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南霄馆亮起点点烛火，小径的石凳照亮南霄馆内的小道，颜书抱剑走在回屋的路上。
“曲颜书，你这出了稷下书院去哪了，怎么都不见你人影？”男子院落的小道传来一熟悉的声音，颜书扭头。
望追手上抓着个药包，显然也才回来。
颜书的视线停在这药包上，“我去办了件故人交代的事。倒是你，为什么抓药，谁受伤了？”
“哦，你说这个啊，给公子服用的消炎化瘀的药，公子刀伤还没好，叶公子给了我方子去城中药铺抓一些备用。”
望追晃了晃手中领着的几个药包，“行了，我看时辰不早了，我先去厨房给公子煎药了，走了。”
“等等！”颜书问：“卫禺的屋子在哪间？”
... ...
三楼正屋，打水的小厮轻声退了出去。
屏风后，男子的衣裳褪去，没入了浴桶之中。
“叩叩......”一声异响从窗外传来，水中的男子双眸一寒，指间凝起水汽，渐渐凝结成冰针！
窗户翕动，在支窗被撑开之际——男子手中凝结成的几根冰针化作最锋利的尖刺，冲着窗外的黑影飞了出去！
寒眸中掠过一绯色的衣摆，男子瞳孔一震！“小心！”
惊呼间，他催动掌力，打落了直冲少女门面而去的冰针。
“！！”少女毫无防备，被突如其来的冰针和掌风的罡气震跌在窗边的地上。
绯色的衣裙散开，如同一朵折了的红缨，一动不动的呆坐在地。
卫、卫禺... ...会武功？
颜书怔怔看着浴桶中赤着上半身的男子，男子腰身劲瘦有力，因为沐浴的缘故，那晶莹的水珠顺着他滚动的喉结往下滑落，一再往下，顺着那肌肉线条分明的腰腹线滚入水中。
就在她一时不知该害羞还是该震惊之际，那赤着的胸膛起伏，他嘴角溢出鲜血。
“卫禺！”颜书回神，她起身跑了过去，水中的卫禺脸色病白，抬手道：“别、别过来。”
话音才落，她人已经到了浴桶边，拉住了他抬起的手。
怎么回事？他的体温如三九寒冰。
颜书指腹探上他的腕，她不会医，只能用内力一探，好紊乱的内气，经脉虚窜。
“颜书，你”
“你内气窜入心脉！你快到榻上，我先为你护住心脉！”颜书说着，手上使力要将他拽起身，但卫禺却与她挣扎较着劲力。
“颜书，你先出去......”男子如玉的俊颜爬上绯红，挣扎着不在她面前起身。
“.......我、 我背身。”颜书的眸子顺着他的腰腹往下一瞧，瞬间，目光一烫！明白卫禺为何如此不自在，她‘唰’的转过身。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穿衣声，颜书耳根渐渐烫了起来。
可此外，她想的却是方才卫禺使出的那冰刺和掌力，若还真以为他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贵公子，那颜书真该去看看脑子了。
床榻挂了青幔，夜风浮动，榻上二人一前一后盘腿而坐，幔帐轻晃，颜书闭着眼任体内之气游走，掌心汇聚打在了卫禺的后心。
“呃”男人沉哑的闷哼一声。
颜书体内之气清澈纯净，她空中划指，内力运转，手腕翻转间，那纯净之气丝丝从他后心渗入，如网织一般护住了心脉。
卫禺的嘴角血珠如线，滴滴滚入寝被中。
“......够了，护住心脉即可。”他声音暗哑。
颜书红润的唇色发白，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为什么？为什么卫禺的体内如此虚浮，若不是用内力护住心脉，他早已气断身绝！
她还想为他修复心脉，可内力入了他的体内就似泥牛入海，掀不起涟漪。
“咳......”喉口涌上腥甜，颜书再次转腕，不等再次传输内力，卫禺侧身握住她的手，制止了她：“停下，这样除了耗费你的内力，于事无补。”
“卫禺，你会武功？”颜书仰头看他，澈明的眸子如秋水洗过，什么情绪都透了出来。
“不算会。”卫禺哑声道。
他放开握着颜书的手，搭在膝上，姿态是颜书没见过的闲散慵懒。
“那你方才......”颜书话顿住，心头涌起奇怪的感觉。像是被欺骗一般？好像也算不上，因为她也是隐瞒身份才入了辑定司。
但看卫禺如此破损的身子，用了一次内力便心脉折损一次，她其实心底更多的是担忧。
为何？他身边高手如云，素空、槐邻和望追等等，他过往的经历到底是什么？
可是，她好像没有立场探问卫禺的秘密，因为她也有所隐瞒。
卫禺鬓角被冷汗濡湿，胸口炽热烧心的感觉一股一股满遍全身，卫禺唇色发白，“想知道我的秘密？”
男人温沉的语调从头顶传来。
颜书迟疑的点点头。
他轻轻阖眼，全身拆骨的疼似游线牵扯着他的每一根神经，也牵扯着那段他避之不及的记忆。
“昌平公主，我的母亲。”卫禺声音很轻，在颜书听来却石破天惊。
“昌、昌平公主......”
“难怪那日在木炉镇......黄阙会说你与昌平公主长相相似。”颜书目光看向他高挺的鼻梁和眉眼，瑞凤眼眼尾因病痛多了一抹红色，显得他矜贵之余，多了几分脆弱。
颜书喃喃道，“可是昌平公主不是已经..”
“已经没了。”卫禺低声接过话，神色幽幽，“我自小养育在圣人膝下，接手辑定司除了为大瑾肃清西幽逆党，还为了还我父母一个公道。”
“可是，我曾听到的昌平公主之死是为了大瑾，为了百姓而自请与西幽将帅和亲、潜伏深入敌营，手刃了主帅，而她也......”
颜书自小听到的朝廷事，均是来自如夫人，如夫人可是武安侯之女，怎会不知昌平公主死亡的真相。
“呵”卫禺讽笑一声，不知在笑着隐瞒于世人口中的真相，还是笑那真相永远见不得光的悲哀。
“我母亲自小爱游历山川，在途中结识了祁门的少掌门祁风，二人互生情愫......”
一人深居庙堂，一人处江湖之远，朝堂嫡公主和少掌门的爱情，总是那么不顺趟的。
祁门在江湖地位斐然，祁风自请改母姓卫，更名卫风，他为了昌平公主，舍弃了江湖的自由，去了瑾都，二人秘密成婚。
原本是神仙眷侣的未来，一场西幽的变故突如其来。
卫风和昌平公主均被奸人下毒迫害，卫风当场而亡，昌平公主却因为怀有身孕，毒素大半被胎儿吸收才活了下来，不久，昌平公主早产，诞下一子。
卫禺染了血迹的嘴角溢出一丝冷笑，“都道昌平公主大义，可谁能知道，是有人向西幽将领送了她的画像，西幽将领心生歹意，才提出和亲议和。”
委身给在大瑾烧杀劫掠的贼子做妾，谁能甘愿？
一面是她才诞下几月的孩子，一面是以皇后夏合安为首的大臣跪殿外相逼，以大瑾江山和百姓为挟，请昌平公主自请和亲。
“为什么？昔年安昌国兵破、有宁死不送一女人和亲的气节，怎么非要昌平公主？”
卫禺淡淡扯了扯嘴角，“因为大臣想要的不是短暂的和亲议和，而是要一线生机。”
昌平公主心怀大义，即便胎儿尚在襁褓，依旧甘愿做大瑾的刀，以和亲之故，刺杀西幽将领，西幽军心散乱，大瑾才有一线喘息，赢得此战。
而昌平公主确实做到了，刺杀了西幽的将军，可她毫无悬念的、孤身在敌营被万箭穿心而死......
听此，颜书久久说出话，她不懂兵法，不懂谋略，可却也知道，不管她是公主也好，是平民也罢，战机不该让由妇孺既定的牺牲换取。
颜书拉住卫禺的手，指腹摸向腕间，“那你身上的毒......是娘胎所带？”
“此毒出自爹娘信任的江湖之人，亦是我此行的仇人。”他眼底划过一丝阴鸷。
颜书歪歪头，脑中的一些细碎的线索好像串联了起来，“那......我们在细腰奴一案中，那位芍药楼主是......”
卫禺眼皮微动，道：“那便是夏合安，她因我母亲之事，对我心怀愧疚。当年西幽逆党肃清，皇后一党被贬出瑾都，皇后三年后亦自请出宫，没想到，在溢香楼见到了她......”
“你放心，我外.....我听说曲江药谷无虞堂的堂主医术无双，我会带你去曲江药谷，一定治好你。”她直起身，平视床榻上的卫禺。
盈盈星光的眸子里，是少女郑重的承诺。
卫禺哑然一笑，那郎艳独绝的面容瞬间活了过来，颜书看得一怔，只听他道：“那我可就多谢你了。”
颜书嘴唇一动，强调道：“我是说真的。本姑娘最是讲信用，今日你被我发现了你会武功，才告诉了我你的秘密。
但本姑娘慷慨，我主动告诉你，我可是”
“揽玉山庄。”那薄唇轻轻吐出几个字，让颜书得意的神色呆滞在了脸上。
“什么？”
“在木炉镇的时候，我早已知晓，你是揽玉山庄的大小姐，颜书。或者说，却风岛的少岛主送你却风铃，归宴公子与你熟稔，还有你手中的鞭法，出自槐邻的师父——大内第一高手所创，这种种线索，都指名了你的身份不是你所捏造的镖门孤女这么简单。”
“......”跟聪明人在一起共事真可怕。
“公子！”望追的话音伴着开门声同时传来——“啊！曲曲曲曲、曲颜书，你在公子的榻上做什么呢？！”
望追惊恐地看向榻上，卫禺鬓角贴着湿发，仅着中衣，露出大片白皙的胸膛，而那曲颜书，衣衫凌乱，额角挂着汗珠，靡靡艳丽的脸色绯红，神色迷离。
荒唐！荒唐！青天白日、她怎么、怎么和公子做那事！
颜书瞬间低头看了眼二人：！！她瞬间跳下了床榻。
望追急得拍脑门，此地无银三百两。
颜书看向榻上半躺着衣裳散乱的卫禺，呼吸一滞，方才光顾着讲话，怎么没发现卫禺这模样！
他仰长的脖颈露出凸起的喉结，眼神晦暗不明，湿漉的发贴着他的下颌和喉结，一呼一吸之间，像是直勾勾盯着人的男妖精。
“你！你闭嘴！”颜书红着脸，指着门口准备大喊大叫的望追，跺脚翻窗而走。
咣当一声，支窗撤下，最后一缕绯色裙摆消失在了窗边。
“......公、公子”望追闭紧嘴巴，眼睛骨碌的转，眼看曲颜书红着脸，似个采花大盗一样熟练的翻窗跑了。
榻上的男子早已直起身，衣裳也齐整的拉了严实，挡住了春光，恢复了冷淡端正：“怎么了？”
“公子的药好了。”望追看着他瞬间变了一个人的样子，心底惊诧。
“嗯，出去罢。”卫禺起身披了外裳，在望追要关上门之际，卫禺淡淡道：“你跟着我的年头不小了，不懂的，多与槐邻学学。”
啊？
望追关了门，扭身看见身后定定站着的人影下了一跳！
“大哥，你方才没看到么？公子和曲颜书那丫头......”
“看到了。”槐邻语气如常，幽幽道。
“看到了？”
“公子以为翻窗的人是刺客，动用了内力，仅此而已。”槐邻言简意赅。
“那你就这么看着？公子的身子不能用内力，我去叫素空和叶小公子给公子探脉。”
“有曲颜书在，轮得到我们为公子护心脉？”
槐邻说完便走开，徒留神色震住的望追呆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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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禺：衣衫不整，我故意的。[好的] 蓄意勾引，我故意的，[好的]
掉马猝不及防[求求你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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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阴阳馆 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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