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枝在产生这种怪异感觉的同时,眉心乍然刺痛,似乎有温热的液体跟着渗出来。
慌乱中一时没想起来储物袋里的法器,只本能把手里有的东西扔出去,迅速拉着杏花后退一步。
竹杖自然没有挡住什么,穿过竹桥边不知从哪溅起的水花,轻轻落到水面上,带起的涟漪不断扩散,水底的一点血色也随之彻底消失。
退下竹桥,那种被窥伺锁定的感觉骤然褪去,连眉间的刺痛也瞬间消失。
黎枝抬手去摸自己额头。
没有伤口,也没有血。
是幻觉?
尚未理清头绪,便感觉到自己的手被摇了摇:“阿枝姐姐,你怎么了?”
黎枝长舒口气,朝杏花安抚笑笑:“没事,姐姐刚才没站稳。杏花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她蹲下来,双手从杏花脸上抚过,又在她肩头细细摸了摸。
杏花还以为黎枝在同她玩,轻柔的力道落在她背上,忍不住咯咯笑起来,“阿枝姐姐,我没事呀。”
说话的功夫,不远处就传来卖货郎热情的招呼。
“阿枝姑娘,许久不见。”
确定杏花身上没有异常,黎枝才站起身,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点了点头。
这卖货郎的家在山另一边的村子,总是挑着箱子在山里的村子叫卖,隔三岔五就会来竹溪村一趟。箱子里头都是从镇上买来的小物件,糖果、手帕、针线之类。黎枝在之前也见过他几次,只是她每回遇到这卖货郎,都觉得他看她的目光让她不舒服,后头即便遇上,也都绕开不怎么搭理他。倒是裴云清,时不时的总会从卖货郎这里买些铜耳环、木镯子送她。
卖货郎从竹桥另一边走过来,放下担子,搓着手,神情激动:“阿枝姑娘,要不要看看今天的货,我刚从镇上带来的,都是好东西,先给你挑!”
黎枝牵着杏花走近,“杏花看看喜欢什么。”
杏花一声欢呼。
黎枝就牵着她的手站在一侧,虽然也能感觉到有目光落在她身上,却并未能看清那卖货郎上下打量她的肆无忌惮。
这时身后有人冲她喊:“阿枝,买东西啊?”
是村西头的刘家婶子。
“哎。”黎枝握紧杏花的小手,侧过脸,朝来人微微笑了笑:“刘婶。”
眉清目秀的少女敛眸浅笑,如云的长发梳成简单的发髻,发间亦无太多首饰,只一只蝴蝶样式的银簪落在上面。阳光落下来,照得少女的发丝泛出鲜活明亮的光泽,在这晴好的天气下,连她的眼珠都呈现出半透明的色彩,像是剔透的琥珀。
这般的细皮嫩肉的美人,一看就是整日被人捧在手心,如珠如宝对待的。
只可惜啊,那都过去了。
刘婶眼珠子一转,状似无意地问道:“今日怎么不见裴先生?”
黎枝闻言顿了下,道:“他走了。”
看来大伙儿嘴里说的那些都是真的。
刘婶尽量用像是才从黎枝口中得知这事的诧异语气问道:“走?走去哪?怎么不带你一起?”
但她话音还未落下,似乎隐约听见了黎枝的笑声。
只等她侧眸瞥向黎枝,见到的却是容色俏丽的少女抿着唇,眼尾微微垂下,似是有些伤心和难过。
黎枝抬起那双沉静无神的双眸,低声道:“我也是前几日才知道,原来他是自小就拜入修仙宗门,是个很厉害的修士。他日后是要奔着飞升成仙去的,回宗门修炼也不方便带我一起。”
刘婶被之前那笑声一晃,听黎枝的话,又疑心是自己方才听错了,略显尴尬道:“这……还有这样的事……那日后裴先生不……咳,我的意思是,你眼睛不方便,若有事,只管喊我们,都是乡里乡亲的,大家都会尽量帮你的。”
黎枝确实笑了。
有眼疾者,耳力比常人好上不少。
她方才从家里出来时,便听得有窸窸窣窣的说话声,因顾忌她,声音很轻,但还是被她听见了些。
裴云清走了的事,这一天已经在不大的村子里传开了。
那日伏羲宗人来寻人时并未大张旗鼓,却也没有避着村里人,也就是赵婶那日正巧不在,回家也晚,才没有察觉到不对。
便是昨日裴云清随他们一起离开,说不准也是被人瞧见了的。
村子小,也就没有秘密可言。
黎枝对此早有预料,也猜到刘婶是被那些个和她一样好事的妇人拱出来和她搭话的,否则平日里遇到了都鲜少和她打招呼的人,怎么就突然主动来与她搭话。
满足了好事心,刘婶随便挑了点东西,又和黎枝客气两句就离开了。
黎枝给杏花买了糖糕,又让卖货郎给杏花挑了个绣花的发带,付完钱,便和杏花一起慢慢往回走。
卖货郎收好箱子从后头追上来,“阿枝姑娘,你眼睛不方便,我扶你吧。”
黎枝眉头一拧,拉过杏花护在自己身后,“不用了,村里的路我熟,你忙自己去的吧。”
卖货郎还欲再说,被要买东西的村民拦了下来,这才不情不愿搁下担子,斜眼望着渐渐远离的那抹袅袅身形,目露垂涎。
然而才看了一眼,他眼睛上骤然剧痛,像是有人拿锥子戳他的眼,那力道极大,连着整个头都好像要整个炸开。
黎枝听见身后的痛呼声,下意识回过头,便隐约看到那卖货郎的身形轮廓,似乎正惨叫着在地上打滚。
这一景象把买东西的人唬得不轻,惨叫声更是引得村里不少人出来查看情况。
等那卖货郎似乎缓过来,惨叫声也变成了哼唧声,众人才终于回过神来,纷纷上前把卖货郎扶坐起来。
卖货郎没什么大碍,方才眼睛的疼痛有多剧烈,此刻褪去的速度就有多快。
他试探着掀起眼皮,手在自己眼前晃一晃,没有任何问题,仿佛刚才的剧烈疼痛只是错觉。
黎枝远远站在一边,见卖货郎那一通莫名其妙的操作,搓了搓胳膊上被他那难听刺耳的惨叫声激起的疙瘩。
这时候,耳边蓦地落下一个浸润着凌冽寒意的轻笑声。
如从前一般的寒气森森。
杏花这会儿正抓着她的手在问“货郎阿叔怎么了”,系统也依然安静。
只有她感觉到了。
黎枝眉头微挑,装作没有察觉到,目光再次往人群聚集的方向盯了眼,转身带着杏花离开了。
从村口回来,没过一会儿,日头便开始西落。
赵叔赵婶果然赶在晚饭前赶回村,还给黎枝和杏花打包了酒楼的几道看家菜。一路回来虽然凉了,也没有太影响味道。
赵婶坐在一旁照顾杏花吃饭,一边与黎枝说道:“今日我和你赵叔去镇上,路过你大伯家的宅子,看到宅子里外都挂了红绸,也不知道是有什么喜事。”
黎枝在这个世界里的父亲黎良吉在她幼时就过世了,母亲也在父亲死后就离开了这里。‘黎枝’在那之后跟大伯黎天祥生活了一段时间,只不过黎天祥和大伯母不喜欢她,待她十四岁,就让她一个人搬回她父亲留下的这间小院。一年多前黎天祥一家攒够银子搬去镇上时,也没带着‘黎枝’一起。
而黎枝唯一一次见到黎天祥,就是在半年前她和裴云清成婚时。当天她没和黎天祥说上几句话,自然也无从得知她黎天祥一家的事。
“你那大伯也不是个省油的,虽说你只是他侄女,可他好歹也是个长辈,之前你成婚,他竟然一点嫁妆也不给你准备,也幸好裴先生不介……”赵婶说到这里,冷不丁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心道一声“造孽”,赶紧抬眸瞧了瞧黎枝。
好在黎枝依旧笑吟吟的,似乎丝毫不介意她提起裴云清。
可真的上了心的,又哪里是那么容易放下的呢?
阿枝这姑娘,自小就乖巧懂事,总把苦往自己肚子里咽,也没说过别人一句不好,实在让人心疼。
赵婶心里叹声气,又道:“不过最近少跟镇上的人打交道也好,我听阿元说,这几日镇上越发不太平,还是在村里安生些。”
黎枝好奇,问:“镇上出了什么事?”
赵婶见杏花吃得开心,靠近些黎枝,压低声音道:“之前镇上不是莫名其妙死了好些人吗,你应该也听说了的。”
黎枝点头:“但这半年不是没再出事了吗?”
“谁说不是呢,这不,大家都以为没事了呢,谁知道前几日突然又开始死人了,这回竟然有人瞧见那凶手了,还说那不是人,是……”赵婶神神秘秘地,是用气声道:“是那东西。”
黎枝夹菜的筷子顿了下。
她想起来半年前的那一日,才入夜,裴云清便说感知到有怨气,匆匆忙忙就赶去了镇上,直到大半夜才受了重伤回来。
那晚她照顾裴云清几乎没怎么睡觉,第二天头昏脑胀的,不小心就打碎了他放在桌上的瓶子。
只那人……会是她吗?
.
饭后,赵婶带杏花回家,屋里只剩黎枝一人。
她吃完晚饭后又喝了杯赵婶从镇上带来的果酒,困意上来,早早便上了床榻。
明月高悬。
院子外,一个手里拿着一截火折子的鬼祟人影,踩着石头,轻而易举翻过篱笆墙,朝着主屋靠近。
年轻娇嫩的女子让人垂涎,却是个不好勾搭的。从前他几次亲近都被拒之门外,不想最后却嫁了个捡来的来历不明的男人。奈何那男人不好对付,也只能便宜了他。
但越是得不到的,越是心痒难耐,眼下那男人既然离开,也该轮到他享受一番。
男人蹑手蹑脚蹲在主屋窗外,挑开窗户翻身进入,同时将从身上掏出一包粉末。
这东西是他从镇上特意买来的。
吸入后,全身乏力,意识迷离,届时他自可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谁晓得他才掀开帷帐,一道扎眼的彩光乍然亮起。
还没反应过来,便感觉到一股巨大又灼热的力量,生生将他弹了出去。
男人的痛呼声响起,惊醒睡眼朦胧的黎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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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货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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