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宓潇走过的最安静的放学路,安静的不是环境,是身边的人。以往回家,虽然都很疲惫,但是从教学楼走到学校门口这段路总会是一天中笑得最开心的一段路。
岑何州和遥遥斗嘴,斗输了还要找宓潇评理,俞炤在旁边时不时拱个火,然后看着岑何州哀嚎。他们曾经这样从夏天走到冬天,又走到夏天。
可是今天不一样,阔别两月未见,俞炤沉默了太多。他们并排走着,像之前走过无数次。宓潇抬头看他,觉得他好累,明明才十七岁,双眼却满是疲惫。
宓潇不知道他到底经历了什么,她不敢问。
还是俞炤先开的口:“最近学习怎么样?”
“还好。” 宓潇答。
随即两人又陷入沉默。只是没有几秒,宓潇和俞炤同时开口:“你……”
俞炤笑了一下,“你先说。”
宓潇没有推辞,开门见山:“你为什么不来学校了,我给你发消息你为什么不回,你为什么不戴那个吊坠了?” 问题像连珠炮,宓潇知道,可是她真的等不及,有太多疑问要问出来。
少年笑得开心,青涩的眉眼弯着,眼眸中闪烁着喜悦。
“你问题这么多,我得一个一个回答。” 俞炤笑意不减。
“首先,我在准备出国的事情,我手机坏了没修,吊坠……” 俞炤答到最后一个问题的时候顿了顿。
“吊坠说来话长,我下次告诉你。” 俞炤突然拉开宓潇的书包拉链,扒拉出来纸笔。咬着笔帽,刷刷写下一串数字。
“这是我新的手机号,以后打这个电话找我。” 俞炤合上笔帽,转了一下笔,笑着说:“这支笔送我了,沾沾一中第一名的喜气。”
笔的主人懵了一下,迅速反应过来说:“你拿走我一支笔,那你要给我什么?”
“给你这个。” 俞炤像是早就料到宓潇会这么说,像变魔术一样甩出一条项链。吊坠是一个大写的X。
俞炤站在宓潇面前,很自然的把吊坠给宓潇戴上。
戴好以后,少年笑得又灿烂了几分。
“如果以后我不在,就让它替我守在你身边吧。” 俞炤笑着,眼底却有些愁绪。
宓潇看着眼前人笑得开心,心里却高兴不起来,她不知道为什么。
两人就这么在学校门口站着,少年低头笑着,少女却无言。
嘀嘀嘀——,一阵刺耳的鸣笛声打破沉默。俞炤看了一眼,声音压低了几分:“我们还会再见的。” 说完,俞炤一个闪身挡住宓潇,表面若无其事地往鸣笛汽车的方向走。
遥遥和岑何州这才走过来,扯了扯宓潇的衣袖:“回家吧姐。”
“嗯。” 宓潇不着痕迹地把项链放到了衣服里,衬衫领子刚好挡在吊坠前。
因着停电早放学的缘故,公交车还在运行。宓潇坐在车上看着窗外渐暗的天色和闪烁的灯光,视线逐渐模糊。
高考是大多数学生人生中重要的一环,人们认为它像一位判官,根据成绩给学生判决了不同的人生。
学生们以为这是终点,以为人生轨迹从此分明,不是康庄大道就是崎岖木桥。
殊不知人生漫漫无穷路,亦有晴雨亦有风。
一中就是高考点,虽然考点设在初中部的教学楼,但是对于能分到本校的学生来说,无疑是一种无形的精神力量。
岑何州和遥遥是一双幸运儿,都被分到了一中。宓潇就没那么幸运了,她的考点在与一中呈对角线方向的附中。
大概率要在附中附近住酒店了,宓潇心想。
周姨为着孩子们的大事特地请了几天假,专心陪着女孩们高考。
D城的夏季不算多雨,但是每逢高考的月份,总会淅淅沥沥降些甘霖。水汽多少带走一些暑热,像是老天在眷顾考生。
提前一天,学生们陆陆续续前往考点熟悉自己的考场。宓潇对附中的环境并不熟悉,一边低头查看自己的准考证一边上楼。
“不好意思。” 宓潇撞到了一位同学,连声道歉。
“没关系。” 熟悉的声音响起。宓潇猛地抬头。不出所料,是俞炤。
两人就这么在楼梯上一上一下的站着,幸好此时人不多,否则多少要被骂一句挡路。
俞炤似是在等宓潇先开口,宓潇呢,像是在等俞炤先表态。最终还是俞炤先认输,微微侧过身,示意宓潇先走。
上楼的人眼中闪过一丝失望,宓潇重重地看了俞炤一眼,终究还是沉默。
回去的路上宓潇有点魂不守舍,周姨贴心的问是不是环境不熟悉,心理紧张。
宓潇只是遥遥头,手攥紧了T恤的下摆,“没有,没什么紧张的。我的水平您还不了解啊。”
为了让小姨安心,宓潇的语气尽量欢快,其实她也说不上来刚才是怎么一回事。只是下意识的,她觉得俞炤应该解释一下那句“以后我不在”。
但是以什么身份呢,邻居?同学?朋友?宓潇晃晃脑袋,迫使自己不要在想这些,先考完试再说。
考试前夕,周姨把宓潇送到考点附近的酒店,千叮咛万嘱咐。宓潇觉得这个画面有点可爱。平时雷厉风行的周总,现在却絮絮叨叨生怕有什么忘记交代。
周姨走后,宓潇手机上弹出一条信息,只有一张图片,是宓潇爱画的动漫人物,旁边还有一句“加油。” 宓潇轻笑一下,回了一句好。
往上翻翻,还能看到两人那句神秘的over。
其实说一点不紧张也是假的,宓潇毕竟只是个孩子,在面临人生的第一场大考前,能做到心态尽量平和已经很好了。宓潇翻来覆去有点睡不着,翻着手机相册,一张字条映入眼帘。
是她和同桌的对话,宓潇还记得他写字条的神态,也记得琥珀色的双眸。慢慢的,宓潇沉沉睡去。
如果说写语文阅读时还有点紧张的话,到写完作文,宓潇的心中已经泛不起一点涟漪了。就这么平稳的考完了试。走出学校大门的那一刻,宓潇觉得自己心里也没有老赵说的多么轻松愉悦。
只是觉得,终于能睡个好觉了。
人头攒动的学校门口,有踮脚张望的家长,也有跃跃欲试的媒体。
“同学你好,请你分享一下你的感受吧,高考完有什么想法呀?” 宓潇面前突然被塞过来一只话筒,吓了她一跳。
“希望大家都能取得好成绩。” 宓潇脸上带着三分官方笑容。
“再说一点吧,你自己的想法呢,有没有什么目标院校呀?” 记者追问。
“大概率去一趟南山吧,爬爬山放松一下。目标院校的话,这个要等成绩出来再看分晓。” 宓潇突然想到小姨之前去过南山的事,就把它拿出来搪塞了一下。
“欸,真是巧了,我们一开始采访的那个男生也说要去南山呢。” 记者惊呼。
“是吗,不过南山确实很漂亮。” 宓潇有点敷衍的回了一句,眼睛已经在找小姨了。
记者道了谢放了宓潇走,宓潇赶紧搜索着小姨,果然,一水的旗袍中,西装还是很好找的。
“小姨!” 宓潇喊着,人却被撞了一下,不轻不重。宓潇看过去,呵,除了那个网管还能是谁。
来人压了压棒球帽的帽檐,一双桃花眼却藏不住,眼尾上挑,口型是:暑假快乐。
宓潇习惯了表哥的做派,不声不响的肘击了回去,回他:同乐。
小姨听到宓潇的声音,却找不到人,正茫然着。一个闪现宓潇已经站在了小姨面前。
人群的另一边,有人把眼前的情景剧尽收眼底。嘴角勾起弧度,随后转身又淹没在人群中。
“姐!” 回到家,迎接宓潇的是遥遥窒息的拥抱。
“好了好了。” 宓潇感觉自己下一秒要被遥遥勒晕过去了,赶紧拍拍遥遥的胳膊。
“姐,你一点都不想我~” 遥遥撅着嘴抗议。
“想,怎么不想~” 宓潇哄着这个小祖宗。
与此同时,D城一网吧内,俞炤看着坐在自己对面抽烟的人,不禁有些讶异,一个男生眼睛怎么生的这么好。
“你说让我替你照顾宓潇?” 声音的主人弹了一下烟灰,轻笑。
“你知道我是谁吗?”
“知道,宓潇的哥哥。”
“你既然知道,那你的话说的就不对了。这是我妹妹,轮得到外人来嘱咐啊。” 说者语气有点淡淡的蔑视。
俞炤是能感受到的,少年紧了紧拳,抿了一下嘴唇。
“宓潇的身世我多少知道一点,你现在出现,谁知道你什么目的。” 俞炤语气坚定。
来人亦不惧:“啧,有些胆量,但是我劝你,先把你自己家的污糟事处理干净,再来我面前说宓潇怎么怎么。”
“毕竟……” 来人吐了口烟继续,“我们家的事相比于你们,可是简单很多。”
俞炤紧绷着脸色,却没法反驳。
“行了行了,我是他哥,轮不到你说。但是看你一片……” 青年没有继续说下去,转而伸出了手。
“祁归州。”
俞炤愣了一下,伸出手:“俞炤。”
两人就这样达成了一种无声的默契。
出了网吧,雨幕成帘。俞炤撑起雨伞,划破雨幕,踏入渐浓的暮色。
祁归州看着少年单薄的背影,想了想,拿出手机按亮屏幕,又放下去。
而两人话语间的主角宓潇,此时正在山庄北侧的果园里摘着桃子。还要拿着手机给遥遥录视频。
“今天当猴子,上树摘桃子!” 遥遥呲着牙,咧着嘴念着词,脸上的笑还无比灿烂。宓潇在录到第五遍的时候终于忍不住了,扔下手机笑得不行。
“诶呀,别笑了姐,要不是跟岑何州玩游戏输了,谁能来干这事啊!” 遥遥一改上镜的笑容,愁眉苦脸。
她真的被自己傻到了。这个岑何州,遥遥边摘桃子边恨恨地想,下次再也不要跟岑何州打游戏了。
此时山庄里敲着键盘的岑何州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心想谁想我了。
“回去做百香果渍桃子吧遥遥。” 宓潇在回来的路上跟遥遥提议。
“好啊好啊!” 遥遥兴奋了起来,把自己刚才的滑稽模样抛掷脑后。
可以加一点点酒,宓潇边划着手机边想。
山庄的后厨材料齐全,宓潇还向吧台的调酒师姐姐要了半瓶金酒。
然后就是这一点点酒出了事。
宓潇知道自己酒量差,遥遥估计也不行,但是她没想到岑何州才是那个酒后无品的人。
据不完全统计,这个家伙在吃了几块酒渍桃子,喝了两杯调酒以后,话变成了平常的三倍。
前台放着的山庄客人的小仓鼠都被他聊睡过去了。遥遥和宓潇在后面追着替他道歉,最后终于把他放倒在套房的沙发上。
遥遥和宓潇累得半死,发誓以后一定不让岑何州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喝酒。
说着说着两人也靠着沙发睡着了。
岑何州今天的梦格外甜,梦里有心仪学校的录取和女孩的笑,还有他一直没开口的,真心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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