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连无岐都攥着他的衣袖不肯放手,但却与他保持一臂距离。低垂着头将所有神色都藏住。
好像又怕谢霜崖看出他心中不满后扔下他一人,又不想违背自己本心向谢霜崖谄媚示好。
左右不过是个刚死了师尊的小孩,哪怕心里再恨,也知道一个体质特殊的凡人只会被邪魔侵扰至死,只能跟谢霜崖回宗门,仰仗师叔教习仙术。
谢霜崖自然不会同这样的小孩怄无谓的气。
二人一路无言。
在系统的指引下,谢霜崖行驶仙舟落地归一宗。
九九八十一峰坐落在一条粗壮的灵脉上,其间还有千万条灵脉分支,犹如树枝,合力将归一宗托起。
仙气缭绕,灵气充沛。正是这条举世罕见的灵脉,让归一宗稳坐修仙界第一大宗的地位。
谢霜崖直直往丹阁去,甫一落地,阁外几个弟子欣喜地向他问好。
“谢师叔回宗了。”
“玄渊君。”
谢霜崖颔首回应,拖着身后的尾巴进门。
也不知是人前要脸,还是知道到了宗门就安全了,连无岐终于松开了他的衣袖。
身后传来弟子们的悄声议论。
“这人是……”
“难道是……新收的弟子?”
谢霜崖径直走到执事台,还未开口。
执事弟子大惊失色,结结巴巴道:“谢谢谢师叔,有何事吩咐?”
谢霜崖挑眉,怎么刚见面什么都没做就开始道谢。
他将连无岐拽到身旁。
“找个医修替他看一下伤势。”
弟子看了看眼前这个身上伤痕明显的凡人少年。他颈间不知是被哪个杀千刀的捏了,如今指痕已是吓人的紫红色,身上衣物亦有损毁,看着落拓,但仍对自己微笑着施礼,令人很有好感。
执事弟子纠结万分。最后抓耳挠腮,支支吾吾地对谢霜崖说:“对不起,牟师叔说,丹阁不接您的委托。”
“为何?”
“您上个月教剑峰弟子练剑,连劈三座山,打坏了他最爱的丹炉,坏了一炉九转紫金丹。”弟子语气犹豫,小心用词,以免措辞不当激怒了师叔。
“他说您没有丝毫悔意,还嘲讽他的丹炉是纸做的。九转紫金丹的材料也极为珍贵,在您没有赔礼道歉前,我们丹阁上下都不能帮您做事。”
谢霜崖:还有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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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霜崖细想,按执事弟子这个说法,原主确实有过错,应该给人家道个歉。
于是他问:“他想我怎么赔礼道歉?让他自己出来说。”
执事弟子脸色瞬间一白,一脸摊上事了的表情。
一声怒喝自上而下压过来,雄浑的男音大骂道:“谢霜崖!你不道歉不赔礼,还跑来我这挑衅!你是不是脑子有病!”
阁中突然出现一个青袍道人,横眉竖目。他将一个裂成两半的丹炉掷在谢霜崖面前。
“一个月来,我找遍了有名的器修,没一个能修好的!你说你要怎么赔我?”
这丹炉,细看能瞧出是黑精铁所制,已是顶坚硬的材料之一,而且此材料还挺稀有。
但是在自己的剑下……
谢霜崖不禁脱口而出:“这丹炉确实像纸一样脆弱。”
青袍道人怒极,似未想到这人还敢再次出言挑事。
“你有本事,剑修了不起,剑修就可以随便一剑从剑峰捅到丹阁!反正我们这的丹修和医修又打不过!”
谢霜崖淡定地取出一块玄色的铁来,扔给他。
“这个赔你。”
“这是……”怒气被打断,道人捧着这铁块细细琢磨,这铁块毫无杂色,黑中透赤,看着像是上好的材料,但他一时辨认不出这是什么。
连无岐突然向前一步,哑着声开口:“谢仙师是替我求医,我自知凡人之命薄,不敢奢求仙人出手相救,还请这位仙师不要为难谢仙师。”
这倒是令谢霜崖惊讶,这小子不哑巴了,还挺能说会道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喊的这么生疏。
牟智立收到了赔礼,虽不知晓是什么东西,但气已消了大半。
他和颜悦色地说道:“嘿,说什么为难不为难的,我们都是同门,平日里就喜欢这样玩笑逗乐。是吧,谢师兄。”
谢霜崖随口应道:“嗯。”
牟智立收了好东西,就要替人办事了,
他打量着连无岐,片刻后才开口说道:“小伤小伤,只是你身无灵力,不可服用灵丹,还是得煎药,喝上几天调养。”
说着他又迫不及待低头仔细研究手中的玄铁。
“师弟这是什么材料,看着不同寻常。”
“忘了,反正比你的黑精铁要稀奇。”
牟智立被拉踩一番,眉尾气得上下抖动,但硬生生将怒气压下去。
他好声好气地应和道:“师弟说的是,这铁一看就不是黑精铁那类俗物,回头我便去找个器修帮忙铸成新丹炉。届时还要练一炉极品丹药给师弟。”
明明是谢霜崖的过错,却因其赔了一份大礼,牟智立还得好好谢谢人家。
谢霜崖:“不必,我用不着丹药。”
“那就给你的……”牟智立看了眼连无岐,“徒弟?这小子金丹期前所有的丹药我都包了。”
谢霜崖又摇了摇头:“他不是我徒弟。”
连无岐此刻才将视线从玄铁上剥下来,嘴唇紧抿,盯着谢霜崖。
“哦?那这位小友是?”
归一宗可不是什么人都能随意进出的,就算是修为已有小成的修士也得亮亮来路,秀完背景也不一定能背允许进来。更不必说凡人,只有在门派每五年一次的招生中才能见到。
如今又不是广开门路要招生,作为长老的玄渊君带了个凡人进门,既然不是要收做亲传弟子,那又能是做什么?总不至于是路上碰到大发善心捡回来考验他牟智立的医术。
牟智立脑内闪过无数猜测,突然一个激灵,一个可怕的想法形成。他面上不掩震惊之色,难道,这个少年是谢霜崖这个无情道剑修为自己找的炉鼎??!
谢霜崖微低头跟连无岐对视了一眼,连无岐也不像之前一样刻意避开他,只是看着谢霜崖的嘴唇一张一合,吐出了两个字。
“师侄。”
这二字一出,满堂寂静。
众人脸上都带了茫然之色。
连无岐也不例外。
谢霜崖自穿到这个世界,只见过他恶狠狠的状态和方才装模作样的君子模样,乍看到他表情空白,还觉得有些新奇。
只是不明白为何所有人都如此反应。
难道大家都不知道连无岐的身份?
连无岐嘴唇微张,想要说话但最终没说出来什么。
而牟智立则疑惑问道:“这是哪位师兄弟的弟子?我常居宗内,怎么没听说最近有哪个长老收弟子?”
谢霜崖道:“裴师兄的。”
牟智立脸色一变,电光石火间抹除阁内小辈方才的记忆,将所有人都扫出丹阁,设下结界。
他面露苦涩笑意:“这是我能听的吗?”
牟智立这下正眼看连无岐了。
“没想到是裴师兄的弟子……裴师兄已经被驱逐出宗已有十年,未曾想他还在外收了亲传弟子。”
连无岐:“……”
谢霜崖:有故事?你没跟我讲。
【额,我忘记说了。十年前,妖族圣女华清霖在秦州献祭了一城百姓和一众修仙界新秀弟子,自己突破化神期。
【裴方寸那时与她有染,各门各宗联合起来逼上归一宗,掌门就将他逐出宗门,保宗内弟子平安。裴方寸已经逃跑十年了,前些日子才收连无岐为弟子。】
谢霜崖明了,难怪牟智立没见过连无岐,听到这消息反应如此大。
谢霜崖安抚道:“世事无常。如今裴师兄身死,我将带他的弟子修行。”
“什么?!裴师兄死了??”牟智立一脸惊悚。
谢霜崖:“……”原来都还不知道?
牟智立在原地踱步转圈,很是焦躁。
“他这十年都躲得好好的,怎么会死呢?你怎么知道他死了?”
谢霜崖决定秉持少说少错的原则,不说话,只是遗憾地摇摇头。
牟智立见他这样,眉眼一耷拉,自己去猜测事件经过了。
瞧牟智立这下意识的反应,与裴方寸关系应当不差。
谢霜崖心想,幸好是讲给他听了,若是换个跟裴方寸有仇的,保不准对连无岐暗下狠手,到时候自己的任务就更复杂了。
牟智立焦虑地啃着指甲,想了半晌,最后嘱咐道:“为了保护他,这件事不要外传。你带他修行是最好的选择,他待在你身边最安全。”
谢霜崖认可地点头:“我信任你,所以只跟你说。”
听了这话,牟智立竟然感动起来,他何德何能从一个无情道剑修嘴里听到这话。
但又欲哭无泪,这惊天的秘密为何要他一个丹修知晓?
他转向连无岐,说道:“裴师兄怎么死的,我也不想知道了。你切记,不要跟任何人透露你的身份,这都是为了你的小命着想。”
连无岐在一旁维持着一副麻木的表情,不言不语。好像是想起师父身死之事,陷于悲伤了。
现在只以一种平直的语调回复:“好。”
牟智立还感慨着要好好对待裴师兄的唯一弟子,拿出方才谢霜崖给他的赔偿玄铁,按在连无岐手中,又拿出一袋子珍贵药材交予他。
“谢师兄的这块玄铁,比起丹炉,更适合做一把剑,还是你拿着合适。这些丹药是师叔我给你的见面礼,以后有什么问题,谢师叔解决不了的,你就来找牟师叔。”
连无岐握紧玄铁,真情实意地说:“谢谢师叔。”
但谢霜崖对他这番话不太认可。他皱起眉头,什么叫谢霜崖解决不了的?
“行了,你先给他疗伤吧。”
“对对对,这伤对修士来讲是小伤,对凡人来讲就有些重了,我估计师侄差一点就窒息去世了?”
牟智立掏出一些药草开始调配。
谢霜崖:“……”
连无岐像是回忆起什么,脸上突然浮现一层薄红。
轻声回答:“是的。”
但下一刻又马上黑了脸,一脸冷酷,侧身给谢霜崖留了个背影。
谢霜崖叹为观止,原来不仅不是个哑巴,还是个会变脸的。
牟智立没一会儿就做好了药,抹在白练上,绕着连无岐脖子缠了一圈,又让他服下一颗丹药。
“好些了吗?”
“咳咳,”连无岐咳了两声,声音清透多了,“师叔医术了得,我感觉舒适多了,多谢师叔。”
牟智立满意自得地一笑:“你每隔一日换一次药,并上我给你开的药方,不出七日就能恢复如初。”
他回头收拾桌上狼藉,突然感应到结界波动。
猛一回头,颤抖着声音对谢霜崖说:“掌门师伯在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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