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知雨应声抬头,剔透的镜片后目光平静地扫过许初夏并不红润的面色。
许初夏压下喉间的翻涌,指尖在桌沿借力,稳住身影。
“我去趟医疗中心,”他声音被某种钝感覆盖,听不出太多波澜,
“买晕船药。”
但即使晕船,许初夏也没有忘记带上相机。
他转身走向阳台取下相机的同时,身后传来余知雨没什么重量的声音,闲庭信步般跟了上来。
“陪你一道?”
语气像是随口一问。
一旁的管家似乎动了动嘴唇,想说什么话,但余知雨偏头的视线轻飘飘扫过,那管家便如掐了线的木偶,瞬间垂手噤声,融回了背景。
许初夏转头颔首以示同意,但当他出门口时他就发现——
他的方向感在迷宫似的船舱里失灵得很彻底。
他得先找到这张邮轮的解剖图索引。
只是正当他目光梭巡着指示牌的边角,一阵悠远空灵的鸣响穿透钢铁与海水的阻隔,猝不及防撞入耳膜。
鲸鱼!
所有东西都抛诸脑后,可身体里的路痴开关却残酷地亮起红灯。
许初夏顿在原地,难得的急切被冰冷的路障堵死。
“跟我走。”
身旁比他高半个头的余知雨声音依旧平淡,却像有明确的引力。
他甚至在说话时步伐没有停顿,动作流畅得像穿过自己家不存在的墙。
许初夏默然跟上。
余知雨的脚步很快,但又不让人觉得追赶吃力,那份游刃有余像一条无形的引索,目标明确的引领着许初夏穿过曲折明亮的廊道、自动敞开的玻璃门,最终抵达一片风灌入的露天甲板转角。
视野豁然开朗!海风带着鲸歌裹挟而来。
巨大的尾鳍正在远处幽蓝的海面浮现、下沉、再破水而出,仿佛一块流动的玄墨。
许初夏几乎是扑到栏边,相机抵上眉骨,颤抖的手指有些生疏却又极其迅速地操作相机,对焦、构图、屏息、按下快门一气呵成。
世界只剩下镜头、海冰、阳光中的喷泉,以及那条带着原始生命力的巨大尾鳍搅起的雪白浪沫。
眩晕似乎也被短暂的肾上腺素冲淡,他的眼神锐利如捕获猎物的鹰鹫。
快门声有节奏地响起,像许初夏无声的心跳。
余知雨退到几步之外的吧台,向侍者随意指了指一款陈年金酒,加冰。
指尖沾了水珠的杯子在掌中转动,冰晶碰撞发出轻微脆响。
他就倚着吧台,视线若有似无地掠过甲板前方那个凝固的单薄轮廓。
风扬起许初夏额前的碎发,专注的身影凝固在舷栏前,与身后纷扰的人群隔开一道无形的墙,构成他杯中观察的一味佐料。
某种被注视的异样感,如同细沙滑过许初夏的后颈,他快门压得稍重了些,颈后线条有不易察觉的绷紧。
最后一张照片定格,鲸早已沉入深海。
许初夏低头检视屏幕,瞳孔深处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微澜。
余知雨指尖一顿,将喝了两口的酒杯无声留在了冰凉的大理石台面,侍者立即会意上前收拾。
离去前,余知雨的目光掠过相机后许初夏的侧影,眼尾极轻地挑起一瞬难以描摹的弧度。
巨大尾鳍的定格影像在冰冷的屏幕上幽幽发光,如一块凝固的的深蓝色玻璃。
许初夏凝视着它,手指还残留着迅速按下快门时肌肉紧绷的余韵。
成功了,目标达成,甚至是一次清晰的捕获。
然而,他却胸腔里却空荡荡的,仿佛被开了个大洞,只有海风从中毫无阻碍地穿过。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情绪?
不是失落,更像是一种悬浮的……无感。
许初夏觉得自己就像站在岸边看着一场巨大的海啸在极远的水平面形成,壮观且致命,理论上应该感到震悚,实际上隔着一层厚厚的绝缘玻璃,只剩视觉信号的传递,连一丝风都透不进来。
现在不是品味情感的时候,许初夏摇了摇头,旁边还有人在等他。
他卸下相机挂绳,指尖触碰冰冷的金属机身时,胃部一阵熟悉而沉闷的钝痛悄然漫上,适时地敲打着初衷。
“走吧,”他声音恢复平直,看向余知雨:
“药还是得买。”
余知雨点头,下意识走在前面带路。
许初夏却开口道:
“谢谢,不过我已经记住方位图了,这次我来走吧。”
他总不能每次都要余知雨来带路。
余知雨摊开指尖表示许可,停在原地,等待许初夏。
“你有对什么东西过敏吗?”
路上余知雨随口问。
许初夏下意识想到吃饭时余知雨说要动房间的事,他有些犹豫的回答,
“没有。”
穿过迷宫般的廊道竟意外顺畅。
当“Infirmary”的牌子悬在眼前,一种细微的、如同孩童解开一道复杂谜题的得意,不动声色地浸润了许初夏的唇角,连眼睫下垂的弧度都松弛了几分。
成功抵达,竟然比第一次捕获那深海巨兽的尾鳍,更让许初夏感到踏实的满足感。
面无表情买好晕船药揣进口袋后,他转身,对几步外的余知雨提了提嘴角,
“回去吧”。
是的没错我们夏夏的方向感很差,但是记忆力很好,这无形的让本来很容易迷路的他不太容易迷路了。
不出意外地话今天凌晨还有一更。[亲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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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一次鲸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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