找来的,你给点面子吧!”
“好吧。”
毕竟钟失是我朋友,该服软还是得服软。
“这才对。”钟失笑靥如花,扭过头就去享受小哥哥的揉肩捏腿服务了。
我闲着无聊,扭头看向男生“你叫什么名字?”
“沐颀。”
我眨了眨眼。
沐颀“如沐春风的沐,颀长的颀。”
“挺好听的嘛。”我漫不经心地夸了一句。
沐颀笑了一下“上学的时候老师不认识这个字的比较多,组成词语大家都知道,可单独拆出来就很难看出来了。”
我抬头看了他一眼。
青年年纪应该不大,眼角和唇边都很光滑,没有留下的纹路。带给人的感觉却像三十多岁,沉淀下来的成熟和沉静。他皮肤白皙,面容温润如玉,挂着的无懈可击的表情,是温柔中带着疏离的笑。
“为什么来干这一行?”我随口问“缺钱?”
“嗯,所以一会儿,麻烦您多给点小费。”沐颀的手覆在我手背上,一双眼在灯光下泛着迷人的浅粉色光泽。
他缓缓凑近,温热的气息打在我脸上。
我没有注意这过分亲密的距离,因为......
这人的手,真的凉的吓人。
我被刺.激地打了个哆嗦“你......”
话未出口,就被一道愤怒的声音打断了。
“温纵。”
我顿时浑身僵硬,骤然回过头,殷真正站在不远处,隐匿在黑暗中的他脸色阴沉,眸子里翻涌着滔天的怒火,酒吧卡座仿佛成了捉奸现场。
殷真怎么会在这里?
“我才出差几天,你就迫不及待找人了?你就那么欲.求不满吗?”殷真扯了扯领带,语气冰冷,没有一丝的感情。
我看了看身边的沐颀,生怕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不动声色地碰了碰他的指尖,又从外衣口袋里翻了三百块钱偷偷塞到他手里。
沐颀看了看手里的红色纸币,表情在旋转的灯光下模糊不清。
他没有动。
我又推了推他的胳膊,压低了声音“你不是缺钱吗?拿着快走吧。”
我不想为难人家,殷真这人为了抢玩具无所不用其极,而沐颀是无辜的,人家只是来赚钱而已。
而沐颀沉默片刻,还是起身离开了。
殷真虽然没看见我们两个的互动,但看到我凑近沐颀说了什么,脸色立即难看起来。
他大步上前,正对我的方向,眼眸幽深的像是要吃人。
还没等我说话,旁边钟失猛然起身挡在我面前,拦住了殷真继续往前的脚步。
偷摸使了个眼色示意我不要动之后,她皮笑肉不笑地对殷真道“那您就过奖了。论精力旺盛,谁比得过殷经理?也不知道肾脏还撑不撑得住,马上过年了,需不需要我送两箱海参给您?”
我津津有味地听钟失怼人,只觉得浑身舒畅。
我果然还是喜欢这种被人袒护的感觉。
而钟失的心偏的也向来明目张胆,总能给我莫大的安全感。
不然之前上大学的时候,我也不会和她开玩笑说,如果是她是个男的,我会毫不犹豫地嫁给她了。
“你是谁?”殷真皱眉看着钟失,冷声道“你算什么东西?”
这句话彻底触及了我的底线,我猛然站起来,脸色冰冷地盯着殷真,一字一句“殷真,她是我最好的朋友。我跟你说过很多,很多次了,你从来也没放在心上。”
殷真眉头皱的更紧了,“无关紧要的人,我为什么要记的?”
“那什么才是要紧的?你的合作对象,你的直属领导吗?”我心头涌上一股凄凉。
我看着殷真,反唇相讥“是啊,你不光记得他们,连他们每个人的规矩,喜欢吃的东西,都了如指掌吧?”
殷真闻言,表情顿时冷下来“温纵,你以为我愿意吗?要不是为了给你更好的生活,我怎么会这样卑躬屈膝?!”
我听他这么说,连开口回答都忘了。
只感觉心脏在发抖,痛得我恨不得把它挖出来。胸口闷得快要窒息,我甚至不得不像搁浅的鱼一样张开嘴大口大口呼吸新鲜氧气。
他出轨,他夜不归宿,到头来起因居然是为了给我更好的生活?!
更可笑的是,他为了给我更好的生活,而抛弃了我!
气氛像是冻结的冰面,刹那间凝固住。酒吧的音乐躁动而狂放,这一小片地带却像静止了似的,一动不动。
这时,突然响起一声清脆的呼唤“阿真,你的袖扣落在车上了,我喊你你也没听见,我就想着送过来给你。”
温软的女声打破了可怕的寂静,我也终于从蚀骨的疼痛中缓过神来,用尽全身力气才抬起眼皮看向她。
穿着时髦,模样精致的姑娘,此时正红着脸站在殷真身后,她气喘吁吁的,手里正握着一枚袖口。
我的目光扫过姑娘,看到她洁白的脖颈上有两个清晰可见的粉色痕迹,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不用解释就知道之前发生过什么。
我装作什么也没看到的样子移开视线。
“这二位是?”姑娘这时仿佛才看见我和钟失,歪头笑问。
钟失觑着她,淡淡吐出一个字“人。”紧接着,她还故作天真的问了一句“难道特征不够明显吗?”
而从姑娘出现开始,殷真的脸就像是打翻的调色盘,七彩斑斓的情绪同时出现在那张脸上,竟然显露出几分扭曲。
我饶有兴致地观察他这副表情,只觉得生活真是处处精彩,随便出个门就能看到一场精彩绝伦的戏。
上一秒这人还怒气冲冲地质问我,下一秒小四就跑到了我跟前耀武扬威,狗血程度即便是拍成电视剧,也是要被广大网友骂死的。
而我可不在乎,大大方方上前,朝姑娘露出一个八颗牙齿的明丽微笑来“你好,我是他合租室友。”
合租室友,是殷真对外宣称的他和我的关系。
没错,朝夕相处十五年,从高中到大学,同居后曾定期进行运动的合租室友。
姑娘故作惊讶地瞪大了一双杏眼“女生吗?”
做作。我默默评价。
长的也没有田明姝好看,也不知道殷真咋看上的。
我眨了眨眼,学着她俏皮的腔调“对的呀,你眼睛还好吗?要是视力不好的话,我认识很好的医生哦。”
话音未落,我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果然,撒娇是二十几岁小姑娘的特权,像我这样的老女人即便装嫩,也只有恶心自己的作用。
姑娘见我学她说话,脸上有点挂不住,去挽殷真的胳膊“阿真,你都没跟我说过有个合租室友。”
“我没有对你做什么。”殷真甩开她的手,冷冰冰地说。
“阿真,你说什么呢?我也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呀?你怎么会说这种话?”姑娘委屈地眨动水润的眼睛。
殷真烦躁地道“你赶紧走。”
姑娘揣着明白装糊涂“好的。毕竟我们都加上微信了,以后还会再联系的,对吗?”
“我让你滚,你听不懂吗?”殷真眼睛里是翻涌的戾气,从没见过他这副表情的小姑娘立刻感觉到了压迫和害怕。
她一缩肩膀,没什么威慑力地跺了下脚,然后头也不回跑走了。
殷真脸色阴沉地转向我,破天荒地解释“我和她什么都没发生,那是她自己故意弄出来的。”
我惊讶地顿了下,紧接着露出一个包容大度的笑“没关系的,你想怎么玩怎么玩,真的假的都无所谓,我不在乎。”
我没有错过姑娘刚才看见我瞥见她脖颈的‘吻痕’时,嘴角流露的一抹笑意。
我再熟悉不过的,得意洋洋的笑。
但那又怎么样呢,这次是假的,可之前的那么多次难道也是假的吗?
不过值得推敲的是,殷真可从来不会向我解释,也不知道今天抽了什么风,对人家姑娘发那么大的火。
殷真还想对我说什么,不过他的手机这时响了,殷真只好把话咽下去,将手机放到耳边。
片刻,也不知那边说了什么,他原本就难看的脸色更是黑成锅底,跟阎罗王似的,看上去就不好惹。
“我去公司了,今天晚上不回去,明天中午一起吃个饭。”殷真说完就急匆匆地离开了。
我没应声。
过了一会儿,我喝完最后一点落日暗潮,扭头对钟失说道“施施,我们走吧。”
“哦,好吧。”钟失嘴里答应着,但我看她的表情,显然是没玩高兴。
我一向不愿强人所难“你要是不想走就再玩会儿吧,我自己回去。”
“那多不好意思。”钟失嘴上说的好听,眼神却已经飞到舞池中央了。
我笑了一下没说话,转身走了。
走出酒吧大门,我晃晃悠悠打算去赶最后一班公交,一扭头,却发现沐颀正靠在不远处的墙壁上。
下班后的他已经换下了酒吧里工作人员的黑色衬衫,穿着自己的衣服,低垂眉眼,曲着一条腿,不知在想什么。
我要走的那条路正好要经过沐颀身边,于是过去打了声招呼“你不回家吗?”
沐颀抬起眼看我,不冷不热地回答“马上就回去了。”
非工作场合,他的气质一下子变得格外沉默疏离,像是隐藏在面具下的灵魂终于显露于表面。
我看了看他,莫名觉得此时非常适合来一支,于是从衣服口袋里掏出烟盒和打火机,问沐颀“你抽烟吗?”
“没钱抽。”沐颀淡淡道。
“那你会抽吗?”我不死心,又问。
“会。”沐颀有问必答,但十分敷衍。
我唔了声,自己点着火,又抽出一根连同打火机递给他。
沐颀接过,点燃后说“这个计算在服务里,你不能收我额外的钱。”
我被气笑“行,不收你钱行了吧?”
沐颀没看我,视线安静地定格在掉漆的墙壁,半晌,说道“你以后有什么需要,可以告诉我,只要我力所能及的,都会帮你完成。”
“就因为那几百块钱啊?”我问。
沐颀没否认,只说“钱比我重要的多。”
“什么地方都要钱。”
我赞同地点了点头,又叹了口气“我有时候也想一夜暴富,你想不想知道怎么快速实现?”
“怎么实现?”沐颀问。
我抬起来脸来看他,欠揍地笑“做梦。”
半晌,周遭依旧是安静的,沉默到让人窒息。
沐颀没笑,大概是打了一天的工,面色离了灯光更显苍白,眉眼倦怠低垂,看不见一点光亮。
浓浓的厌世感。
我视线从他脸上挪开,看了看他身上陈旧的私服,和白色开线的布鞋。
沉默片刻,我又笑了,用轻松的语气对他说“哦,那我需要你开心一点。你能不能做到啊?”
沐颀闻言,顿住了好几秒,然后头一回看着我,轻声道“有点难,但我努力。”
我一笑“我反正觉得你行。”
话应刚落,我就走了,因为公交车可不等人,要是再晚一点,我真得追在后头请求人美心善的司机师傅停车了。
拐过两个路口,经历过一番生死时速,我紧赶慢赶,在公交车远航之前一个健步窜了上去。
惊险,刺激,和晚自习偷跑出去躲避教导主任的追杀一样酸爽。
回到家里,不知是不是睡前运动的缘故,我感觉整个人都被榨干,躺到床上就睡着了,醒过来后精神了点,又得拖着沉重的身子去上班。
南方的天气,那叫一个变化莫测,捉摸不透,比小孩子的心还难懂。
梅雨季节过了似乎没多久,寒潮就接踵而至,温暖和煦的太阳上岗还没凑满七天,就被无理由退换成了阴云密布的阴天。
也不知道是不是小时候没养好的缘故,阴雨天我的骨头总是隐隐发疼,但并不严重,就像是有人用指头时不时地碾一下。
让我不舒服的同时,无法集中注意力。
但我又没什么好方法调理,看医生也舍不得钱,只能默默受着。
好在小千是个挺好的姑娘,知道我难受,就主动多帮我做一些事,让我早些下班。
我很感动,包了她三天的下午茶。
坐在一颠一颠行驶的公交车上,我侧着头靠在窗户上,转移注意力看窗外的车辆,尽量忽视骨头的疼。
刚看着一辆黑色大众飞快地窜过去,还没来得及腹诽,放在腿上的手机屏幕就忽地亮了。
是个有点熟悉,但我又死活想不起来的陌生号码。
我边思索边点击绿色按钮,下一秒一个男音急切地传来“温姐,您下班了吗?”
殷真助理的声音。
“什么事?”我直觉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助理“是这样的温姐,殷经理这两天他胃不太舒服,叫我给他点外卖,可他吃完之后又吐了,胆汁都吐出来了。现在什么都吃不下去,都疼晕过去了。”
我冷静地听着,等助理说完之后问“关我什么事?”
助理怔了怔,紧接着说“您之前不是经常熬粥送过来吗?我想着您做的东西,殷经理总不会吃下去不舒服。”
我“哦。”
助理迫切“温姐,算我求您了,我家里爸妈还等着我下班呢,这都八点多快九点了,我实在不想继续留下去。”
我叹了口气,和颜悦色地同助理说“我知道你不容易,可你也看得到殷真是怎么对我的吧?我是个有自尊的正常人,受不了也厌恶他一再的出轨和漠不关心。我今天如果答应了你,那就是对不起我自己,所以抱歉,我不能同意。”
听出我平淡话语下的斩钉截铁,助理立刻蔫吧了“温姐,这件事是我做的欠考虑了。不好意思,打扰您了。”
我叹了口气,犹豫两秒,还是给出了解决办法“没事。你给他找个热水袋,再把第二个抽屉里那个铁盒子里的药喂给他,那个殷真吃了很多年,不会有问题。”
和我一样的社畜罢了,何苦为难彼此呢?
“好好好,谢谢温姐了。”助理如获至宝,飞快地挂了电话。
我摇摇头,继续扭头看着玻璃外穿行的车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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