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月亮隐蔽在厚重的霾里。
介挞走进一栋楼,电梯按到顶层,敲响最里侧的一扇门。
黑衣的保镖开门将他迎了进去,屋子里没开灯,一个人影坐在沙发的阴影中。
那人未抬头,指节轻叩桌面三下,保镖为介挞斟了茶,无声退至阴影处。
“听说你在找我。”对方喝了口茶,指了指对面,听声音是个老人,“坐。海市的夜露重,喝杯热茶。”
“李氏家主?”介挞坐下,笑道“没想到您能亲自来见我。”
他话音一转:“不过——李老的茶,怕是不好喝。”
老人低声笑道:“年轻人戒心重,是好事。可戒心太重……容易错过机会。”
介挞指尖轻点座椅扶手:“机会?李老难道知道我想要什么吗?”
老人笑道:“这不是很好猜吗?”
“哦?”介挞吹了吹杯上的热气:“听说您最近在找一个人?是您的血脉?”
屋内陡然寂静,老人一顿,接着语气转冷:“介先生,有些线头,扯错了会勒断手指。” 介挞轻笑:“可若线头另一端拴着沉船,扯断了……反而能活。”
老人沉默片刻。介挞没给他思考的机会:“是您的孙女吧?”
老人一愣,眯眼审视起介挞:“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猜的,二选一的概率,你要是想赌一把,也不是没有可能。”
介挞拿起茶盏,吹了吹上面的热气:“家主所言极是。但是——从城外的村庄,再到城里,您一路跟过来,应当是在我身上查到了什么。”
老人冷哼一声:“你也知道我查到了你这儿,你都能想明白我要找谁,难道我自己就找不到吗?”
“话虽是如此,但你的线索到我这就断了吧?”介挞撑着脑袋,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不然就这么大点的海市,这么多天你还没有找到人吗?”
“赌不起的人是你。”
老人顿了顿:“你究竟想要什么?”
介挞身体向后,靠在沙发背上,翘着腿,十指交叉置于其上。
“我要李家覆灭。”
“笑话!”老人冷笑道,“你觉得我会放弃我辛辛苦苦打下的家业?就为了一个小女孩?”
介挞不甚在意地点点头:“是啊,李氏那么多子子孙孙。您老人家又为什么任由那些纨绔如此撒野,定要亲自来寻这么一个孙女呢?”
“……”
两人相顾无言。
半晌,老人发出一声感慨:“老喽,不中用了,拉扯不过你们小年轻。”他看向窗外,“那群白眼狼又不是亲生的,烂就烂了。”
“都怪阿苑,太宠他们了。不过是几条养的狗,竟然敢反过来咬主人。哼,这群王八羔子死有余孽。”
介挞笑着:“所以,你这是愿意了?”
“年轻人,先说好,帮你可以。但一个家族的覆灭,光有内忧可不行,还要有外患。”
“我明白。”介挞点点头,“我会去和宋氏交涉。”
“宋氏?”老头神色古怪,“罢了罢了,反正也是也快没了,还管是谁来分一杯羹吗?”
“对了,李家主,您知道您的晚辈在收购海市周边军工厂的消息吗?”
“什么?!”老人猛地站起身,“还有这种事?”
介挞神色严肃的点点头,说道:“您最好回去了解一下具体情况,这件事情很严重。你应该像我一样,不会希望李氏是以战争的形式覆灭的。”
“我知道了。”
俩人商议完。老人告知保镖准备启程,见介挞要走,喊住他,“李家的事情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解决的。你能不能……先告诉我她是谁?”
“她叫梦典,现在是我名义上的妹妹。十五岁,初三,就读于市一初。”介挞打开手机翻出一张照片,递给老人,“这就是她。”
那是一张证件照,蓝色背景布前的少女烦躁地看向镜头,眼底透着一丝嫌弃。
老人专注的看着,嘴里喃喃道:“跟她妈长的真像。你是怎么知道的?”
“……梦典被捡到的时候,襁褓里有张她父母的合照,梦典一直好好的保存着。照片里那个男人脖子上戴着的,就是你现在戴着的这颗珠子。”
老人愣在原地了,失魂落魄地张了张嘴。千言万语,却只是化作重重的一声叹息。
他把手机还给介挞,站在窗边。
月亮依旧藏在云层中,半明半晦。老人朝后摆摆手。
“我会找机会亲自告诉她的。你走吧。”
介挞正要走,突然想起了什么,停下脚步:
“茶不错。梦典应该也喜欢喝。”
曾经,他们还在福利院的时候。
十三岁的介挞问道:“以后有机会的话,你想去找你爸爸妈妈吗?”
七岁的梦典坐在地上,双手交叠在腿上,头侧靠在手臂上,眨着一双大大的眼睛:“会的吧。”
“为什么?你不恨他们吗?”介挞不理解。
“为什么要去怨恨尚未弄明白的真相呢?”梦典看向远方,“你连他们是什么样的人、做过什么事、当时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又有什么理由去怨恨他们呢?”
她的身边,介挞哑然,站在她的身侧,顺着她的视线朝前望去——
十五岁的梦典推开院门,朝着房子走来,身后跟着一位穿着洛裙的少女。
“其实我还挺喜欢你的。你别担心,我哥他总不至于把人喊到家里来杀。”
“安啦安啦!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梦典解了锁,侧过身,朝她笑笑,“来吧!”
梦典推开门时,客厅里的景象让她挑了挑眉。梡挑正大喇喇地躺在沙发上,两条长腿随意地搭在茶几边缘,手里捏着一本《被讨厌的勇气》(注)。听到动静,他懒洋洋地掀起眼皮,目光在欲笙身上停留片刻,随即露出一个玩世不恭的笑容。
“哟,小梦典带小朋友回来了?”梡挑坐起来,书在空中转了个漂亮的弧线落到桌上,“这位是......”
梦典翻了个白眼:“别装得好像你不认识一样。”
介挞从厨房走出来,手里端着两杯热茶。他穿着简单的米黄色毛衣和黑色休闲裤,长发松松地束在脑后,整个人看起来干净利落。与梡挑的张扬不同,介挞身上有种内敛的锋芒。
“坐。”介挞将茶杯放在茶几上,声音平静听不出情绪。
欲笙警惕地站在原地,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裙摆。梦典叹了口气,一把拽过她的手腕:“别理那个神经病,他就这样。我哥和我是正常人,可以正常交流的!”
梡挑夸张地捂住胸口:“小梦典,你这话太伤我心了。”他转向介挞,“你管管你妹妹。”
介挞连眼神都没给他一个,径直在单人沙发坐下。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这才抬眼看向欲笙:“尤杰死了。”
“我知道。”欲笙别开视线:“他该死。”
介挞点点头示意他明白:“但尤杰不是凶手。你不想向真正杀死尤贝倩的人复仇吗?”
欲笙看向介挞,眯起眼睛:“你知道他是谁?”
“我知道。”
欲笙停顿一秒:“你也和他有仇?”
介挞耸耸肩,笑道:“我和她有仇。”
客厅陷入短暂的沉默。梡挑突然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哎呀,这种严肃的场合不适合我。”他朝梦典为介挞准备的零食区走去,“我去拿点零食。”
梦典翻了个白眼:“你是三岁小孩吗?”
梡挑回头冲她眨眨眼:“心理年龄十八。‘男人至死是少年’,懂不懂这句话的含金量啊?”
介挞揉了揉太阳穴,看似对这种插科打诨习以为常。他重新看向欲笙:“回答我的问题。”
欲笙死死握着拳:“当然想。那些人都该死。”
“那么,你要不要选择加入我们?”介挞盯着她的眼睛。
梡挑不知何时站到了介挞身后,脸上依旧挂着那副玩世不恭的笑容,但眼神已经变得锐利:“欲笙,加入吧?保证比你自己单干有趣多了。”
欲笙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游移,最后定格在介挞脸上:“我需要做什么?”
梡挑吹了个口哨:“哇偶。不做什么,计划暂时还没有进行到那一步,你可以享受一下正常的人生——和梦典一起。”
介挞:“梦典隔壁有间房,空着,你可以收拾一下把东西搬进去。”
“或者你可以跟梦典住一块哟!”梡挑贱兮兮地凑上前。
梦典受到不小的惊吓:“啊?管我屁事啊!你别搞我!”
……
门关上后,梡挑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他走到窗前,确认她已经离开,这才转身:“你确定要拉她入伙?那丫头看起来不太稳定。话说,[菊]那小子说话是真他么欠揍,[梨]怎么受的了的?”
介挞斜了梡挑一眼:“他们不是住一块吗?适应了吧。”说着想起了什么,“戴茸羌那边快疯了,邓局给我打了好几个电话,你明天去解决一下?”
“戴茸羌?那不应该你去安抚吗?当时把他当诱饵的不是你?再说,你还是他好感对象。”梡桃自顾自地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揪着中间那条缝扯开薯片包装,“先别提这事儿,你能摆平的了局里那些人,但你糊弄不了我。说说吧——尤杰是怎么知道这个仪式的?”
介挞喝了口茶:“你不是知道吗?明知故问做什么?”
梡桃冷笑一声,将茶水一饮而尽:“宫珂那小子……”
介挞剐了他一眼,站起身,将杯子拿去洗。
“戴茸羌那边你去处理,我之后要去和宋氏交涉。”他把杯子洌干水,放到架子上,“不想耗费精力应付傻缺。”
梡挑挑挑眉:“怎么,我就应该乐意应付傻缺?”
《被讨厌的勇气》:基于阿德勒心理学,引导读者突破自我设限,改善情感疏离状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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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大厦将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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