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梯尽头上空堆满了白云,遮挡住了来人的视线。
两人跟随着人流继续向上迈了一步,头顶碰到了那片云。
这云好像有魔力,知了一碰到它就满血复活。
“哎将军,你说上面都是什么啊。奈何桥会是几根铁链子吗?我们是不是要给阎王磕几个头?那不成那不成,我这辈子虽然武艺不精但好歹没低过头……”
杨子规脚下不停,正抬手准备送他个糖炒板栗,忽然就僵在了半空。知了的嘴也同时紧紧闭上,平时本来不大的眼睛瞪得像铜铃。
几步之外,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立于众人之前。宫殿之高大,飞檐之精美,令无数人不由自主地驻足观望,叹为观止。
定在原地好长时间,知了才缓过神来,摸了摸自己的喉咙,将被卡住的声音被释放出来:“这这这,这跟那说书的讲的不一样啊!”
杨子规的视线没有离开面前的景象,只把脑袋往知了那儿凑了凑,跟他说悄悄话。
“你听的故事是诈尸的死人写的吗?”
不光他们,一块儿上来的人也纷纷停住脚步,性子烈的直接爆了粗口。
“卧槽,原来鬼门关这么有钱?瞧瞧这大宫殿,瞧瞧这大金子。“
知了颤颤巍巍地找回自己的声音:“鬼鬼鬼门关?”
杨子规奇怪地转头看了一眼牙根打颤的知了:“你现在还怕鬼?”
“有一一一一点。”
杨子规扶额,叹了口气。
知了果然还是那个知了,从来没变过。十岁的知了在隔壁睡觉半夜梦见鬼吓得跑过来扒他裤子的事他依然记忆犹新。
出于私人恩怨,他没去管瑟瑟发抖的知了,大步迈了出去。
走近了他才看清高大的拱门上挂着一个大牌子,其上用沾了金箔的毛笔写上了几个大字:幽门地府鬼门关。不管是涂着红漆的牌子还是掉色严重的字都透露着年岁的影子。那大约有一个人重的牌子脱落了一半,斜斜吊在半空中,不知道是不是只有等掉下来砸到人后才会换个新的。
大门前已经排起了长长的队伍,一眼望不到头,但移动得很快。杨子规紧赶两步跟在了前方的一个邋遢长胡子大叔身后,知了也忙不迭跟了上来,说句话都气若游丝的。
“这前面在干什么,会有鬼群吗?”
杨子规面无表情:“会。”
“你怎么知道?”知了显然是震惊大过了恐惧。
“我骗了你二十多年。其实我不是人,我是鬼魂。”
知了不想说话了。
等待的时间比杨子规料想中的要短,没过多久他就站到了一座以黑色玉石为壁饰的高楼前。
等着跨过十厘米高的门槛后,一众小鬼便跑过来迎接他们。
知了顿时寒毛竖立,定睛一看,才长舒一口气。这鬼有脚,只是身体略微有些透明,至少不是飘着的。
迎面而来的三五个小鬼将杨子规同知了分开,簇拥着他到一张桌案前,然后又推搡着去拥另一个人。
“杨——子——规——”
杨子规定睛一看,老旧的桌案前坐着一个蓄着长胡须的老鬼,旁边站着一只小鬼,小鬼擎着一张黄布卷轴,拖长声音叫着他的名字。
“是我。”
“嗯,不错,”老鬼一手翻动着面前泛黄的薄子一手虚捋了下胡子,“汝性情至善,造福百姓,是为通白,是个不可多得的好苗子,可去引魂殿效力。汝可愿意?”
杨子规从没听说过引魂殿这个地方,疑惑地看向立在一边的小鬼。令他诧异的是,那鬼魂竟然在拼命点头。鬼使神差之间,他也跟着点了点头。
老鬼又抹了把胡子,在薄上执着红笔画上一道,头也不抬地摆了摆手,示意下一个。
于是杨子规就迷迷糊糊地走出大殿,跟着人流疾步向前。直到过了好几个门,他才忽然惊觉——
他把知了给忘了。
人群不会因为一个意外而停止前进,杨子规别无他法,匆匆向后看了一眼就被推搡着向前了。
人们从四面八方的殿宇出来,向道路中央汇聚过来。数百名鬼差也跟了上来,在队伍左右看管着他们。越往前走路越窄,人群渐渐聚拢到一起,行进速度因此变慢,大家也都只能慢慢地往前挪。
“原来天地间每天逝去的人有这么多啊,”杨子规看着一眼望不到头的队伍喃喃道,“那因此而伤心欲绝的人又有多少呢?”
众人周身的景色随着向前蜿蜒的路逐渐变得荒芜,死气沉沉的亭台楼阁被人们抛在了身后,路的两旁只剩下丛生的杂草。
等到脚下血色弥漫,一条河流横在眼前,浩荡的魂灵队伍才发觉——
脚下的路就是骇人听闻的黄泉路,而那一路追赶阴风的大片淋漓红色,是这条不归路上唯一的风景——彼岸花。
前方宽广的河流中卷起黑色的水波,无数半透明的幽魂从一座白色石桥洞下穿行而过。杨子规正观赏着此番异景,忽闻身旁有个人小声嘀咕:“这些都是阳寿未尽的人,但他们确确实实死了,所以只能等阳寿耗尽才可过桥。”
杨子规侧目看了看,身旁说话的那人正对着面前的河流抻脖子。他并不认为这人是在跟自己说话,便没有把这人放在心上。
石桥很窄,只够两个人并肩走过。等待的过程依旧很漫长,身旁那个人憋了不到五分钟就又开始讲话:“这路碑都搁这多少年了,你瞅瞅丑的。鬼门关每年捞这么多油水也不知道出资帮隔壁换个石头。啧啧啧,就是没我们这大方。”
“还有,你看那桥上敲锣的鬼多凶啊,这鬼门关也不知道照顾一下大家的心情,日日过桥的人都要被这锣声吓到。”
前前后后千百个人都在大声嚷嚷,桥上敲锣的鬼又催得凶,杨子规虽然听见身边的人不停地嘟囔但也无暇去管那人说了什么,只是分出一些精力将面前的人粗略过了遍眼。
面前的人一块黑布把自己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的,任谁都看不出什么来。毕竟不认识,也不好多看。杨子规把目光向下挪了挪,刚想再问点什么,桥上一个打锣的幽魂就急促地敲响了手中的锣。
杨子规随着人流上了桥,不经意间转头,发现身边那个黑衣人不知什么时候跑到敲锣的鬼旁边了。他看到那人跟鬼说了几句话,那鬼点了点头,那人就朝着他招手。
杨子规莫名其妙地来回看了看四周的人,确定那人就是在叫自己,便挤出了队伍,站到那人身前:“这位仁兄,怎么了吗?”
“就是你答应了要去引魂殿吧。”那人亮出了刻着“引魂殿”三个大字的牌子,“跟我走。”
杨子规听着那人的声音,心下稍稍惊了一下:竟是个女人!
就在这时,一声嘹亮的喊声从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杀了出来:“将军——”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杨子规的心一震,赶忙回头看,果不其然,看到了挤在人流中的知了。
一旁的女人也看到了知了,略一思索大步向前,拨开人流把知了带了出来。
知了跟杨子规汇合后,脸上的失落一扫而空,又恢复了雀跃的状态:“将军,这位是?”
杨子规刚想回答,就被女人打断了:“这里不是唠嗑的地方,你们先跟我走。”
知了瞅瞅这个女人的打扮,警惕地问:“去哪?”
“你们自己答应要来的,引魂殿。”女人淡淡瞥了他们一眼,便率先向前走去。
杨子规记起了在鬼门关的时候那个老鬼跟自己说的,再听了这女人的一番话,料定知了也是收到了引魂殿的邀请,便拉着知了跟着女人下了桥,与熙熙攘攘的人群渐行渐远。
行了不知多久,充斥在天地间的昏暗忽然间被强烈的光芒逼退。杨子规在暗处待久了,一时间不适应这猛然出现的光。他闭上眼,站在原地缓了几秒,然后才将紧闭的双眼睁开。
这光……是地府不该有的明亮。
他甩甩脑袋,眩晕感被甩走了,他便成功看清眼睛的景象:脚下是如冰面一样透亮的白玉石地面,面前静静立着一扇宏伟的大殿,大殿的门比鬼门关的要大得多,约莫能有两人高十人宽,大抵用的是跟地面相同的玉石制成的。两边各浮着一行金光熠熠的大字:
灯,愿也,拔寒驱暗。
引魂者,护也,渡灵归家。
知了半张着嘴眯着眼睛去打量几百米外宏伟的大殿。大殿三层高,门前立着四根四人粗的金闪闪的柱子,不知道是贴上了层金箔还是纯金做的。其实不只是柱子,整个宫殿都是闪瞎人眼的土豪金,无处不在显露着引魂殿的贵气。
知了的眼神在顶着天的宫殿上来回打了几个转才收了回来。他咽了口口水,转头,看到眼睛一眨不眨瞪着宫殿出神的杨子规,便偷偷笑着伸手在杨子规眼前晃了晃。
杨子规猛地回过神,不自在地咳了一声。
女人一把扯下还蒙在脸上的黑布:“可真是闷死老娘了。边走边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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