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货郎是个老实憨厚的，没趁机跑了，还与他们诚惶诚恐地道歉，姜沅宁他们肯定不能斥责人家，摆摆手叫他自去。
“是假的，别怕。”
姜沅宁也听到那货郎方才说的，拍了拍心口，“我知道，就是那做的跟真的似的，乍一眼看到吓了一跳，”就算不是乍一眼看到，她也怕，怎么着都怕那东西。
这一跳也是真的一跳。
“姑娘，”香桂跑到另一侧扶住她，“您能走吗？要不婢子叫人抬个软轿过来？”
惊吓过后，姜沅宁的确有些腿软脚软，扶住了香桂的手，但也没到走不动的地步，摇摇头，“不用，慢慢走过去就行，正好我也缓缓。”
又不是很远的路了，再往前便是一拐便到肖府后角门了。
可香桂心疼姑娘，就看向肖庭昱，“要不让表公子……”
“咳，不用，”姜沅宁拦住香桂未出口的字语，往前走去，“我这能走。”
真要坐软轿或者背着，就跟遇见多大事似的，过去方才一会儿的惊吓，她好多了，这可比上回在路上看到的真的那玩意儿轻多了，不能想，一想脑子里就有影儿，“快别说这些了，越说越瘆得慌。”
赶紧走。
说着，脚下加快步伐，虽然还有些发软，比才被吓完那会儿强多了。
主仆两个没看到，肖庭昱适才愣神被落后几步，此时略有些遗憾的眼神。
待拐过弯来，他大踏步追上来，不放心地微微垂头看她，见脸色还带了些苍白，唇瓣也轻抿，显然并没有她口上说的那样轻松，到底是被吓到了。
“等回府后，叫人煮些安神汤来喝了，你先在青木院休息会儿吧。”
虽然姜家搬走，肖府还是保留了肖氏等人住过的院落给她们，让她们过来时歇个晌或者小住。
姜沅宁觉着没必要，这么一来岂不是弄得大舅母他们跟着记挂，笑了下，道：“不用，等我跟五表姐玩会儿，就忘了，若不然就等午间歇晌的时候再喝。”
她是真不想早上就喝安神汤，配方再好也叫人觉着是药汤子。
不远处角落里，才与人暗中见完面，踌躇着去新搬家的姜家那边看看，还是去韦二姑娘那边打探下差事进度的葛清妍，一偏头便看到让她妒火难抑的一幕。
高大英俊的男子正微微低头侧脸，满眼关切地看着一侧娇俏的姑娘，不知姑娘满面笑容地说了什么，男子神色放缓，轻轻点了点头。
认识这么久，她也没见过他这样丰富的面色表情，没见他这样迁就一个女子。为配合那姜沅宁说话，他的背都弯了下去。
往常见他，那次不是脊梁挺直，便是跟自己说话，也从未低垂过眉眼。
她也从未离他如此之近过，没见过他垂眼望向自己会是什么样子？
就在她手指拧紧了帕子时，肖庭昱忽地挺直身子朝这边转过头。
不知是什么心理，葛清妍赶忙往里面避进去，隐藏起身形。
并不知道，因动作过快，今日特意穿的新买的石榴红裙下摆划出弧度，被肖庭昱目光准确攫取到，无声做了个手势，很快便有暗卫去查看。
葛清妍更不知道，如今肖府附近早有人暗中巡逻，她方才与人见面的一幕也被人看到，不多时便被报到了肖庭昱跟前。
这边，姜沅宁几人从后角门进了肖府，到往二房那边去的岔路口，便让肖庭昱自忙去，“昱哥去收拾你的东西吧，我自己寻五表姐就行。”
肖庭昱却坚持将她送到肖冉处，并把方才她在外面被惊吓到一事也一并告知，“……我看阿宁可能被吓到，不然就叫郎中来给她看看。”
这会儿不是喝安神汤，直接寻郎中了，姜沅宁赶忙阻止，“我现在已经好了，没事了，不用叫郎中，真不用。哎呦，昱哥啊，你赶紧的忙你的去吧，别管我了，我真没事，”说着，她伸手推了他胳膊一下，“快忙你的吧啊。”
肖冉道：“小哥放心，我会照看阿宁的，方才我还见大伯回府问起你来，可能有事寻你，你快去前院看看吧，阿宁这边有我。”
虽然也有些担心表妹，不过肖冉觉着应该问题不大。
再看阿宁顺手一推，小哥也往前走一步，面上又是无奈地样子，显见是拿阿宁没法子，忍不住叫人想笑。
姜沅宁将人推了两把后，就挥了挥手，“昱哥慢走，小妹不送了啊，我跟五表姐有话说。”
说完，拉着肖冉往次间走。
肖冉就见小哥走了两步，又忍不住回头看一眼，忍不住轻笑起来。
小哥这样子，明显对阿宁这个表妹过于关心了啊！
再看一眼浑然不觉，拿表哥当亲哥，拉着她去挑帘子的表妹，肖冉面上笑容更大了些。
小哥一直都是情绪过于内敛，从小就比几个哥哥还要老成板着小脸，待到大时直接一张阴沉脸走天下，便是自家亲人缓和，但也少有情绪这般浮动，面容这样丰富神色。
肖冉便是稳重，也不过十几岁，带着女儿家的鲜活心性，忍不住想看自家小哥的热闹。
姜沅宁拉了唇角带笑的肖冉进次间里坐下，就忍不住念叨了两句，“昱哥比才认识的时候，好像婆婆妈妈了许多，非要我喝安神汤，这会儿又叫什么郎中，我只是当时吓了一跳，缓过来那阵子就没事了。”
不好说肖庭昱小题大做，知道他也是为自己好，就是觉着跟最初认识的那个阴沉少话的肖庭昱比起来太啰嗦了些。
肖冉忍住笑，道：“是吗？我倒是很少见小哥这样。”
所以，阿宁你是头一份，意义不一样啊。
可惜，姜沅宁以为肖庭昱是太有做兄长的责任心，毕竟他对外面和家里人两个脸面和态度，在家里人面前阴沉都少几分，加上从根上排斥表兄妹结亲这事，肖大舅母他们都知道了，压根没往肖庭昱对她会有心思上想。
她倒是坦坦荡荡大大咧咧，苦了肖庭昱发觉她对自己真是一点儿情愫都没有。
思及她对表兄妹结亲的不认可，不免思量起来，要不要想法子透露下自己的情况？
可就算是说了，她将自己当兄长看的心态，也未必就改观。
眼下也没有合适的时机透露，再回想曾经大姑父和阿远他们对皇家夺嫡十分抵触的态度，若是告知自己情况，说不得反而更加适得其反。
一时之间，纠结不已，竟是没个章程。
皱着眉，阴沉着脸去了前院，一路上看到五公子过来的下人们，眼尖地都快快闪避一侧，有那十几岁的丫鬟忍不住悄悄窥了两眼。
五公子生的真是高大俊美，可就是一张阴沉脸和阴沉气息，叫人不敢有丁点儿想法。每每见了五公子，真是叫人想要忍不住偷看两眼，又吓得赶紧收回目光生怕被发觉。
肖府本就门风好，便是主母不方便伺候，也是正经选了通房或者妾室。那种丫鬟爬床的事在他们府上基本没出现过，便是有点苗头也都早早被主子或者管事嬷嬷们察觉，掐灭在萌发期，如此府里风气也越发清正起来。
一路无阻到了前院肖大舅的书房，小厮眼尖地看到人进去通禀，等肖庭昱到门前便侧身请他进去，“五公子，您里面请。”
“父亲，”进了书房，绕过一面四开屏风，便看到坐在书案后头的肖大舅，肖庭昱拱手唤了声，“听下人说，您寻我。”
“嗯，”肖大舅起身离开书案，与他一道走到书架处，书架微微划开，两人走了进去，方才说起来。
“今日朝堂有些不稳，大皇子势头渐猛，压制住三皇子，之前三皇子和四皇子接连失踪的事也被大皇子翻出来，弹劾是三皇子自导自演……四皇子如今虽在太原府处传出些业绩来，总归是离长安城太远了些。”
这么多年了，肖大舅自然盼着事情早点尘埃落定，不免心急了些，肖庭昱道，“圣上正值当年，多做多错。反而离开那些漩涡，先做出些事情，让圣上看到能力才是。且除了三皇子，其他几个皇子年长或年幼的，也未必没有那个心思。”
既然太子被废，其余都是庶出皇子，谁又不想为自己争上一争？
可圣上身体康健，远没到需要储君大显能耐的时候，这时候争得厉害，未必不会让圣上猜忌，是不是争完储君位置，就要开始觊觎他身下的位置了？
“是我着相了，”不用说太多，肖大舅很快转过弯来，揉了下眉心，实在是这段时间肖家接连遇到事情，又有韦通那边的事不知缘故对上自家，乱了些方寸。
说到底，他本就不是平庸无能之辈，这些年若非保全，也不会窝在这幽州司马位置上一动不动，不敢施展才能，心焦了。
“韦通那边还没消息？”
“暂时没有，一有消息，我即可告知父亲。”
“嗯，”肖大舅对幼子的人素来不加干预，也知道他底下人的本事。
父子两人又低语了数句，方才回到书房在圈椅上隔着小几重新坐下，若无人在屋内盯着，怕是以为两人一直在书房坐着说话。
肖大舅此时正如一个寻常父亲般，关心着儿子的终身大事，眉眼含着笑意，“听你母亲说，你对阿宁有意？”
初初得知，肖大舅当真是愣住好大会儿，之后便是喜悦了。
虽然父子母子多年，若是多一层羁绊，将来他也能更好照应这孩子。
“是，”肖庭昱不意外他问起自己，从母亲发现自己心意后，就没想着再瞒父母。只是想到眼前难处，不免郁色更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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