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墨渊”。
至少,不完全是。
当我第一次在意识深处“醒来”时,一股庞大的、不属于我的记忆如同冰冷的洪流,强行灌入我的脑海。
那是一本书,名为《界碑之外》。
书中有一个也叫墨渊的主角,他家世显赫,容貌出众,是帝都大学的天之骄子。
他看上一个叫温辞的转校生,用尽手段将对方囚禁在身边,纵容身边其他三个觊觎他的人对温辞百般折磨,最终导致那个少年在一个雨夜,从别墅天台一跃而下,结束了短暂而悲惨的一生。
那个“墨渊”冷酷、自私、掌控欲极强,将温辞视为所有物和玩物。
而我,看着这些文字,如同在看一个陌生恶魔的罪证,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
更可怕的是,我能感觉到,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正试图将我同化成那个“墨渊”,将我推向那条既定的、沾满血污的轨迹。
不。
我绝不允许。
我不是他。
我拥有他的记忆、他的身份、他的能力,但我的意志,属于我自己。
我“醒来”的第一个清晰念头,源于书中那个结局——
温辞跃下天台时,眼中最后的绝望与死寂……
那画面像一根烧红的铁钎,烙在我的灵魂深处。
一种混合着愤怒、愧疚和强烈保护欲的情绪在我胸腔里炸开。
我必须保护他。
绝不能让他走向那个结局。
这意味着,我要对抗的,不仅是书中那几个如同跗骨之蛆的反派(玉灵簌、楚孟凫、穆长瞿),更是这本该死的书本身,是那所谓的“命运”,以及……
那个试图操控我的、属于“原著墨渊”的冰冷意识。
我知道温辞会重生,带着前世的全部记忆和对我刻骨的恐惧。
我知道开学典礼将是我们“初次”相遇的节点。
我必须在他最恐惧的时候,强行介入他的生活,将他纳入我的羽翼之下。
即使这会被他误解为另一种囚禁……
所以,我建立了“界碑”。
它不仅仅是一个高科技的安保系统,更是我用已知剧情和现有资源,为他、也为我们,筑起的第一道对抗命运的防线。
它的核心与我自身的生物特征和精神波动深度绑定,是我最强大的武器,也是我最后的底牌。
我把它命名为“界碑”,意在划清界限——
与原著剧情界限,与那三个疯子界限,与那个试图控制我的“墨渊”界限。
开学典礼上,我看到了他。
温辞。
他站在台上,穿着不合身的西装,手指紧紧攥着话筒,清秀的脸上毫无血色,眼神怯懦又强装镇定。
和书里描述的一样,像一只误入猛兽领地、瑟瑟发抖的幼鹿。
那一刻,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不是书中“墨渊”那种扭曲的掌控欲,而是一种更复杂的情绪——
是看到预言中悲剧主角活生生出现在眼前的沉重,是目睹他惊惶无助时涌起的不忍,是意识到自己即将成为他新一轮恐惧源头的无奈,以及……
一种连我自己都未曾深究的、细微的悸动。
我知道,我吓到他了。
我的目光,我的存在本身,就是他的噩梦。
但我别无选择……
我动用“界碑”权限,将他纳入最高级别的防护圈。
我知道这像极了前世的囚禁,会触发他最深的恐惧……
果然,他在病房里崩溃了,嘶吼着恨我,撕扯输液管,鲜血染红了被单。
看着他眼中纯粹的恨意和绝望,听着他泣血般的指控“你毁了我一次还不够吗?”,心脏像是被细密的针反复穿刺,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我想解释,想告诉他我不是“那个墨渊”,想告诉他我知道玉灵簌有多阴险,楚孟凫有多疯狂,穆长瞿有多危险……
可话到了嘴边,却如此苍白无力。
在他滔天的恨意面前,任何解释都像是狡辩。
更何况,那股试图同化我的冰冷意识,在我情绪剧烈波动时,蠢蠢欲动。
我只能沉默,松开钳制他的手,后退,离开。
将空间留给他,也留给自己去平息灵魂深处的震荡……
楚孟凫闯进医院时,我是真的动了杀心。
那个脑子里只有暴力和占有欲的疯子,竟然敢去碰他!
当我看到温辞缩在床头,脸色惨白,恐惧得几乎要晕厥的样子,前世书中他被楚孟凫锁在器材室折磨三天的描述瞬间化为实质的怒火,焚烧着我的理智……
我出手毫不留情。若非残存的理智提醒我后果,那一击可能会真的要了他的命。
解决掉楚孟凫,我看着温辞惊魂未定的样子,想碰碰他,安抚他,却在他下意识瑟缩的动作中,硬生生停住了手。
不能急。
我告诉自己。
他需要时间。
而我,需要给他一个真相。
一个能打破他所有恐惧和误解的真相。
我将记录了《界碑之外》原著内容的U盘塞给了他。
我知道这很冒险,这等于将我最大的秘密和盘托出。
但我别无他法。
玉灵簌的爪子已经伸了过来,家族的视线也从未离开,熵增反噬的隐患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头顶……
我不能再让他活在对我、对未知的恐惧里。
我告诉他,如果出事,去找林教授,说“风筝线断了”。
林教授是唯一知晓我部分真相、并一直在研究“熵增”与“世界线扰动”的学者,是我能为温辞找到的唯一可信的外部援助。
当我被墨家以“滥用权限”、“重伤楚家独子”的名义强行带回老宅,面对所谓的“三堂会审”时,我并未感到多少意外。
这是我强行改变剧情必须付出的代价之一。
我冷眼看着那几个所谓的家族长辈,看着他们道貌岸然面具下的贪婪与算计。
他们启动“镇魂仪”,试图用精神压制摧毁我的意志,剥离我与“界碑”的链接。
那感觉,如同有无数根冰针扎入大脑,试图冻结我的思想。
我咬牙硬抗着,意识在崩溃的边缘徘徊……
就在我以为快要支撑不住时,一股熟悉的、微弱却异常坚韧的意念,如同温暖的阳光,穿透了“镇魂仪”构筑的冰冷牢笼,丝丝缕缕地渗透进来!
是温辞!
是他在林教授的实验室里,用他的意识在锚定我!
他“看到”了我!
他在帮我!
那一刻,巨大的震撼和难以言喻的狂喜瞬间冲垮了精神压制带来的痛苦!
他知道了真相!
他没有排斥我,没有害怕我,反而在用他的方式,回应我,支撑我!
原本摇摇欲坠的意志,因为这股外来的、温暖的支撑,瞬间变得坚不可摧!
我猛地抬头,看向那几个脸色骤变的长辈,清晰地感受到他们精神牢笼的碎裂!
我赌赢了。
挣脱家族束缚后,我第一时间赶回实验室。看到的,却是玉灵簌按下熵增引爆器,毁灭性能量爆发的骇人景象……
温辞被他推向了能量爆发的中心!
时间仿佛凝固。
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我,比面对家族审判、比承受熵增反噬更甚千倍、万倍!
我脑中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本能——
保护他!
我爆发出全部的力量,不顾一切地将他推开,同时调动所有能与“界碑”相连的能量,试图在他身前构筑屏障。
能量洪流撕裂屏障,狠狠撞在我身上,骨头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剧痛席卷全身。
但在我意识陷入黑暗的前一秒,我清晰地看到,他被推到了相对安全的死角。
这就够了……
再次恢复意识,是在南浔的医院。
林教授告诉我,温辞为了稳定熵增,意识严重透支,灵魂受创,昏迷不醒。
我守在他床边,看着他苍白安静的睡颜,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反复揉捏。
是我将他卷入这场与命运的抗争,是我让他承受了本不该他承受的痛苦。
如果……
如果他再也醒不过来……
我不敢想下去……
那种可能性带来的绝望,远比死亡更可怕。
我做出了决定。
我用“界碑”系统核心数据库的永久删除权限,与墨家做了最后的交易。
我放弃了我一手建立、倾注了无数心血、曾是我最大依仗的“界碑”,换来了足够的资源以及……
我们两人彻底的、永久的自由。
家族得到了他们想要的“安全”与掌控,而我,只想要温辞平安,只想带他远离所有风暴,给他一个真正安宁的未来。
当温辞终于睁开眼,那双清澈的、带着初醒迷茫的眼睛看向我时,我悬了许久的心,才重重落下。
失而复得的狂喜淹没了我,几乎让我失控。
我小心翼翼地喂他喝水,替他擦去嘴角的药渍,感受着他指尖微弱的回应,才真正确信,他真的回来了,就在我触手可及的地方。
我告诉他外界的一切都已尘埃落定。
玉灵簌自作自受,穆长瞿罪有应得,楚家元气大伤。
我们自由了……
他静静地听着,没有多问。
只是在我叙述的间隙,轻轻回握住了我的手。
那细微的力道,却像一道暖流,瞬间熨平了我心底所有的不安与褶皱。
我们来到了南浔,这座宁静的江南水乡。
这里没有帝都的喧嚣与冰冷,只有小桥流水,吴侬软语,和缓慢流淌的时光。
我们开了一家书店。
取名“琥珀”。
我希望将我们所有的过去——
那些挣扎、痛苦、对抗、以及最终挣脱出来的微光,都凝固在这枚温暖的琥珀里,成为值得珍藏的回忆,而非沉重的负担。
日子过得平淡而充实。
温辞的身体在慢慢恢复,虽然阴雨天膝盖还会痛,需要我时时留意。
他喜欢坐在临窗的藤椅上看书,阳光落在他身上,柔和而宁静。
那只叫“琥珀”的肥猫,总是懒洋洋地盘在他膝头打盹。
我负责采买、整理书籍、打扫,偶尔研究一下新学的江南菜式。
看着他吃下我做的饭菜,嘴角露出满足的浅笑,那种平淡的幸福感,胜过我曾掌控过的任何权势与力量。
陈默来看过我们,带来了帝都的点心和林教授的药材,也带来了外界最后的余波。
听着那些曾经如同山岳般压顶的名字和风波,如今只觉遥远。
我们默契地不再深谈过去。
现在,我站在书店的柜台后,看着温辞正踮脚想将一本画册放回书架顶层。
他恢复得不错,但那小心翼翼的动作仍让我心头一紧。
我走上前,轻松地接过画册,替他归位。
“我来。”
我说。
他转过身,对我笑了笑,阳光落在他眼里,清澈明亮。
“陈默下午到,带了祥瑞斋的核桃酥。”
我点了点头,目光掠过他含笑的眼睛,心底一片柔软。
祥瑞斋的核桃酥……
是母亲还在时,偶尔会有的味道。
陈默有心了。
窗外,乌篷船慢悠悠地摇过,船娘的吴歌隐约传来。
温辞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雨丝。
我拿起一件薄外套,走过去,披在他肩上。
“回吧,风凉了。”
我说。
他回过头,很自然地伸出手,握住了我的手。
十指相扣。
掌心传来他温热的体温,真实而坚定。
界碑已成过往。
它不再是我用来划分界限、对抗外敌的系统……
它化为了这间名为“琥珀”的书店,化为了我们掌心交握的温度,化为了这南浔烟雨中的一世安宁。
而这份安宁,是我穿越书页,挣脱枷锁,所能得到的,最好的奖赏。
[坏笑][裤子]大功告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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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我是墨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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