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州,坨坨村。
此村位于北州与冬州边境的,一处叫白石河的右岸上,距离苍山五百公里,内有居民几十户人,以农耕和放牧为生,偶有商队路过。
坨坨村不算非常富裕,但居民依山傍水,不愁温饱,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民风淳朴,邻里之间互相帮助,非常和睦。
阎闻清站在坨坨村的村口,抚摸着刻有坨坨村字样的石碑,此时他是个瞎子,却闻到一股刺鼻的骚猪毛味,混着淡淡的血腥味飘进他的鼻子里。
他心想道,这样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村子,却不太幸运。
若是此时他的眼睛还没吓,就能看到这样一副惊悚的场景:
村庄的房子破败不堪,像是被人用斧头砍过似的,村民们的尸体七倒八歪地倒在地上,他们死状凄惨,有的头身分离,有的横腰断成了两节,有的肢体诡异的扭在一起,有的脸色发紫,显然是窒息而死。
时不时还有野狼叼着残肢断臂走过,它们转过头,看着阎闻清,眼睛里闪着幽绿的光。
阎闻清停住脚步,转过头,深棕色的瞳孔没有一丝情绪,回看着野狼的眼睛。
仿佛这一刻,他不是一个瞎子。
感受到阎闻清身上那股无形的剑气,野狼罕见的夹起了尾巴,把嘴里的断肢放在地上,头也不回地跑开了。
阎闻清这才转回头,眼睛直直看着前方,往前走去。
直到他走到一个比其他房子看起来稍大的房子前,才停了下来,他的耳朵动了动,听到了那个房子内部传来不小的动静。
那个声音,让阎闻清想起他前几天,途径距离坨坨村最近的镇子的时候,路过一个猪肉摊,猪肉摊老板拿着大砍刀剁猪里脊骨的时候的声音。
不过那猪肉摊老板人还挺好的,看他是个行动不便的瞎子,给了他五斤肥猪肉和几钱银子,说这是他的跑腿费,只需他把肉送给一百米外的街口的酒楼老板手里。
不知道这个房子的主人,是否也这么“友好”。
阎闻清走到门前,伸出手,轻轻试探了一下,见门紧紧关着,他敲了敲门,问道:“有人吗?”
很快,吱呀一声,门开了。
一个身材肥壮,肥头大耳,地包天的下巴上挂满红毛胡须的男子,出现在阎闻清的没有光泽瞳孔里。
如果阎闻清看得见,低下头还能看到该男子的双腿不是人类该有的形状,而且覆盖着鬃毛的猪科动物的提子。
这样,他就能猜到,眼前这大概率不是人,而且一个吃人血肉,妄想通过残忍的捷径修炼成神的妖怪。
“你是何人?”男子问道。
阎闻清微微低头,身上的剑气收敛,说道:“打扰了,鄙人一个穷书生上京赶考,路过此地,前来讨口饭吃可好?”
“进来吧。”这猪妖化成的男子答应得倒是爽快,侧过身,让阎闻清进来。
刚踏进屋子没两步,一股像是死了三天的老鼠的味道扑面而来,阎闻清停顿了一下,神情不变,继续往前走。
“请坐。”
野猪妖拿着一个板凳放在竹制桌子旁,他的举止粗鲁,凳脚落在泥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感谢。”阎闻清就像是视力无碍的人那样,灵活的坐在板凳上。
野猪妖顽劣一笑,拿起一个土陶碗,放在阎闻清年前,再拿出一个圆腹陶罐,往陶碗里倒入一碗猩红色的液体。
液体黏稠,带着诡异的恶臭,阎闻清表面再风轻云淡,也不自觉的被这个液体熏得向后靠了一下。
野猪妖满意的笑了笑,说道:“这是我们村的特色美食,鹿血汤,尝尝吧?”
“谢谢。”
看着阎闻清端起陶碗,野猪妖笑得更猖狂,就好像阎闻清的小命被他掌握在手里。
然而,在陶碗的边缘即将碰到嘴边的时候,一声声怪叫传入阎闻清的耳膜里,差点在他的耳道爆炸:
“Wer ——Wer ——”
阎闻清的动作忽然停住了。叫得也太难听了。
野猪精看着声音的源头,一个竹条编织而成的鸡笼,笼子里关着一只扭动的黄白黑三色大耳朵狗。
“闭嘴!”野猪精骂了一声,一脚踢中鸡笼。
笼子里的狗受到惊吓,叫得更大声了。
“不好意思,我家的驴不知道在发什么神经。”野猪精只好说道。
“咳咳咳……”
阎闻清“砰——”的一下放下套碗,捂着嘴咳嗽不止,仿佛被这声破铜锣的叫声惊吓到了。
“抱歉……”阎闻清皱着眉头,似乎很难受:“可否借一碗酒?”
“可以,我们村的高粱酒很是有名,但烈酒伤胃,你若要喝酒,先吃下一碗粥垫垫肚子吧。”野猪精说。
阎闻清叹了一口气,说道:“您有所不知,鄙人从小体弱多病,患有先天顽疾,吃饭之前需借酒服药,不然心烧得难受。”
“原来如此。”野猪精两眼一转,说道:“你现待这儿等着,我去去就来。”
“多谢。”阎闻清说道。
野猪精恶狠狠地看了一眼笼子的狗,撩开门帘,转身走去了后院。
就在野猪精离开之后,阎闻清站了起来,步伐轻盈,悄无声息地走到竹笼前,解开笼子。
他刚伸手进去,想要看看到底是什么玩意,就听到“阿嚏”一声,一股粘稠的玩意甩到他手背上。
阎闻清:……
就算他是瞎子,他也知道那是什么恶心玩意。
“汪。”
一个湿润微凉的鼻子拱了拱他的手指。
“狗?”
阎闻清略带疑惑地确认。
“汪!”
笼子里的犬科动物回应。
“……”
阎闻清沉默的,把手背往毛茸茸的狗头上蹭了蹭,直到手背上的黏糊糊感觉都干净。
他收回手,想了想,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最终还是把手背凑到鼻子下方,闻了闻。
“呕……”
他忍不住干呕几声,这真不怪他,那一股长久没有清理的发酵狗毛味加尿骚味实在是有些刺鼻。
要是说刚刚那碗血腥味的玩意,他还有点心理准备,闻到味道的时候,还不至于表情大崩。
但这个狗臭味就不同了,那味道简直是毫无预兆的往他的脸上大打几个耳光。
“Wer!!!!”
大概是阎闻清脸上嫌弃的表情太过于明显,笼子里的臭狗发出了不满的吼叫。
阎闻清嘴角抽了抽,忽然,他身形一滞。
他听到脚步声,猜测那野猪妖又回来了。
他猜测的也没错,这一次,野猪妖没带什么送药的高粱酒,手里提着两把棕黑色的,带着锈斑的扇形斧,斧头互相碰撞,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阎闻清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他站了起来,转过身,眼睛定定看着野猪妖。
好在他不是先天眼盲,他可以装得和眼睛正常的人一样,他的神情太过于冷静,以至于猪妖一直都没有发现,他是个瞎子。
阎闻清抓着腰间的挂剑的剑柄,拔出剑,这把剑的剑刃闪着银色的光,可以看出,这是一把好剑。
美中不足的是,这竟然是断剑。
一把没有剑尖,只剩下三分之二剑身的剑,威力大减。
“酒来了。”野猪妖轻蔑地看断剑,当然觉得胜卷在握。
“先请。”阎闻清神情不变,挥挥手说道。
野猪精和这帮假惺惺的人类可不一样,他可不搞客气那一套,抓着斧头直接冲上前,对着阎闻清的脑袋砍下来。
阎闻清眼睛一睁,提着断剑一挡。
“铮——”
那把残缺的断剑,竟然挡住了斧头的攻击。
哪怕是野猪精这样一个对剑不太了解的粗俗之人,都不禁感慨一句:“好剑。”
下一刻,那把断剑就在他的赞叹下,直接碎成了好几节。
阎闻清:……
“这把剑确实该退休了。”阎闻清把仅剩的剑柄扔在地上,说道。
“我还以为多厉害呢,原来只是花拳绣腿。”野猪精嘲弄道。
“我是不厉害。”阎闻清说道:“不过,取你一只修炼不努力,爱偏门邪道的食人妖怪的性命,问题不大。”
“好大的口气。”野猪精冷笑道:“你就笑吧,很快你就笑不出来了。”
说罢,他再次举着斧头向阎闻清砍去。
在避开野猪精的攻击之前,阎闻清摸了摸嘴角,确定自己没有笑之后,一个侧身,躲开野猪精的斧头。
*
“wer,wer ,wer——! ”
看到两人打在一起,卫如贤忍不住扯着嗓子大声嚎叫,给阎闻清加油打气。
闻清啊,虽然我和你有仇,但现在我的狗命掌握在你手上了,你一定要赢啊!
下一刻,卫如贤就见到阎闻清被野猪精像抓猪仔那样抓着举过头顶,重重摔在地上。
卫如贤:……
不要这样子吧。
接着,野猪精抓着阎闻清的手臂,直接来个过肩摔,阎闻清像一个稻草编织的玩偶一样,直接被甩到狗笼子这边。
“咳咳咳!”
阎闻清好不容易爬起身,捂着嘴巴剧烈咳嗽几声,这一次咳嗽可不是装的,阎闻清直接吐出了一手的血。
卫如贤绝望的闭上眼睛。
他早就看出来,阎闻清状态不似以前,但他没想到,这个死鬼竟然这么弱。
虽然他现在灵魂被困在一只除了吃就是拉的蠢狗的身体里,似乎也没资格说人家弱。
“你太吵了。”阎闻清看了笼子这边一眼,嫌弃的说:“不要干扰我的注意力。”
你还真嫌弃上了?!
卫如贤气炸了,刚想开口骂人,就看到野猪精长啸一声,四肢均在地上,那还算有人样的脸在剧烈扭曲,鼻子越来越大,嘴里长出长牙,最后变成了一只长着恐怖獠牙的棕毛野猪的模样。
除了它的额头中间,多长了一只红色的眼睛。
卫如贤直接瞳孔地震。
野猪精这是现原形了。
这意味着,它要玩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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