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师尊,是不喜欢这些花吗?”
直到鼻尖被人递来一束萱草花,秦北韩才算是勉强回神过来,他看向面前一直等着他答复的少年,一时之间竟然忘记了反应,只是用手背将苍梧伸来的那只手挡开,而后揉了揉额角,他竟然走了神。
“师尊?”
苍梧总是如此,似乎得不到他的回应是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一样,从小时候起就一直跟随着他,无论如何冷淡对待,这个少年就像是毫不在意一样,有时候秦北韩也说不准他最在意的是什么东西。
正如阿雀说的,这样捉摸不透的少年,谁也不清楚在百年之后秦北韩闭上双眼的苍梧会变成什么样,或许对灵山刀剑相对,回归龙族,也有可能如秦北韩所预想的一样接替他的位置继续照顾这些隐居的妖怪们。
正是因为不知道,正是因为没有把握,所以秦北韩才放不下。
他担心这个孩子,也不明白苍梧到底想要什么,只有抓住一个人的弱点才能让人放心,更何况秦北韩年轻的时候就因为盲目的信任而吃过苦头,正是因为之前的一切才造成了现在的他,所以更不敢轻易信任谁。
这些与他相处了几百年的老妖怪都未得到他全部的信任,更何况一个只在他身边呆了十年的小龙,况且这家伙越长大就越不可控。
现如今在他面前浅笑,可谁能保证日后是什么模样。
“你会想念自己的家人吗?”
“家人,是什么意思?”苍梧偏头看着他,对于他而言,第一次睁开眼的时候,看见的只是人间苍茫的大雪而已。没有人教他该如何面对所看见的所有事情。他只靠着自己一个人摸爬滚打,活到了现在。人间的那些灾厄饥荒,不仅仅对于凡人而言是致命的。对于他这种从一出生开始就被族群抛弃的异类而言,也是致命的。
如果那个时候秦北韩没有救他的话,如果那个时候他没有被秦北韩带走的话,那么他现在或许只是大雪掩埋中的一具尸骨而已。作为妖怪本身对于父母的感情就不像人类那样强烈,更何况是曾经差点害死他的。
抛弃他的族群,为什么要惦记一辈子。
他是什么很贱的龙吗?
但是他害怕自己这样说出来会被当作冷血无情,毕竟这十年的时间里,每每当他露出想要将那些狐狸精斩草除根的意图的时候,秦北韩的脸上就会露出类似于担忧的神情,苍梧可以敏锐的察觉到那是一种抵触。
但是让他完全违背本心又是不可能的,于是他每次只能给出模棱两可的答案。
“家人,就是会与你生活在一起的存在,会照顾你,也需要你照顾的存在。”
“那我和师尊不就是家人吗?”
已经长成少年模样的龙喜欢在讲到这些复杂的话题的时候在他身边席地而坐,而后将脑袋靠在他的膝盖,总是会在他面前示弱讨好,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养成的坏习惯。
“......或许你日后会懂,这世上的所有,几乎都是从出生起就不一样的。”
秦北韩看着这个少年的头顶。
试探着自己是否要先下手为强,但最终却还是无法下手,变成轻柔的抚摸。
闭眼乖巧的人嘴角只有一点点笑意。
16
“这些日子我要下山一趟,要是有小妖怪受了伤,就从屋子里的隔板里取出来些伤药给他们,要是不够,就按照我给你的方子配一些,你可记住了?”
秦北韩最终还是决定去人间打探打探消息,收拾好了东西就开始一一嘱咐苍梧,而对方在听见他要离开之后就面无表情,甚至表情多少是有些哀怨的,当然,苍梧从一开始就说过自己也要跟着出去,但是秦北韩选择性没听见,结果就被追着说了一路。
“你前段时间刚刚突破,又是刚蜕皮,还没稳定下来,要是遇到了事情露出原型,别说是保护我了,怕是要拖累我。”
秦北韩拍了拍他的脑袋。
“在这里等我,我不会去太久,只是去打探一些消息而已。”
“可是——”
“你会听话的吧,苍梧,你一向是最让人放心的一个。”
但是最终败在秦北韩不赞成的视线下。
......
“这个模样不错,来人,快点带上,一并送入长公主府内!”
秦北韩知道世道动荡大多数是因为当权者的昏庸无道,但是确实也没有想过自己这把年纪不修边幅刚刚踏入城里就被一队士兵当成罪犯一样装进一个披盖着丝绸的大笼子里,一进去就充满着脂粉味。
不仅有男风馆的小倌,还有一些相貌较好的武夫。
【我现在的主人就是长公主的面首,长公主有一个爱好,便是搜罗天下最好看的男子】
现在想起来,阿雀确实说过这样一句话,也是因为如此秦北韩才决定不带苍梧一起来的,结果没想到他这个样子的也能被带走。
外面那位大哥,你眼睛没出什么事情吧?
秦北韩在角落里盘腿而坐,按着金丝雀的说法,这次动荡的关键人物就是这位长公主,就当是顺风车把他带进去,虽然看上去不是很体面,笼子外的铃铛叮叮当当作响,他不清楚金丝雀为什么喜欢待在这样的东西里。
不过确实不需要害怕什么。
凡人的东西从来都困不住他们。
也不知道走了多远,直到外面的声音都降低了下去,越来越多跪拜的声音,秦北韩知道自己快要到地方了,果不其然,遮盖的丝绸猛地被人扯开,穿着华服的女子眉目飞扬,看着笼子里今日被精挑细选的货物。
“庸脂俗粉,赶出去。”
她指了指那几个最不缺的书生模样的人。
“举止粗暴,滚出去。”
看着那几个一放出来就做出架势要强行闯出去的人,她轻飘飘一句话,那些武夫就被一棍子敲打了腰背,吐出几口血来,被家丁带走了。
那指点别人生死的手最终落在了秦北韩的身上。
“诶哟,病美人,本公主倒是许久未曾看见了,今夜,这个人就送到我——等等!”原本她已经敲定了秦北韩,却不想顺着边上一看,却看见一个闭眼打坐的和尚,这可比秦北韩还稀奇,尤其是那副闭眼不出声的样子,倒是让人更有兴趣。
“先把那个和尚带过去。”
说完,长公主的手便勾了一缕秦北韩的发丝,像是个轻浮浪荡子。
“晚些再来看你,美人。”
秦北韩:我真的没惹任何人。
——
“你活该,妖怪的皮相本就是为了蛊惑人类当吃食而存在的,更何况你虽然年岁大,但是外表看上去还不到三十岁,这世上人的口味可比妖怪多变。”
晚些时候,悄悄跑来的金丝雀看着他待在金碧辉煌的笼子里笑了好一阵,顺便把笼子上面的宝石挂坠拆了下来在自己身上比划着,她常年在人间呆着,因为修炼的缘故,羽毛与歌喉远超寻常的金丝雀鸟。
人类总是追逐这种能让他们长脸的事情,哪怕是一只逗乐的鸟都能一掷千金,甚至买凶杀人,她已经不知道送走了多少个主人,没有一个得到善终的。
哪怕是现在的,也依旧是长公主对于他情到浓时随时安排来的。
她是关不住的金丝雀,而那些人则是被金丝雀的梦关注的凡人,她总会在每一任主人死后吃掉他们的眼珠子,那眼里总是有止不住的贪婪。
人类总是认为吃什么补什么,于是她便来试一试,吃了这么多人的眼睛,似乎都能看清人的内心。
“现在是人吃妖怪了,老东西,我听到消息,他们在各处搜寻那些虚弱的妖怪。”
纤细的手指捏紧了保湿挂坠。
“他们觉得妖怪的肉,能让人延年益寿,是大补之物。”
“那你还呆在这里?早些和我一起回去。”
“我回去了,谁来给你递消息?长公主早些时候找了个稀奇古怪的男人,那个男人的穿着打扮都不像是本国人,更是知道妖怪的弱点如何克制。”
阿雀垂着眼,“他甚至隐约知道灵山的消息。”
“这不可能,这些日子除了你我,不会有人离开山里的禁制。”
“所以这才奇怪,我们没走漏的消息,那个男人是怎么知道的?长公主这些日子可听他的了,四处寻找方士和丹师,要炼丹修仙。”
“凡人莽撞行事,只会走火入魔。”
“可是他没有。”金丝雀打开了笼子的门,蹲在秦北韩的面前,“那个男人的所有步骤都错了,可是他吃下丹药后,却真的有了修仙者的气息,除了古籍上记载的天命者,我不信有人能用这样的气运。”
妖怪们也有自己记录的方式,大多会在长寿的妖怪的识海中。
老树精常让他们进去多学点东西,于是便留下了印象。
天命者,得苍天垂怜,得日月精气,遇事万事大吉,唯不容我族类,遭遇此人,必将折损大半。
除非这个人得道成仙,否则被当成绊脚石的妖怪绝无喘息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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