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云城找不到人,林远只能怀揣着最后一丝希望,按照白易提供的地址去到曾之行的家乡找人。
那是西南地区极偏远的一个小城镇。他先从云城坐飞机飞往西南的省会,再转高铁,最后在当地的租车市场租了一辆越野车,一路风尘仆仆的赶到曾之行身份证上的地址。
林远将车停在村子的门口,裹着一件黑色的羽绒服从车里下来,打量周围的环境。
他一度怀疑导航给自己导错了地方。
虽然眼前这个小山村前几年摘掉了贫困山区的帽子,日子逐渐好起来,但看见林远和他身后的豪车还是投来好奇羡慕的目光。
林远迎着坐在村口成群结队聊天的老人的目光,走到他们面前,“你好,跟你们打听个人,认识曾之行吗?”
在村口聊天的都是上了年纪的大爷大妈们,一辈子去过最远的地方也就是镇上的集市。林远用一口标准的普通话和他们打听人,他们自然听不懂他的意思。
你来我往的说了几句,完全的是鸡同鸭讲,林远感到深深的挫败感,他转身自己深一脚浅一脚的往村子里走去。
临近春节的节点,在外打工的年轻人们陆陆续续都回家过年。林远没走几步在村子里看见一家自营超市,牌子上虽然写着万利福超市,但跟超市沾不上一点边,也就是家里的自建房辟出来一间空房,里面随便摆上几排架子,码好日常所需的零食和货物,以供村子里的人选择。
超市面前蹲着几个年轻人,染着一头五颜六色的头发,聚集在一起吞云吐雾。
林远走到他们面前,问道:“你们能说普通话吗?”
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其中一个染着黄色头发的年轻男子,像是几个人里面头头,点点头说道:“可以。”
林远掏出身上的钱包,放在手心里掂量着,“我想向你们打听一个人。”
“你想打听谁?这村子里的我基本都认识的。”
“知道曾之行吗?他家在哪里?”
黄毛的脸上充满嫌弃,“你找他有什么事?”
“回答我的问题就好。”
“你沿着这条路走到头,山脚下最破的一间房子就是他家,不过我已经很多年没见过他了。”
林远听完从自己的钱包中掏出几张纸币递给黄毛,“谢谢。”
黄毛接过林远递过来的那沓纸币,说道:“劝你离他家远一点,他这个人是个克星,先是克死自己的爸爸,又克死自己的妈妈,和他走的近没什么好处。”
“他在我们村子里是有名的克星,大家看见他都会躲着的。”
林远阴的目光一寒,身上顿时散发出森森杀机,Alpha强悍的信息素从身上蔓延出来,逼迫着几个人低头,“舌头不想要了,我不介意日行一善。”
他按照黄毛的指示走到山脚下,没费什么力气的就看到曾之行的家,果然挺破的。
门上像是寻找安慰似的挂着一把锁,林远透过门缝看着颓败的庭院,退后几步一角踢开朽掉的大门,走进去。
富平婶在隔壁听到动静从家里跑过来,看见曾之行家被踹开的大门,大喊道:“你谁啊?干什么的?”
“这是……是私闯民宅,我要报警的。”
林远下意识脱口而出,“我不是外人,我是曾之行的Alpha,来替他看看家里的情况。”
富平婶一脸戒备的看见林远,“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啊?我没有见过你。”
“小行没有和我说过他结婚的事情。”
林远从羽绒服兜里掏出自己的手机,打开相册将手机里保存的唯一一张,曾之行睡觉的照片举到富平婶面前,说到:“你看,这是曾之行。”
富平婶接过手机仔细观看,确定是曾之行后,把手机还给林远,问道:“那你们怎么没有一起过来?”
林远现在已经能眼都不眨的撒谎,“这不是马上就要新年了,之行想要来看望父母,可是又临时被公司派去出差,只能拜托我来一趟。”
“这样啊。”
林远放松自己面部的表情,环顾院落四周,说道:“他从小就生活在这里吗?”
察觉到富平婶疑惑的目光,林远补充道:“他很少和我说小时候的事情。”
“这样啊。”富平婶看着院子西北角那颗枯败的大树说道:“之行小时候特别乖,那棵树下面的石头是他常待的地方,每次放课回来就搬个小板凳趴在石头上写作业,不哭不闹的。”
“那块有棱有角的石头,都被他磨平了。”
“可惜了,老天对他们家太苛刻了。”
富平婶领着林远走到檐廊下的房屋内,指着桌上曾之行父母的照片,“我们这地方穷,之行从小就学习很好,村子里来支教的老师说,他应该去更好的学校读书接受教育,将来才有可能考上大学,改变命运。”
“之行的父亲就收拾东西跟着村子里的人外出打工,走之前还承诺之行,过年回家的时候给他买个大电视,因为之行小时候很喜欢去别人家看电视,吃饭都叫不回来。结果没等到买电视,之行的父亲就从工地的脚手架上掉下来摔死。工地的老板不愿意赔钱,简单给了几万慰问金就了事了。”
“你也知道我们这种小地方,是非本来就多,何况是一个带着孩子的寡妇……即使是我们明里暗里的照顾,他们母子的生活还是很苦。为了带着他母亲离开这个地方,之行中考的时候分数可以上我们市里最好的高中,但因为当地的私立中学愿意出三万的奖学金,并且免去一切学杂费,之行就去了那所私立学校。”
“之行去上学后,他妈就打点零工挣钱,算是勉强能糊口。后来之行考上了大学,成为了我们村子里最有出息的人。”
富平婶叹口气,“等我们再听到他们娘两的消息,是他母亲患上尿毒症,直到秋天的时候,之行抱着他母亲的骨灰回来,我才知道他母亲也死了。”
“真的是命运弄人,好在他现在也成家了。”
林远的体内产生一阵阵的灼痛,曾之行今天的苦难,也有一部分是他造成的。
富平婶离开后,屋子里只剩下他一个人,充作客厅的大屋子一左一右各有一间小屋子,他推开右边那间的房门走进去,看到堆积在角落成捆的书籍和试卷,便知道这是曾之行小时候生活过的屋子,屋子很小很小,只能放下一张简单的单人床和书桌,墙上的窗户也形同虚设,根本就照不到多少阳光。
林远的心浸在这片黑暗中,又湿又软,用力一拧,全是眼泪。
他按照富平婶的指示,沿着狭窄的山间小路爬到山半腰的位置,找到曾之行父母的坟墓,简单的祭拜。
他又想起之前白易和他说过,曾之行疯了一样给他打电话,那天他在和褚家商量订婚的事情,曾之行的母亲在医院去世。
一日中,曾之行遭遇了双重的精神打击。
远方传来了闪电和雷声,还伴有阵阵低沉的回响,看着天空中黑压压的乌云,林远心中满是悔恨。
他到底该去哪里找曾之行?
他走的时候也没有带厚衣服,冷了怎么办?
为了躲着自己,他肯定也不会用自己的身份证和名下的银行卡,身上的钱够花吗?
天空中那片积雨云终于飘到林远的头上,稀疏但大颗的雨滴砸在他的肩膀上,在黑色的羽绒服上晕染出一片水光,却又转瞬即逝,但只有林远自己知道,雨滴真的来过。
他在曾之行的父母坟前深鞠一躬,转过身极目远眺这覆盖着层层叠叠树木的大山,转身往山下走去。
他终于看到了曾之行的深微处,也失去了他的踪迹。
林远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回到村头,透过车窗玻璃再次远眺强健野性的大山,驾车而去。
海城还有一堆事情等着他处理,他不能在这里浪费时间,他要尽快处理好公司的事情,才有时间去寻找曾之行。
为了避免春运的拥挤,四海每年都是在正式春运开始的前两天就放假,给家远的员工留下充足的时间可以回家和家人团聚。
整栋大楼中,还亮着灯的也就只有顶楼的总裁办公室,以及公司几个重要的部门。
白易敲敲门走进去,将怀中抱着的文件放在林远的办公桌上,“总裁,这是财务刚提交上来的报告,没问题的话,您签个字,财务那边走流程,今年的工作就结束了。”
林远从窗前转过身,在老板椅上坐下来,打开白易拿进来的文件,核对过关键的数字,确定没有问题后,在上面龙飞凤舞的签下自己的名字。
他将文件递给白易,说道:“文件送完就早点下班吧,回家陪陪家人。”
“我没关系,家人今年来海城和我一起过年,我把工作处理完毕再休假。”
“那挺好的。”
林远转过身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静静地放空自己。
白易走到半路停住脚步,“总裁,我相信曾先生一定在某一处好好的生活。他是我工作这些年遇见的最有韧劲的人……你们再次相遇只是时间的问题。”
其实,作为一个助理来说,白易自知自己的话有些逾越,但他从林远回国进入公司的第一天就是他的助理,他陪着林远从底层一步步历练到接管公司,某种程度上,他们也算是并肩奋斗的战友。
他也是从心底崇拜林远的远见和格局。
他是一个天生的领导者。
可能老天实在没有什么叼磨他的,只能用感情来苦其心志。
“谢谢。”
白易离开后,林远走到办公室的酒柜中,拿了一瓶威士忌出来,给自己的倒了一杯酒,慢慢地喝着。
琥珀色的威士忌液体,在水晶酒杯中泛出粼粼的光,微微荡漾起来时宛如一面镜子,照出一片隐秘的脆弱,暴露出林远的焦灼,和那颗躁动、惴惴不安的心。
窗外城市的灯光渐次亮起,高楼大厦之间的灯光交相辉映,映照出新年愉快的氛围。
林远一个人窝在自己宽敞的办公室中,桌上的酒瓶一滴酒也倒不出来,内心的痛楚好像也被酒精冲淡一些,他脚步踉跄的走进休息室,直接倒在床上睡过去。
如果靠近仔细听,甚至能听到他在叫,“曾之行……之行……”
天空最后一抹红色完全消失,黑夜蔓延开来。
曾之行终于在这个城市的角落,找到了一家还有空房的宾馆,他交了一周的押金,拿着钥匙推开豪华大床房的门走进去,在不足一米的狭窄过道中转个身插上房卡取电,将自称豪华大床房的屋内全貌纳入眼底。
将身上的背包仍在床上,曾之行一头栽进满是消毒水的被子中,慢慢闭上了眼。
他实在是太累了。
他不敢用自己的身份证乘坐实名制交通工具,在客运站从黄牛手中买了一张最近出发的假车票,一路颠簸出了省。他就这样一趟又一趟的倒车,到了这个距离海城一千多公里的北方小城市。
紧张奔波了半个多月,他终于耗尽了自己体力,准备在这个小城市短暂的稍作休息。
简陋就简陋吧,他逃跑的时候身上没有太多钱,也不敢用自己的身份证,这是他能找到最好的落脚地。
曾之行休息一会儿,走进浴室洗了一个温水澡,再次返回床上沉沉地睡了过去。
明天更七千字,补之前断更那一天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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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于深微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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