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西楼出了宫,脑海里回想起盛云锦刚才的话。
——因为亏心事做太多,害怕上天开眼,将我这个罪孽深重的人劈的魂飞魄散。
原来盛云锦也有害怕亏心的时候啊。
他还以为盛云锦的心早就被狗吃了。
“刺客的事情查的怎么样了?”月西楼问长酒。
长酒道:“有点眉目了,但那群人实在难缠,可能还要等两天。”
月西楼:“尽快。”
他一定要抓住盛云锦的猫尾巴。
长酒欲言又止地看着月西楼,月西楼正不耐烦,皱着眉说:“要说什么就说,磨磨唧唧的。”
长酒这才道:“爷,我有件事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月西楼:“那就憋着。”
长酒:“……我说我说。”
月西楼:“废话真多。”
长酒斟酌一下,坦言道:“就是我觉得,当年的真相目前并不是最紧要的事情,如今老王爷大仇未报,刘家不除社稷不宁,您和陛下也算是殊途同归。你何不和陛下真心合作一次,答应他的请求。待日后除掉刘家,无论您对陛下是爱是恨,是怨还是憎,都可以慢慢清算,何苦纠结于这一时呢?”
其实月西楼心里又何尝不明白呢。
与其在这里猜忌对方,不如齐心对付刘湾。
可三年前的杀身之痛,三年后的满嘴谎话,步步引导。月西楼实在是不敢信盛云锦,倒不如就这样互相利用对方,反而更放心。
“你是在劝我信他?”月西楼反问。
长酒摇头:”不,我只是觉得您既然还喜欢着陛下,何必闹得如此僵,万一您以后后悔了,岂不是要孤老终生。”
“喜欢个屁!”月西楼抬手就往长酒脑袋上来了一巴掌,“本王才不喜欢他!本王能喜欢他?以后再说这些屁话,脑袋给你打烂。”
长酒捂着脑袋,哀怨地看着月西楼。
其实他还想问,如果真不喜欢,为什么不报仇?摄政王的位置都不要。打着羞辱报复的名义,天天围着陛下转,看陛下的眼神和看肉骨头没啥区别,和条狗似的。
长酒觉得他家爷全身上下,嘴最硬。
“你这是什么眼神?”月西楼瞪着长酒道。
长酒立马从善如流道:“爷您绝没有死心,您绝对不可能喜欢陛下,陛下也绝对不会喜欢你,您两个绝对不会在一起。”
“……”月西楼怎么觉得自己后槽牙这么痒呢,手也痒得不行。
他得想个办法把长酒揍一顿。
瞧着太欠揍了。
……
华台宫夜宴。
按照原著剧情,并没有刘婉莹这一人物出场,北辰王月西楼也远在北疆,盛云锦是独身一人赴宴,最后被丞相和太后联手,一杯毒酒送上西天。
而后,丞相辅佐宗室幼子,临朝摄政。
他要改变自己这一结局。
他不能死。
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去做。
流光为盛云锦梳理着那柔软的发丝,可这三千青丝,竟然勾出一抹惨然的雪白。
盛云锦竟然生出白发。
“怎么了?”不知何时,那闭眸养神的帝王睁开眼睛。
流光有些难过:“陛下生了白发。”
盛云锦一愣,旋即淡淡一笑:“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也值得你这般难过。”
“留着吧,人总是会老的。”
可盛云锦,也不过才弱冠之年。
这位病骨支离的帝王,本该是最年少气盛的时候。就应该如先太子那般意气风发,少年倚斜桥,满楼红袖招。
可天命落在他身上,江山落在他身上,将他本就单薄的脊背压的越发单薄。
这般想着,流光心口酸的厉害,却不愿意让盛云锦瞧见,连忙垂下眼眸,遮掩住自己满腔哀伤,为盛云锦挽好青丝。
这时,太后宫里的太监捧着衣服进来了。
“见过陛下。”
流光眼神骤然凌厉:“这是什么?”
太监谄媚道:“太后娘娘怜陛下年少,衣服穿的总是素净,于是特意让人制了这身赤金华服,好让陛下于华台宫夜宴时穿上。”
赤红的颜色如同鲜血一般,上面金龙祥云纹张牙舞爪,煜煜生辉。
流光眼神越发冰冷,几乎快要控制不住自己。
太监本以为这是个好差事,如今看来并非如此,吓得噗通跪下去,低着脑袋。
盛云锦面色如常:“替朕谢谢太后,朕定会穿着这件赤金华服。”
流光从太监手里拿过华服,太监忙不迭地跑了。
“杀人诛心,不愧是丞相。”盛云锦抚摸着那漂亮的花纹,心口顿疼,面色也有些苍白,可情绪依旧拿捏在一个很平稳的地方。
他不能失态,不能失去理智,他得保证绝对的清醒。
偏偏是华台宫,偏偏是今天,偏偏是赤金华服。
流光强忍着杀人的冲动,轻声道:“要穿吗?”
“穿。”盛云锦道,“不穿他们不会罢休的。既然做戏,就得做全套,哪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几个宫女鱼贯而入,替盛云锦披上华服锦衣,流光则是盛云锦整理衣袖。没过一会,盛云锦穿戴整齐,离宴会开始还有一个时辰。
挥退宫女,盛云锦坐在桌边,细细地抿了一口茶水:“月西楼进宫了吗?”
流光道:“按照主子您的吩咐,露了马脚,只看月西楼愿不愿意亲自去查。”
盛云锦笃定道:“他会去的,因为这是他唯一抓住我把柄的机会,他不会放过的。”
……
城郊出现暗刀营的踪迹,长酒第一时间就报给了月西楼。
彼时的月西楼已经穿好赴宴的衣服,正打算进宫,听见这个消息后,立马停下。
“暗刀营神出鬼没,你不一定能抓住他们,我亲自去。”月西楼当机立断道。
长酒不由得担忧:“可陛下那边……”
月西楼遥遥地看了皇宫一眼,笃定道:”他不敢碰刘婉莹,更不敢让宫里的女人怀上他的孩子,他不会乱来的,这次宴会小心点,应该不会出现大问题。”
话虽如此,可月西楼却觉得心神不宁。
可能发生什么事呢?
盛云锦如此精于算计的人,和刘湾那个老狐狸比,不一定落得下风。
算了,还是得以防万一。
“长酒,你进宫去,替我守在他身边,莫要让那些不干净的人近他的身。若有意外,立马派人通知我。”
长酒:“是。”
月西楼这才微微放心,带着人策马离开京都城。
……
华台宫夜宴,满朝文武齐聚一堂。
太后隐于珠帘玉幕之后,丞相坐在帝王下下首,宴会之上,灯火辉煌灼目,觥筹交触,推杯换盏,官员们相互寒暄,可谓是其乐融融。
那身着赤金华服的帝王,安静地坐在龙椅之上,神色恹恹。
左右两侧,分别是流光长酒。
帝王不饮酒,今日宴会上却喝了不少果酒,单手支颐,目光沉寂地看着面前的歌舞。
不用想,都知道帝王心里有多么不舒服。
盛云锦越是这样,刘湾心里就越舒坦。
“陛下,今日邀群臣共享宴饮之乐,臣还未敬陛下一杯。”
刘湾朝着帝王举了举起手中杯盏,脸上笑意藏着挑衅。
假寐的帝王睁开眼睛,就撞见这双老奸巨猾的眼眸里,眼中寒意一闪而过,但很快帝王就笑开了。
“朕也敬丞相一杯。”
帝王拿起手边酒杯,一饮而尽。
刘湾自然奉陪。
平静热闹的宴会之下,没人知道其中藏着切肤之痛。
酒精麻痹神经,让盛云锦心脏有些迟钝麻木,可脑子却越发的清醒。
宴会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宫殿中央忽然出现一群穿着白色舞裙的歌姬,她们画着精致的妆容,长长的水袖随着婀娜多姿的舞步摆动着,像是丝丝缕缕的烟雾,又如同盛放的昙花。
丝竹管弦之声变得欢快激昂,瞬间就吸引了大家的目光。
忽然,音乐归于平静。
那撩乱的舞步也变得缓慢,白衣舞女让开一条路,旁边侍女也看准时机,往台上撒着鲜艳的花瓣。
只见一个穿着大红色舞裙的少女款款而来,额间点缀着漂亮的牡丹花钿,眼眸流转间,风情万种。
“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
比起上次的生涩,刘婉莹褪去生涩和紧张,莞尔一笑的模样,带着难以言喻的妩媚,勾的所有人目不转睛。
“再拜陈三愿:”
少女手里捧着金杯,举过头顶,上面镶嵌着耀眼夺目的宝石,俯身朝着帝王盈盈一拜。
“一愿郎君千岁。”
“二愿妾身常健。”
“三愿梁上燕,岁岁常相见。【1】”
一句一拜,步子未停,眨眼间就来到帝王面前。
盛着清酒的金杯,被刘婉莹恭恭敬敬地端到帝王面前。
刘婉莹再不敢像上次那样,直视帝王天颜,她将自己摆在一个极其卑微的地方,用着最卑微的语气:
“陛下风姿,妾身向往之。”
此言一出,大家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纷纷看向帝王。
有紧张者,有担忧者,有得意者,有胸有成竹者。
刘婉莹是丞相的女儿,又在大庭广众之下献爱,如今刘氏一党就坐在堂下,虎视眈眈地瞧着,这根本不是在劝酒,这根本就是明明白白地告诉你,这酒水里下了东西,但是你不得不喝。
刘湾放下手中杯盏,声音暗含威压:“小女爱慕陛下已久,上次红尘宴,臣看得出来,陛下也是对小女有情的,所以陛下何不饮下此杯?”
众人屏住呼吸。
帝王神情莫测,未动。
长酒面色焦急,硬着头皮阻拦:“多谢丞相好意,只是陛下身体不适,不宜多饮……”
丞相皱眉:“臣与陛下说话,哪里有你说话的份?来人……”
盛云锦抢先一步:“长酒,退下。”
长酒只好退下,不再多言。
丞相对着刘婉莹打了个手势。
那跪伏在地上的刘婉莹,身体轻轻一颤,再次哀婉道:“妾身斗胆,请陛下饮酒。”
【1】出自冯延巳的《长命女·春日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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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逼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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