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
浓稠的、带着腐朽纸张和霉菌气味的黑暗,如同湿冷的裹尸布,层层缠绕着蜷缩在角落里的温辞。
老图书馆废墟的寂静是绝对的,只有窗外永无止境的雨声,像无数细小的鼓槌,敲打着紧绷的神经,也敲打着身体里最后一点热量。
冷。
深入骨髓的冷。
湿透的衣物紧贴着皮肤,像一层冰壳,贪婪地汲取着体内残存的热度。
身体的颤抖早已从剧烈的筛糠变成了细微的、无法控制的痉挛。
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和灰尘的腐朽味道,喉咙深处像是被砂纸磨过,灼痛难忍。
膝盖的伤口在冰冷和麻木中,反而传来一阵阵清晰的、如同被钝刀切割般的抽痛,每一次都牵扯着额角的神经突突直跳。
温辞将脸更深地埋进冰冷的膝盖,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
意识在寒冷和疲惫的侵蚀下变得混沌而飘忽。
穆长瞿那双燃烧着疯狂妒火的眼睛,墨渊那看似平静却深不见底的注视,玉灵簌那淬着毒液的微笑……
无数扭曲的画面如同鬼魅的剪影,在黑暗中疯狂闪回、交织、变形,拉扯着他脆弱的神经。
恐惧和绝望像两只冰冷的巨手,紧紧扼住他的心脏,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藏在这里……是对的吗?
他真的能……逃开吗?
那个恶魔……会找到这里吗?
混乱的思绪如同泥沼,将他越拖越深。
身体的热量在飞速流失,意识如同风中残烛,忽明忽灭。
他甚至能感觉到一种诡异的、如同沉入冰水般的宁静感在悄然蔓延,诱惑着他放弃挣扎,彻底沉沦在这片黑暗的怀抱里……
就在那点微弱的意识之光即将彻底熄灭的瞬间——
“砰!!!”
一声沉闷的、如同重物撞击金属的巨响,毫无预兆地撕裂了废墟死寂的黑暗和雨幕的喧嚣!
巨大的声响在空旷的图书馆内部引发沉闷的回音,震得灰尘簌簌落下!
温辞如同被电流击中,猛地从混沌中惊醒!
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在胸腔里疯狂地、失控地擂动!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灭顶!
他惊恐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瞪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那扇被他费力关上的、锈迹斑斑的铁门!
门外,是更加密集、更加狂暴的雨声!
“砰!!!”
又是一声更加狂暴、更加凶猛的撞击!
整扇沉重的铁门发出不堪重负的、令人牙酸的金属呻吟!
门框处的锈蚀合页在巨大的力量冲击下发出刺耳的扭曲声!
门板向内剧烈地凹陷变形!
是谁?!
巨大的恐慌攫住了温辞!
他像一只受惊的兔子,身体本能地、不顾一切地向后蜷缩,脊背死死抵住冰冷粗糙的砖墙,恨不得将自己嵌入进去。
他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生怕泄露出一点声音。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撞击,几乎要破膛而出。
“哐啷——!!!”
伴随着一声金属断裂的刺耳悲鸣,第三记狂暴到极点的撞击,终于彻底摧毁了那扇早已腐朽的铁门最后的抵抗!
扭曲变形的门板如同被巨力撕碎的破布,带着巨大的惯性向内轰然倒塌!
重重砸在布满灰尘的地面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
漫天扬起的灰尘在门外涌入的、带着冰冷雨水气息的气流中疯狂舞动……
一个极其高大、如同铁塔般的身影,如同地狱归来的魔神,踏着倒塌的门板,带着一身狂暴的雨气和浓重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一步踏入了这片死寂的废墟。
门外路灯昏黄的光线,逆着勾勒出他那肌肉虬结、充满爆炸性力量的轮廓。
湿透的橄榄球训练服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岩石般坚硬的胸肌和臂膀线条。
雨水顺着他粗硬的短发不断滚落,滴落在他那张棱角分明、此刻却因暴怒而扭曲狰狞的脸上。
楚孟凫!
温辞的瞳孔因为极致的恐惧而瞬间缩成了针尖大小!
浑身的血液仿佛在刹那间凝固!
巨大的绝望如同冰冷的巨手,瞬间扼住了他的喉咙!
是他!
竟然是楚孟凫!
这个头脑简单、被别人玩弄于股掌的暴力狂!
他怎么会找到这里?!
楚孟凫站在门口,那双如同野兽般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狂暴而兴奋的红光,如同锁定了猎物的猛兽。
他粗重地喘息着,胸膛剧烈起伏,浓重的汗味混合着雨水的气息,如同无形的毒瘴,瞬间弥漫了整个空间。
“找、到、你、了。”
楚孟凫的声音粗嘎低沉,如同砂轮摩擦,带着毫不掩饰的、施虐般的兴奋,一字一顿,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温辞的心上。
温辞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像风中的最后一片枯叶!
巨大的恐惧让他连尖叫都发不出,只能徒劳地瞪着楚孟凫那张因为狞笑而扭曲的脸,脸色惨白如纸,身体因为极致的恐惧而蜷缩成一团,拼命地向角落深处缩去。
完了!
彻底完了!
穆长瞿的威胁犹在耳边,玉灵簌的毒笑仿佛就在眼前,而现在……
最直接的暴力降临了!
这个疯子!
他什么都做得出来!
“躲啊?怎么不躲了?”
楚孟凫咧开嘴,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齿,笑容残忍而得意。
他迈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朝着温辞藏身的角落逼近。
湿透的球鞋踩在布满灰尘的地面上,留下一个个清晰的、带着泥泞的脚印,如同一步步踏在温辞濒临崩溃的神经上。
“下午在食堂……不是很硬气吗?”
楚孟凫的声音因为兴奋而微微拔高,带着浓重的嘲讽,“有墨渊给你撑腰……了不起是吧?”
提到墨渊的名字,他眼中的狂暴和嫉妒瞬间变得更加浓烈。
“现在呢?”
他停在距离温辞仅剩几步的地方,巨大的阴影如同实质的牢笼,将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单薄身影完全笼罩。
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温辞,如同猛兽在欣赏爪下无力挣扎的猎物,眼中闪烁着残忍的快意,“你的靠山呢?嗯?墨渊呢?!”
温辞死死地咬住下唇,尝到了浓郁的血腥味。
巨大的恐惧和屈辱让他无法发出任何声音,只能用那双盛满惊恐和绝望的眼睛,死死地瞪着楚孟凫,身体抖得如同筛糠。
“说话啊!”
楚孟凫猛地暴喝一声,巨大的声浪在空旷的废墟里回荡,震得温辞耳膜嗡嗡作响。
他像是被彻底激怒了,猛地俯身,那只如同小号蒲扇般、布满厚茧和伤痕的大手,带着一股撕裂空气的恶风,朝着温辞单薄的衣领狠狠抓来。
“哑巴了?!”
那瞬间逼近的、带着力量阴影的大手,如同前世的噩梦重现!
温辞的瞳孔因为极致的恐惧而放大!
身体的本能快过意识,他发出一声短促而凄厉的尖叫,不顾一切地用手臂护住头脸,身体猛地向旁边滚去!
“嘶啦——!”
布帛撕裂的声音在死寂中格外刺耳。
楚孟凫的指尖擦着温辞的肩膀划过,虽然没有抓实,但那巨大的力量带起的风压和指尖的粗糙感,依旧让温辞感觉肩头一阵火辣辣的刺痛……
单薄的衬衫领口被撕裂开一道口子!
“妈的!还敢躲?!”
楚孟凫的暴怒瞬间被点燃!
眼中的红光更盛!
温辞那微弱的反抗,如同火星掉进了油桶,彻底引爆了他压抑的暴力欲!
他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蛮牛,低吼一声,庞大的身躯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猛地扑向滚到一旁的温辞。
巨大的阴影瞬间笼罩!
温辞甚至来不及再次躲避,就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如同山岳倾塌般的巨力狠狠摁倒在地。
后脑勺重重磕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眼前金星乱冒,瞬间失去了所有反抗的能力。
“呃……”
剧痛和窒息感让他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
楚孟凫沉重的膝盖如同铁柱,狠狠顶压在温辞的腰腹之间,力量之大,几乎要碾碎他的内脏。
温辞瞬间感觉呼吸被彻底扼断,肺部火烧火燎,眼前阵阵发黑。
“跑?!我让你跑!”
楚孟凫的咆哮带着浓重的酒气和暴戾,如同炸雷在温辞耳边响起。
他那双如同铁钳般的大手,一只死死掐住温辞纤细脆弱的脖颈,另一只则抓住了温辞被撕裂的衣领,将他整个人如同破布娃娃般从地上狠狠提了起来。
窒息!
巨大的窒息感瞬间灭顶!
温辞的脸颊因为缺氧而迅速涨红发紫,眼球不受控制地向上翻起!
他徒劳地用手去掰掐在脖子上的铁钳,双脚在空中无力地蹬踹,却如同蚍蜉撼树,撼动不了分毫。
“看着老子!”
楚孟凫的脸凑得极近,狰狞扭曲的五官在温辞模糊的视野中如同地狱的恶鬼,浓重的汗臭和酒气喷在他的脸上,“你不是能勾引墨渊吗?嗯?让他看看!看看你现在这副贱样!”
屈辱!
巨大的屈辱感如同冰冷的毒液,瞬间浇透了温辞濒临崩溃的灵魂!
他成了什么?
一个被用来泄愤、被用来“证明”什么的工具?!
泪水混合着无法呼吸的痛苦,汹涌而出……
“呃…呃…”
温辞的喉咙里发出濒死般的、破碎的气音。
意识在巨大的痛苦和窒息中飞速流逝。黑暗如同潮水,温柔而冷酷地向他涌来……
就在温辞的意识即将彻底陷入黑暗的刹那,就在楚孟凫狞笑着欣赏他痛苦挣扎的表情时——
“咻——!!!”
一道极其尖锐、撕裂空气的厉啸,毫无预兆地从废墟深处、温辞视线的死角方向破空而来!
那声音快得超越了人耳捕捉的极限!
楚孟凫脸上狰狞的笑容甚至来不及凝固,一股无法形容的、如同被高速行驶的列车正面撞击的恐怖巨力,毫无征兆地、狠狠砸在了他那只掐着温辞脖子的手臂外侧。
“咔嚓!!!”
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清脆到极点的骨骼碎裂声,清晰地在这片死寂的废墟中炸开。
“呃啊——!!!”
楚孟凫猝不及防,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混合着剧痛和难以置信的凄厉惨嚎!
他那只如同铁钳般的手臂,以一个完全违反人体结构的角度,极其怪异地向外扭曲弯折!
剧痛如同电流瞬间击穿了他所有的神经!
掐住温辞脖子的力量骤然消失!
温辞如同断线的木偶,身体一软,重重地摔回冰冷坚硬、布满灰尘的地面。
新鲜空气猛地灌入几乎要爆炸的肺部,带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和呛咳。
他蜷缩在地上,剧烈地喘息着,眼前一片模糊的金星和黑暗交替闪烁,耳朵里嗡嗡作响,几乎听不到任何声音。
发生了什么?!
楚孟凫捂着自己那条诡异弯折的手臂,踉跄着后退了几步,脸上的表情因为剧痛和极致的暴怒而扭曲到了极点!
他猛地抬起头,那双赤红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眼睛,带着无边的杀意和惊骇,死死地瞪向攻击袭来的方向——
那片被书架和杂物堆叠的、更加深邃的黑暗!
“谁?!给老子滚出来!!!”
楚孟凫的咆哮如同受伤野兽的嘶吼,在废墟中疯狂回荡!
那片黑暗,沉默着。
死一般的寂静再次降临,比之前更加压抑,更加令人窒息。
只有楚孟凫粗重痛苦的喘息声和温辞虚弱的呛咳声在空气中交织。
然后,在楚孟凫和温辞惊骇欲绝的目光中——
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如同从地狱最深沉的阴影中凝聚而成,缓缓地、无声无息地,从那片书架后的黑暗中走了出来。
墨渊!
他的脚步沉稳,踏在布满灰尘的地面上,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他身上的黑色大衣似乎比夜色更加深沉,衣摆随着步伐微微摆动。
雨水浸湿的额发凌乱地搭在饱满的额前,几缕发梢下,那双深邃的眼眸,此刻如同两轮沉入寒潭的冷月,里面翻涌着足以冻结灵魂的极致冰寒,以及在那冰寒之下,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般、狂暴到令人灵魂颤栗的怒火。
他的右手,随意地垂在身侧,指间似乎还残留着某种东西高速旋转摩擦后留下的、极其微弱的灼热气息。
他的目光,先是极快、极深地扫过蜷缩在地上、剧烈呛咳喘息、脖子上带着清晰掐痕、衣领被撕裂、狼狈不堪的温辞。
当看清温辞那濒死般的惨状时,墨渊眼底那片死寂的冰原,瞬间被一种足以焚毁一切的、毁灭性的赤红所覆盖。
随即,那如同实质的、裹挟着滔天杀意的冰冷视线,缓缓抬起,如同两柄淬了万年玄冰的死神镰刀,牢牢地锁定了捂着断臂、如同受伤野兽般嘶吼咆哮的楚孟凫。
“你、找、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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