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霜所言非虚，不过两日，沈家两姐妹便抵达了东海。
一大早，谈韶与曹空便随着大部队一起去宫门岸边等待迎接自家名义上的师尊。
秦霜并没有来，毕竟她是长辈，哪有长辈迎接小辈的道理。
但是宫主司徒商以及各殿执法长老都到齐了，身后还有一众宫徒。
阵仗可谓声势浩荡。
谈韶还在队伍里看到了江寻。
他淡淡地扫了一眼江寻，江寻正经地立在那里，身上的清冷矜贵气息不言而喻。
不过谈韶只看到了四个字。
人模狗样。
其实整个队伍里最为兴奋的还要是解罗殿的宫徒。
他们兴致冲冲地小声嘀咕着，因谈韶与曹空两人是新来的，对两位双生子所知甚少，他们的分享欲不由得爆棚，便一直在他们身边兴致冲冲地分享。
“看到了吗？整个宫门谁家长老回宫能有这个架势，怕是宫主都不过如此。”
谈韶扫了一眼端着样子的宫主司徒商，假笑:“是吗？”
“自然啊，你可知我们执法长老何人也?她们可是人界第一宗师，宫门创始人沈千城的女儿，若非当年无心少宫主之位，宫主之位必是她们的。”
“这也就是为何没人敢轻视我们解罗殿的缘故。”
谈韶干笑两声:“哈哈，那可真厉害。”
他与曹空交换了一下眼神，曹空缓缓地扫了司徒商一眼，肉眼可见，司徒商表情愈发严肃了。
曹空收回目光，握拳低咳一声。
但说话的师兄却没能理解他们的意思，还是兴致冲冲:“要我说下一届少宫主之位，定是我们解罗殿的。”
镜水瑶宫从不主张宫主之位单脉相传，凡是首徒皆可竞争少宫主之位，倒也算可取之处。
见他口出狂言，曹空忍不住扒拉一下他:“师兄……”
“怎么了？”二愣子一脸懵。
谈韶有些无语地闭了闭眼。
曹空则眼神示意了一下宫主方向。
这个二愣子总算反应过来，看向宫主之时，正巧被司徒商冷冷瞥了一眼。
他心一颤，头立刻低下去了。
司徒商并未说什么，只是紧锁的眉头出卖了他此时的心情。
谈韶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目光收回来的时候与江寻想擦而过。
江寻的目光清冷，不带任何情绪。
谈韶挑了挑眉，面无表情地收回目光。
海面雾色渐渐破开一道口子，浪花之间也开了道。
一叶扁舟，挂着夜明灯，稳稳当当地向他们驶来。
远远一看，便能看到两道修长的身影正立在船头。
不等船靠岸，一道身影便等不及一般，纵身一跃，足尖点水，飞身上岸。
姑娘眉眼清秀，面色红润，带着俏皮的笑意，一颦一笑皆是昂扬的生命力。
她似乎有着无限的活力，自由的灵魂还带着天真。
后面的人见她如此迫不及待，倒也没有如她一般自在而为，反掌发力加速了船的移速，很快便到了岸边。
船上人走下来，她挺直着腰板，容貌虽与方才的姑娘一模一样，可神态之间净是孤傲，双目中的冷淡倨傲不言而喻。
与前者的平易近人不同，她似乎周身都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息。
宫徒们均行礼:“恭迎沈长老。”
沈洛桐冷冷地点了点头，倒是她身边的沈洛怜蹦蹦跳跳地摆摆手:“不必拘礼，不必拘礼。”
沈洛桐微微偏头，眸中的漠色淡去，带了一丝宠溺的无可奈何:“阿怜，别闹。”
两人一道走到司徒商面前，微微行礼:“师兄。”
司徒商伸手抬住了两人的胳膊，面上带着温和的笑:“自家兄妹，何必拘泥于这些小节。”
沈洛桐道:“师兄是宫主，该有的礼节还是要遵守的。”
司徒商无奈笑道:“你啊，惯是这般古板，你自己也就罢了，也不看看阿怜，她这般好动的性子，哪能日日拘泥于小节。”
沈洛怜笑嘻嘻地凑到司徒商身边:“还是师兄对我好，阿姐总是管着我。”
沈洛桐目光落在沈洛怜身上，面对她拌的鬼脸，不禁无奈一笑:“不管着你你就要上天了。”
几人又寒暄几句，司徒商笑道:“两位师妹这些年在外，师叔可想你们想的紧。”
“哎呀，我也想师尊了呢，”沈洛怜挽着沈洛桐的胳膊，“阿姐，我们快去看看师尊。”
沈洛桐点点头，对着司徒商以及几位长老眼神示意告了别:“那我与阿怜便先去拜见师尊了，多谢几位师兄接风。”
“不必言谢，你们先去拜见师叔，午间来上晴殿，接风宴早已备好了，届时还要请师叔来共饮一杯。”司徒商道。
“那是自然，”沈洛怜笑道，“师兄等我们便是。”
目送两人离开，身边的解罗殿师兄师姐们就抑制不住兴奋:“快走，我们也回去。”
在一众宫徒的推推搡搡中，谈韶与曹空也被带着走了几步路。
“对了，”有人回头神秘兮兮地说，“你俩是新来的不知道，我们师尊脾气很不好的，但他妹妹倒是很好说话，你们也小心一点。”
曹空微微一笑:“多谢师兄告知。”
解罗殿。
秦霜已经沏好了茶，只等用茶人。
“师尊！”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沈洛怜欢快地跑进来，看到秦霜，再也忍不住了似的，直接跑过来抱住秦霜。
“师尊，”沈洛怜脸埋在秦霜肩上，“我好想你呀。”
秦霜无奈一笑，温柔地拍拍她的肩:“你呀，还是这样咋咋呼呼的性子。”
沈洛怜不满:“你不想我嘛？”
“怎么会不想。”秦霜轻笑道。
沈洛桐也紧随其后走进来，看到秦霜那一刻面上冰冷的神色也有了裂缝。
“师尊。”
多年未见，两个姑娘也早已出落得亭亭玉立，秦霜不由得眼眶发热，忙招手让她落座:“你自小就喜欢板着。”
师徒三人许久未见，一聊便是很久，秦霜静静地听着她们聊着外界之事，一时间竟也有许多感慨。
殿外的师兄弟们都没着急，一直等到三人聊完。
过了好一阵，秦霜遣人唤谈韶与曹空入殿。
当他们进殿后，便听到秦霜温和地向她们介绍:“这是我在信中提到过的那两个小辈。”
说罢，秦霜又看向他们，向他们招手:“还愣着做什么，来拜见一下师尊与师叔。”
两人不再停顿，上前向沈洛桐沈洛怜行礼。
“弟子谈韶见过师尊，师叔。”
“弟子曹空见过师尊，师叔。”
声音落了许久，沈洛桐依旧没有出声，旁若无人地端起茶杯饮了一口。
见状，沈洛怜不由得有些尴尬，只好轻咳一声道:“你们起来吧。”
两人不用想都知道沈洛桐这是故意给他们难堪，因此，谈韶也没惯着，道了一句:“多谢师叔。”
曹空一愣，只好咬着牙也跟了一句。
沈洛桐似乎被吸引了一丝注意力，抬眼撇了两人一眼。
沈洛怜就当没看到刚才的不愉快，兴致冲冲地说:“两位师侄长得真是标致，师尊可有为两位表字呀。”
谈韶微微一笑:“回师叔，弟子表字归年。”
曹空道:“弟子表字怀衍。”
“真好听。”沈洛怜凑到二人身边，东瞧瞧西瞧瞧，道:“师尊真偏心，这么好看的弟子只给阿姐收，都不分我一个。”
秦霜莞尔一笑:“若不是你自己说不想要徒弟，我又怎会不给你收?”
“那好，我现在就要一个。”
“此事还得问过他们的意见。”
沈洛怜洋洋自得，目光在两人之间游转片刻，把手搭在曹空肩头，笑嘻嘻地问:“怀衍是吧，要不要做我的徒弟?我可不比我阿姐差呢。”
曹空一愣，转而一笑:“好啊，弟子没什么意见。”
沈洛怜似乎挺激动:“那叫一声师尊听听?”
“师尊。”曹空听话地叫了一声。
沈洛怜很是激动，一回眸看到自家姐姐不太开心的样子，便跑回她身边，倚在她肩头:“阿姐，你怎么啦，不就抢你一个弟子嘛。”
沈洛桐轻轻拍了拍她的手，严肃道:“坐好。”
秦霜将这一切看在眼底，面色不变，道:“今日你们也各自见过自己师尊了，先前与你们提到过的首徒选拔也可以着手准备了，先下去吧。”
“是，弟子告退。”
等两人退下，秦霜望着沈洛桐微微叹气。
沈洛桐却按耐不住有些不满:“师尊，你就这么轻易决定了让他们参加首徒选拔?”
“他们有那个实力，为何不能选?”
“你和师兄给的书信我和阿怜都已熟知，宫门此次有细作混入，导致血羽失踪，而这二人，最近入宫，实力超凡，又偏偏参与了寒川谷之行，若说在入宫前毫无派系，如何服众?”沈洛桐蹙眉，据理力争。
“他们入宫前绝非平民之身，此言不错，”秦霜温声道，“只是若以此言为断，未免太过武断，他们二人品行不差，若是加以引导，未来又为何不会成为宫门的左膀右臂?你的考量都不错，只是在尚未盖棺定论时，作为师长，你要拿出气量来。”
沈洛桐垂眸，纵使不言，心中还是有些不满。
秦霜微微笑道:“你大可放心，若是查明此事与他们二人有关，宫门绝不姑息。”
沈洛桐点点头，姑且算妥协了。
沈洛怜道:“不过师尊对他们也太好了吧。”
秦霜微微一顿，问:“何出此言?”
沈洛怜想了想，道:“我也说不好，感觉师尊对他们很是看重，尤其是那个归年。”
闻言，秦霜轻轻一笑，眼中闪过一丝不明情绪，她道:“他们年纪小，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师尊年纪大了。”
此言一出，沈洛怜立刻去挽住了秦霜的胳膊，撒娇道:“师尊说什么胡话呢，师尊什么时候老过。”
谈韶与曹空出了殿，想起方才，曹空道:“你那个师尊可不是省油的灯。”
谈韶倒是无所谓:“她倒是想抓我们把柄，也得有得抓不是。”
毕竟，真正拿到血羽的又不是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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