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已是深秋。
窗外已没有盛夏的蝉鸣,却多了染红的落叶。升起的朝阳透过窗照得卧室一片金黄。
七点十分。许听禾按掉了响最后一次的闹铃,被子蒙住头盖住刺眼的阳光,咸鱼似的翻了个身又陷入睡眠中。
七点二十,门被推开。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太太大嗓门地喊:“许听禾!几点了还睡,你不是七点半要上早读课吗?!”
赖在床上的人皱皱眉,迷迷糊糊打开手机:“不会迟到的现在才……二十一分?!”她猛地睁大眼。随后在三秒时间内下床、穿鞋、冲到卫生间。
隔壁的房间出来一位眯眯眼的老头。“听禾啊,都跟你说多少遍了晚上不能熬夜……你怎么穿着校服睡觉啊!”看清许听禾穿的什么后老头冲她大喊,然后遛弯似的一边在客厅走一边数落:“熬夜对身体不好,睡觉也得穿睡衣睡,校服上都是细菌,穿着睡觉很不卫生……”
“我穿的是洗过的,而且就这一次了!”许听禾被唠叨得有些烦,这些话她天天听,熟的都能默写出来了。也怪她,昨天放学回来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灵感迸发,于是坐在桌子上就开画。画差不多的时候差不多要睡觉了,但作业还一笔未动,只好奋笔疾书到半夜。聪明的许听禾早已算到自己会晚起,就干脆穿着校服睡觉。
不过她确实没算到自己竟然会起这么晚。
迅速洗漱完,胡乱扎了个头发,许听禾便拎起书包往外冲。路过餐桌看到桌上的早餐,许听禾沉思一会,往侧袋塞了盒牛奶,抓起颗鸡蛋又跑出去。
“听禾!你没带……”
打开门,原本不那么突兀的汽车鸣笛声和路边摊叫卖声瞬间大起来。许听禾一边感叹家里的隔音真好,一边往学校跑。
刚跑没几步,她看到手表上的数字:七点三十一分。
呀,彻底迟到了。
许听禾放弃挣扎,干脆慢悠悠地走起来。晚点到估计还碰不上督导员,这样就不用担心被扣班级荣誉分而被罚站了。奶奶刚刚说没带什么?不管了。
她不紧不慢地打开牛奶,一边走一边欣赏沿途风景,偶尔就着吸管喝两口。
许听禾就这样晃到校门口附近。五分钟的路程硬是被她拖到了十三分钟。躲到草丛后观察一下门口,没看到人。许听禾满意地走进去,开始吃刚剥掉壳的鸡蛋。
刚踏入校门,许听禾就惊慌地把剩下的大半个塞进嘴里。因为她在不远处看到一个带着督导员袖章的女孩。女孩很明显也看到了她,快步朝许听禾走过来。
许听禾连忙低下头,以免她看到自己嘴里有东西。按学校规定,除了食堂,其他地方不能吃东西,起码不能被看到。要是被那女孩发现,还是得被罚。
她想装作若无其事地往教学楼走,就被一只手拉住。
“请等一下。”
不用说,拉住她的就是刚刚那督导员。许听禾不敢抬头,只看到这只手靠近虎口的地方有道浅浅的疤。
怎么办,要承认吃东西吗,可是会被扣分的吧?不承认会被说顶撞督导员吧,那不得扣得更惨吧?罚什么都行,不罚站就好不然好尴尬,早知道不吃早饭了直接狂奔到学校……许听禾懊悔不已。
正当她心一横准备承认时,女孩说:“你没穿校服。”
“?”
不对啊,许听禾很清楚地记得自己穿了,早上还被爷爷说了。低头一看,她才想起来自己出门前怕冷,套了件卫衣在身上,结果把校服套在里面了。
完蛋,这比在学校吃东西扣得还狠。许听禾想狠狠地给自己一巴掌。
督导员说:“按照班级评比加扣分项,没穿校服要扣……”
“呜……”许听禾本想解释,忘记自己嘴里有东西,只发出了类似哭泣的呜咽声。
督导员沉默了。
……好尴尬。她的头低得更低了。
过了几秒,“你不要哭,校服先不扣,迟到要记。”督导员说,“报下班级姓名。”
“呜……”
“……迟到也不记了,你走吧。”她放下手。
还可以这样的吗?!
听到这句话,许听禾逃也似地奔向教学楼。本想等离督导员远一点再把嘴里的东西吃掉。一回头发现那人也往教学楼走。许听禾欲哭无泪,吐也不是,吃也不是,只好等进教室了。
进到教室,班主任唐老师正在开早会,对姗姗来迟的许听禾没说什么。许听禾回到自己角落的位置,低着头嚼起来。
前几天因为她的同桌太话唠,喜提班主任“左护法”的位置,所以许听禾现在没有同桌。
许听禾为自己可以在角落里独占一张桌子感到雀跃。一抬头看到早会标题“欢迎新成员加入班集体”,她愣了愣。
一周前就有听别人说过,一班学霸班的人最近人太多了,校长决定随机抽取几个人分散到各个班去,因此许听禾并不奇怪。但此时班里只有自己旁边的位置是空的,要是新来的坐在自己旁边……
许听禾看了一眼“右护法”的位置,是空的,便放心不少。
虽然老班大概率不会让新同学坐那么刁钻的位置,但只要概率不为零,就代表还是有可能的……
正发着呆,许听禾猛然感觉到身边有人坐了下来。
糟糕,怕什么来什么。
许听禾有些机械地抬起头扫了一眼身边的位置,还真坐了个人。
靠,什么时候过来的啊!她被突如其来的同桌吓了一跳,被嘴里的东西呛到,咳了好几声,连忙往书包侧袋摸水杯,结果摸了个空。
没带水杯?这么说的话,奶奶刚刚说没带的东西是……
许听禾有一点点的绝望。
刚刚咳得那么大声,肯定有人往这里看,如果自己弯个腰结果什么也没拿的话,好尴尬……于是一手捂着嘴,一手拐了个弯从包里抽了一本书出来。
许听禾刚直起腰,一只手就伸过来,手中是一个开了盖的杯子。是旁边那个新同学递过来的。
“喝么?”她问。
直到刚刚,许听禾才真正看清她的脸。
与其说这个女孩漂亮,不如说是酷。她有一张英气的脸,鼻梁高挺,眼尾微微上挑。看人的时候还有一点点凶。
许听禾微微一愣。
“啊,谢……”反应过来后,她伸手想接。结果那人又收了回去。
“……”
“……”
许听禾又拐了个弯,拿起桌子上的笔。
“笔是我的。”那人提醒。
“抱歉抱歉……”许听禾赶紧小声道歉着把笔放回去。
她好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女生想了想,直接把杯子推过来。
“你一直盯着我,我以为你嫌弃。”她平静地说。
许听禾慌张摇头,“不不不,我在……发呆,”她说,“谢谢啊。”
这慌撒得拙劣,不过女生并不在意,点点头后便不再看她。
许听禾呼了口气,拧开盖子准备喝,她忽地想到:这人不介意陌生人用她的杯子喝水吗?她看起来也不像大大咧咧的人,应该会在意的,还是说有其他喝法,一次性杯子什么的?
确认没有一次性杯子后,许听禾把杯子放回桌上,和这个普普通通的黑色不锈钢来了个一分钟的深情对视。结果什么也没发现,还被那女生发现了。
面对女生的目光,许听禾尴尬地笑笑,想把杯子还给她。但是如果这样的话,她会不会也尴尬呢?许听禾想了一会,硬着头皮直接喝了一口,拧好盖子还给她。
令人意外的是,她杯里没装开水也没装饮料,而是茉莉花茶。
她也喜欢茉莉花茶么?许听禾看着书本出神。因为不喜欢那些甜腻的饮料,沾到手还黏黏的,又嫌白开水没味道,所以经常喝茶,也正好喜欢茉莉花茶。
这时,一团纸条飞过来,不偏不倚“钻”进她虚握的手中。是那女生写的。许听禾展开纸条,只见上面潇洒潦草地写了三个字:“水没毒“。
……
许听禾写道:“不好意思,就是看看。”随后觉得就这么结束话题似乎不太好,又写上:“你喜欢喝茶?”
几秒后纸条被传回:“嗯。”
“真巧,我也是。”
“嗯。”
“……那个,你喜欢什么茶?”
“你刚喝的。”
“真巧,我也是。”
“嗯。”这次女生的左手托着头,递纸条的手是右手。许听禾正欲接过,忽然睁大眼睛。
她的手指骨节分明很好看,但重点是这人右手上也有道疤!
许听禾绝对不会搞错。这道疤痕,她在校门口那个督导员手上也看到过,连位置都一模一样。
不会吧……她如遭雷击。之前因为一直低着头,离得又远,根本看不清督导员长什么样,原来她就是那个以为许听禾哭了所以什么分也没扣就放她走的督导员。
许听禾慌忙在纸上写:“我叫许听禾,你呢?”
女生扫了眼纸上的字,提笔正想回答,下课铃就响了起来。她早有预料似的抬头望向走廊。那里站了几个人,正朝教室里张望。看到她后,其中一个学生招招手示意她出去。
女生有点不耐烦地站起来往外走。绕过许听禾的时候,她小声说了句什么。
“你说什么?”许听禾问。
“贺冬玦,”她说,“我叫贺冬玦。”然后转头走去。
前桌女孩转过身。她叫林晚清,喜欢扎对称的发型,长相可爱,是许听禾在班里为数不多的好朋友,也是唯一一个知道许听禾留过级的人。不知是不是经常笑的原因,林晚清的嘴角面无表情时也微微上扬。
林晚清吐槽道:“老班好啰嗦啊,一直说什么高二了我们要好好努力,不能懈怠,还总强调不能早恋什么的,耳朵都要听出茧子了。”没等许听禾回应,她又开始滔滔不绝起来:“我跟你说哦我昨天……听禾?”林晚清注意到她没在听,一直望着门外。林晚清也顺着许听禾的目光望去。门外是几个同学站在一起,围着那个新来的同学说话,那个新同学垂眼盯着地板,心不在焉,偶尔“嗯”一声告诉他们自己在听。
“她好像叫……贺冬玦?听说成绩非常好,好多人找她玩她都爱答不理的,而且啊,”林晚清小声说,“桃花也不少。你盯着她干嘛,她惹你啦?”林晚清马上站起来:“你等着我这就……”许听禾马上按住撸起袖子准备去干架的林晚清。
“她没惹我,别冲动。”她说。
“那你为什么……”
许听禾打断她,“你知道我的事吧?”
“什么……哦,我知道啊,怎么了?”林晚清一头雾水。
“我成年了吧?”
“昂,你年底的时候过的生日啊,到底怎么了?”
许听禾看着走廊上被阳光照着的高挑身影,继续说:“如果,我是说如果昂,
“我现在谈恋爱,算不算早恋?”
林晚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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