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人身上的味道,她不喜欢。
黑猫弓起背脊,利爪从粉肉垫探出阻止他的靠近。
“没事。”苏牧野的手落在它脑袋上轻声安抚。
“苏医生,我听见雪崩的声音,特意来找你!”拔都疑惑的打量着他怀中的黑猫。
苏牧野顾不上解释,“尽快下山,雪崩随时会发生!”
拔都是本地人,对路况较为熟悉,他在前方带路,苏牧野紧跟其后。
回到所住的毡房,苏牧野第一时间拿出药箱处理黑猫身上的伤口。
脚底传来的刺痛,让她蜷缩的爪垫卒然展开,爪子拍击时带起的阴风掀翻了茶几上的黄历纸,三道血痕落在男人手背。
“好心给你处理伤口,怎么还恩将仇报?”苏牧野用食指戳了戳黑猫脑袋。
司妶陷入短暂迟疑,猫眼里尽是人类复杂的情绪变化。
耳朵向后压成飞机状,缠着蝴蝶结纱布的脚掌被她心虚的蜷进尾巴里。
月光刺破云层时,小猫蜷缩在男人怀中,绒毛尾巴无意识地扫过对方手腕。
魍魉河中的兽魂们若是知道地府以冷酷威严著称的妖冥使豹尾大人,此刻正被凡人当成取暖的炭炉,会是怎样的表情?
感受他逐渐平稳的呼吸节奏,司妶跳下床,肉垫轻踩在木地板,门轴吱呀转动开来,一只麻雀扑棱棱落在屋外的栏杆上,尾羽在月光下泛着金属质地的冷光。
“哈哈哈哈,豹尾大人怎么变成小猫了~”司凛的嘲笑声像风声扎进夜色。
司妶耳尖抖动两下,瞳孔在黑暗中收缩成细线,冷冷出声,“本座最喜欢你们这些鸟类了~”
麻雀翅膀不自然地抽搐,喙间滴落一颗谷物,“豹尾大人不是来调查兽魂暴动?怎么连人形都维持不住?”
明明有求于人,司妶的语调却没有半分求人的态度,“你速回地府询问混沌反噬的解法!”
此刻屋内传来鞋底摩擦地板的声响,她似一阵风窜回门缝,尾巴却还露在门外。
黑暗中两颗宝石般的猫眼正闪着幽光,男人将它一把捞起。
他低头看着怀中炸毛的小猫,指尖抚过她脊背上暴起的毛刺:“外面这么冷,怎么跑出去了?”
麻雀惊飞,翅膀拍打声里混着黑猫闷闷的叫声。
男人轻笑,将猫搂进怀里,温热掌心贴住它冰凉的耳朵。
破晓时分,苏牧野拎着从拔都家借来的猫粮踏进院子。
“小猫,开饭了。”他拉长的尾音惊醒枕头边的黑影。
司妶耳朵竖起,跳上窗台打量院子里的男人。
他身材颀长,长款黑色羽绒服下摆扫过积雪,正弯腰摆放食盆。
银丝镜框上凝着细小的霜花,镜片后方露出那双浅褐色的眼睛。
男人放好猫粮和水,她已化作一道黑色残影掠过门槛。
一只橘猫正躲在拐角处瑟瑟发抖。
黑猫优雅地踱到食盆前,她是地府阴帅,根本无需进人间食物。
等苏牧野一走,她前爪搭在饭盆上,亮出利爪,用兽语冲着橘猫唤道:“过来吃!”
迫于她的威压,橘猫小心翼翼的靠近饭盆,吃一口又警惕地抬眼去看黑猫,生怕对方给自己一爪子。
逼着橘猫吃完食盆里的猫粮,司妶满意地踩着猫步进到房间,跳上餐桌。
苏牧野的早餐是一碗冒着热气的白粥,配着刚出锅的葱油饼。
他坐在餐桌前,一边用勺子搅动碗里的粥,一边接听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低沉的中年男人声音,是救助站的同事。
对方简要说明情况,牧民送来一只受伤的白唇鹿,性情异常暴躁,需要他立即处理。
苏牧野匆匆咽下最后一口粥,就在他准备起身时,拔都从门外探出半个头来,“苏医生,我送你回救助站。”
“那麻烦了。”他并没有拒绝,正好利用这段路程处理一些工作上的事情。
“这只黑猫要带走吗,还是留下给我家大橘作伴?”
拔都话音刚落,司妶已用利爪勾住苏牧野的毛衣,仿佛在无声抗议。
苏牧野笑着摇头,迅速收拾好随身物品,连碗筷都仔细洗净放回原处,这才抱起猫登上等候在外的车辆。
被太阳一晒,司妶浑身不得劲,弓着背蜷缩在车后座,琥珀色的竖瞳盯着窗外的树影。
司凛的腹语从里传来:“判官大人说月圆之夜你便能恢复人形。”
他又忍不住追问:“兽魂暴动...是不是出了状况?
司妶只是用尾巴尖轻拍座椅,发出短促的嗯声回应。
车内只剩下引擎的嗡鸣,以及键盘被敲击的声音,苏牧野专注在电脑页面上,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银丝眼镜框,压住被风吹乱的发梢。
拔都偏头同他搭话:“苏医生,救助站是有急事吗?”
“有头被咬伤的白唇鹿,需要紧急处理。”
笔记本电脑的屏幕蓝光映照着梁所长发来的死亡名单。
十七只幼狼、三十三头岩羊、四十匹野牦牛,所有尸体都呈现出相同的致命伤:喉管撕裂与内脏掏空。
昨夜给雪豹包扎时,他特意用棉签蘸取了伤口渗出的血液,此刻试管就静静躺在背包里。
车窗外掠过枯黄的野草,那些被风扬起的尘土里,似乎还飘荡着未完全融化的雪。
越野车碾过碎石路的声响惊飞院墙上的嘴雀,拔都仍坐在驾驶座上未动,目光追随着快步走向救助站的苏牧野。
铁门在风中发出吱呀的呻吟,司妶的尾巴绷直,她嗅到了不一样的味道。
黑猫悄无声息地跃过栅栏,爪垫踏在潮湿的泥土上,每走一步都在辨别那些不属于这里的气息。
铁笼的撞击声越来越近,司妶蹲踞在阴影中。
白唇鹿的嘴角凝结着暗红血块,每一次撞击都让铁栏震颤,鹿眼里翻涌着不属于野生动物的混沌。
她弓身窜进笼子,爪尖按上对方额头,黑雾在皮肤下扭动,那是被强行寄生的混沌碎片在撕扯宿主意识。
苏牧野调配好麻药剂量赶来,就见小猫在铁栏子里,他眼疾手快的将麻药针管飞进白唇鹿体内。
黑猫敏捷地钻出栏杆,尾巴尖还残留着黑雾的凉意。
白唇鹿的瞳孔里浮动着幽蓝色光晕,那些人类肉眼看不见的黑色雾气正速度增殖。
远处传来车辆碾压冰层的脆响,野生动物保护协会秘书长郁青和随行兽医齐康从自然保护区回来。
调查报告在长桌上铺开,幼狼的胃里发现采矿用的硝酸盐包装。
野生动物栖息地范围内,禁止实施破坏草原植被、污染水源等危害野生动物生存环境的活动。
采矿作业会导致野生动物栖息地碎片化或生态功能退化,是被明令禁止的。
而来自民间巡护队的影像里,某头藏羚羊被雪豹撕裂的伤口处折射出与混沌碎片同频的黑雾。
黑猫趴在救助站会议室的暖气片上,但这黑雾只有司妶能看见。
郁青手指戳在矿区坐标处,“我们发现有人在保护区私自采矿...”
他们居然也是为兽魂暴动而来?
这个念头在司妶脑海中激起层层涟漪,人类真是矛盾的集合体。
会议结束已到中午,简单的用过午饭后,野生动物保护组织和野生动物救助站的工作人员将同江乡派出所的民警们一起前往矿区。
司妶的爪子紧抓着车盘底部。
车辆进入保护区的界碑,直到几辆工程车出现在视野内,车辆行驶的声音与兽魂晶石的嗡鸣诡异地交织在一起,她能感知到整片雪原都在颤动。
脱离车盘,黑猫在矿井铁梯上悄然移动,三十米深的黑暗像被光撕开一道裂缝。
那些游走的黑气并非混沌碎片的残渣,它们游走在岩壁上,似乎在为兽魂晶石中的混沌碎片供给养分。
爆破工老李的矿灯扫过一道虚影,他揉着发酸的眼睛嘟囔:“刚才是不是有只猫窜过去了?”
同伴嗤笑着指向通风管道:“你该不是被瓦斯熏出幻觉了吧?”
工头接到上头通知,吹响刺耳的哨声:“全体撤离!警察来了!”
金属罐笼刺耳的摩擦声中,司妶躲在煤堆里,听着脚步声逐渐退去。
引魂铃在黑暗中划出幽蓝轨迹,铃舌每晃动一次,便有数道游荡的黑气被吸入引魂铃中。
她耳尖微微抖动,捕捉到钢丝滑轮传来的细微金属摩擦声。
煤渣味里混着熟悉的气息。
引魂铃发出高频嗡鸣,司妶不得不将它收起,闪身来到立井边缩成一团。
等光亮逐渐消失,爪垫无声地扣紧钢丝,借着滑轮组反冲力弹射而起。
她调整身姿让前爪精准扣住滑轮凹槽,后腿蹬踏井壁凸起的岩层,每块碎石叮叮当当坠入黑暗。
爪垫终于触到井口边缘,不远处传来警笛声,非法采矿的工人们被民警们押解出矿区。
司妶借着最后一丝惯性翻出井口,引魂铃烫得灼爪,那些被收服的黑气在铃壁内发出困兽般的呜咽。
矿井深处传来闷响,像是有人被反弹至地面。
她甩了甩耳朵,将煤矿粉尘从绒毛间抖落。
苏牧野做完最后一组采样数据录入平板,抬眼瞥见车尾阴影里一道猫猫祟祟的黑影。
那团黑影从车底蹿出,精准落进他怀里。
它怎么跟过来的?他指尖触碰猫耳。
最后的天光被山峦吞噬,苏牧野一行人回到救助站。
进到工作室,他从雪豹血液中提取出DNA,与那些被咬死的野生动物所残留的毛发中提取到的DNA做比对。
司妶蜷缩在苏牧野房间的沙发上,此刻距离月圆还剩三小时十七分,月圆前特有的躁动让她微微颤抖,那些被铃铛镇压的黑气无声撞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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