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城没有宵禁，街上是灯火通明的，街道两边摊贩也多，此时正是最热闹的时候。
“大哥哥，你要花吗。”一个稚嫩的声音传来。
玄九低头一看，一个小丫头举着花篮在推销自己的花。
“这个时辰出来卖花啊？”玄九蹲下问小姑娘。
“最近要乡试，买的人多，大哥哥你一看就是读书人。”小丫头眨巴眨巴眼睛：“要木樨花吗，寓意很好的。”
要乡试了吗，玄九笑了笑：“这一篮子我都要了，早点回去吧。”
小丫头高兴道：“真的吗？大哥哥你太好了，你一定能考取功名的！”
玄九付了钱，看着小丫头蹦蹦跳跳的走了，自己抱着一篮子木樨花好笑的摇了摇头，怎么放呢。
玄九还是带着那一篮子花去福香楼了，顶着一路众人的目光。刚进门就看到等在那里的祁良。今日下午就托狐二将雅间告诉祁良了，没想到他会在外面等。
“祁兄来的这么早，怎么没去雅间里。”玄九问。
“刚到没多久，还没来的及去。”祁良笑道：“小九拿这么多木樨花，是要参加乡试？”
“就是别人折桂折的是桂花，小九折的是桂树，想来一定能拿个好名次。”祁良调侃道。
“祁兄不要笑了。”玄九无奈，将方才的事说了一遍，推着祁良进了雅座，一大堂的人都在看他们，准确来说是看那篮子木樨花。
“小九真是心善。”祁良感慨了一句。
这时小二来上茶了，见到那篮子木樨花，还祝两人乡试顺利，显然是将两人当作哪个书院的书生下学了。
祁良宽慰道：“青州城是比较重视科举的，有名的书院也在这里，前些年还有书生为了祈求科考顺利，将满城的桂花全都买来，与花同吃与花同住。”
玄九好奇：“那他最后考取功名了吗？”
“落榜了，”祁良玩笑道：“变成桂林无数枝了。”*
玄九愣了几秒反应过来，没忍住笑了：“没想到祁兄这么风趣。”
“能博小九一笑便好。”祁良说着拿出一本话本递给玄九：“今日去茶馆商谈一些事，看到小九也在，没去打扰。临走掌柜的送了一些话本，想着小九可能会喜欢，就带了一本。”
“今日祁兄也去茶馆了啊，我确实爱看些话本。”玄九收下话本。
“那日后可来我书坊里看。”祁良道。
菜上齐了，祁良给玄九夹了些菜。
“祁兄还开了书坊？”玄九谢过：“那以后我一定多光顾。”
“还在筹备，今日去茶馆便是为了此事，不过铺子已经定下了，也快了。”祁良见玄九爱吃，又推荐了一些：“这道只有这家有，甚是好吃要提前预订，今日也是沾了小九的光。”
“是吗？”玄九夹了一口，确实好吃：“祁兄你也吃。”
“好。”祁良看着他，眉眼带笑，应道。
祁良拿出两罐桃花酿：“现在要尝尝吗？”
玄九看到桃花酿眼前一亮，接过尝了一口，入口带着桃花特有的香甜，清香四溢又带着微微的涩味。玄九只尝了一口就止住。
“怎么了？”祁良看玄九只喝了一口，还以为是不喜欢：“不合口味吗？”
“没有，很好喝，祁兄酿的酒，比福香楼的还好喝。”玄九夸道：“就是听闻启邻河有游河的画舫，还没有坐过，不知道等会能否跟祁兄一起？酒也留着游河的时候喝。”
“荣幸之至。”
见祁良答应，玄九又叫小二上了一些酒：“今晚不醉不归！”说罢倒起酒喝了起来。
这时楼下戏曲也开始了，祁良推开窗，戏曲声落入耳中：
妖道槐青，你作恶多端，罔顾人命，霍乱天下。
今道家子弟，
携友人
定将你斩与青水湖。
哼，小小道士跟狐妖，竟口出狂言。
......
兵戈相见，恶战三日，乃大胜槐青，得胜离开。
至此，世道太平！
启帝英明，颁布数道变法，重振科举选拔人才，天下学子纷纷踊跃，至名人才士辈出，将废世转兴。
随着最后一句落下，下面一片叫好声。
“最近乡试，酒楼也演了科举的曲儿。”祁良道。
“嗯。”玄九兴致却不高，望着杯中酒，世人只道道士跟狐妖大胜槐青，却不知道最后道士濒死，狐妖重伤，两相分离三百年。
玄九一口闷了酒，可要问他悔不悔？
当然，不悔。
从阿椰死在他面前的那一刻，从认识的妖一一死在恶妖手里的时刻，他就下定了决心要杀尽天下恶妖。
——
见玄九听了曲后心情一直不好，祁良后面一直在陪着玄九喝酒。
等到最后玄九有些醉了，一拍桌子说还没有游河。拿着桃花酿就往外走，祁良连忙扶着玄九，一边还不忘了拿着玄九的花和话本。
刚出酒楼，玄九嚷嚷着游船要带些吃的往糕点铺走去，祁良只得跟上。
到了糕点铺，玄九大手一挥就要全包了，祁良伸手捂住玄九的嘴，一边对掌柜的说：“铺子里卖的好的糕点，各拿一包。”显然也没有比玄九好到哪去。
等掌柜包完，祁良左手拿着花篮话本，右手扶着玄九顺带拎着一串糕点出了铺子。
走在街上，祁良直奔游船的地方，生怕玄九在想起来买什么。
没想到临近启邻河，反倒是祁良被一处吸引了目光。
一家糖人摊子前，一对男女手挽着手，男子将糖人递给女子，女子也挑了一个送给男子，看上去感情甚好。
祁良看了看手里的东西，想了想还是走到糖人摊前。
摊主问祁良想要什么样的糖人，祁良看着玄九道：“小狐狸，要两只小狐狸。”
“好嘞。”摊主应道，开始做起糖人，手法甚是娴熟，没一会，两只活灵活现的小狐狸便做好了。
祁良付了钱，将糖人拿在手里。现在的造型很是奇特，一路上不断有路人投来目光。祁良只得微微将脸别开，同时不忘帮玄九也转一下。
好不容易到了启邻河，祁良租了一艘船，将玄九扶进去。正要划船，看着突然抓住船的手一顿，问向来人：“阁下何意？”
“哈哈，我就是路过路过，”来人一个劲的往里瞧，见祁良盯着自己的手连忙撒开：“累了扶一下，嘿嘿。”
“阁下无事的话我们就走了。”祁良说着就要划船。
“等等！”那人又扶住船。
“阁下究竟何意。”祁良冷色道。
“我......我”那人结结巴巴。
“怎么了？”玄九从船舱中出来，这河风一吹，也清醒了些。抬头就看到狐二跟祁良在对峙。
“没事没事，我这就走。”见到玄九，狐二悄悄跟他打了个手势，转身走了。跟约定的时间晚了这么多，他还以为有什么差池，看来还能按计划行事。
祁良注意到了，但没有说什么：“一个路人，我们走吧。”
“好啊，现在真是美酒美景。”美人，玄九咽下最后一个词：“正是喝酒的好时候。”
祁良将船划离岸边：“先吃点东西垫垫吧，酒等会再喝。”祁良看着两个巴掌大的酒罐想着，等会藏一罐好了。
“有糖人？祁兄什么时候买的。”玄九好奇的看着两个小狐狸糖人，样子很是可爱，让妖不舍得吃了，才怪。玄九一口咬掉糖人脑袋，嘎嘣脆。喝醉之后的玄九还是更像小时候。
“之前在街上买的，你醉了忘记了。”祁良将船划到河中央，放下船桨让船随着水波慢慢漂流。启邻河位于青州城中部，贯穿青州城南北。河道极宽是个游船的好地方。
此时夜色渐深，河中三三两两飘着游船。岸上灯火通明，离远了，也只看到那泛着星星点点的光。周围安静下来了，像是在等着什么，玄九酒也不喝了，拿在手里。
忽然玄九躺下来，还招呼祁良：“祁良，躺下看星星！”
祁良看着玄九，小心的躺在玄九身边。但是船不大，两人还是肩挨着肩。近到仿佛一扭头，呼吸就会落到身旁人上。
今天只有零星的几颗星星，两人安静的望着天，谁也没有开口。小船就这样飘啊飘啊，直到飘过一个桥洞，天骤然暗下了，显得周围更安静了，两人只听到彼此的心跳声。忽而前方一抹亮光闪过，一簇烟花窜起。
“哗——”
“砰砰——”
烟花炸起，在天上渲染开来，随后慢慢散落。接着是更多的烟花冲上天际，五颜六色的烟花炸起，印照出漫天的银河。
船还在慢慢的飘，祁良转头，看到玄九带着笑意的侧颜心里为之一动。玄九似是察觉到他在看他，也转过了头，对他道：“喜欢吗。”
原来真是......想到之前行为怪异的狐二，想到玄九一直坚持游船，祁良对玄九一笑：“喜欢。”很喜欢。
“那就好。”玄九又将头转了回去：“看烟花。”
“嗯”祁良嘴上应着，却一直看着玄九。
最后一朵烟花炸开，玄九拍了拍手起身，兴冲冲的拿起船桨：“之前是你划过来的，现在交给我吧。”全然没有了醉酒的样子。
祁良也跟着起身，看着玄九上蹿下跳的无奈道：“你慢点，别摔了。”
“知道了知道了，你放心好了。”
“好好。”祁良顺着玄九道，两眼紧盯着玄九，随时等着出手扶住玄九。
所幸等到了岸边玄九都没有摔到水里，着实让祁良松了一口气。还没松完就看到玄九一下跳到了岸上，吓得祁良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现在跟岸上还有两尺多的距离，掉水里怎么办。
玄九倒站的很稳当，还伸出手准备拉祁良上来。
祁良看了看玄九那小身板，想了想将糕点递给玄九哄道：“你先拿着这个。”随后捞起酒罐跳到岸上。
此时岸边已没什么人了，祁良睁着眼说瞎话：“我送你回客栈吧，东西太多了你拿不下。”
玄九看着仅剩的一罐桃花酿和几包糕点，张了张嘴又闭上，只应道：“好。”
一路上两人并排走着，闲聊几句，谁也没有提船上的事，直到到了客栈，祁良才问了一句：“书坊开业那天，你会来吗？”
“当然会去，书坊开业后我还要去那看话本呢，”玄九笑道：“我一定备好大礼，不空手去。”
“你能去就好，话本想什么时候看都可以。”祁良看着玄九，重要的是你能来便好。
“那......之后见。”
“之后见。”
玄九回到客栈后泡在浴桶里就在想，之后送什么礼好，开业，开业......那三个人？
想明白后玄九也不纠结了，离书坊开业还有几天，时间够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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