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
孟芷半张脸都埋在围巾后,说话的时候声音有些闷闷的。
她转过头冲孟时深问:“你还有多的衣服吗?”
孟时深正回消息,闻言下意识点头,随后看了眼行李箱,又摇头。
“我只带了送沅沅的礼物。”
看着足有她半个高的箱子,孟芷惊道:“都是?”
孟时深点头:“都是。”
看出她的欲言又止,孟时深解释道:“衣服什么的搬来搬去太麻烦,全捐给当地的慈善机构了。”话落,他又补充道,“ A国可比咱们这儿冷多了,还是阴冷,他一年四季都这么穿,根本不用担心。”
“是吗?”听他这么说,孟芷也升起好奇,她微微睁大了眼,“这样不会出什么问题吗?”
孟时深:“他从我认识的时候就这样,对温度的变化有些迟钝,反正也没出过什么大问题。”
“那他刚刚还和我说冷。”
她侧头看。
何见白此时又恢复了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仿佛刚才委屈说话的人不是他一样。
既然他们都觉得没什么问题,孟芷也没再多话。
她快走几步,还是忍不住说:“先上车吧,我没熄火,里面暖气足。”
几人穿过人潮拥挤的玻璃门,走黑色的SUV旁。
孟时深将行李箱放进车里,等转身看时,孟芷二人已经上了车。
副驾上是何见白,他撇撇嘴拉开后座坐了进去。
车子发动,顺着来路疾驰。
车里的三人都没说话,只偶尔一句导航提示音打破寂静。
孟时深在后座对着手机傻乐,副驾的何见白静静坐着,半张脸隐没在黑暗里,时而被一闪而过的路灯照亮。
单调的路程让孟芷有些犯困,她伸手点开了车载音乐。
依旧是《I'm worried about you》。
她虽然很喜欢这首歌,但是放在现在的情景下,不如换上一首劲爆的DJ来的好些。
正要换,何见白却伸手制止了她。
“这首歌很好听。”
“你也喜欢这首歌吗?”
孟芷讶然道。
毕竟这首应当算是小众些的歌曲,身边很少有人听过,除了那些歌曲发烧友。
何见白唇边扬起笑:“嗯,这是我听到的第一首歌。”
“第一首歌?”
“嗯,那是我的爱人最后唱给我的。”
车子驶进了一段地下通道,明亮的白炽灯晃得人眼睛生疼。孟芷眯着眼,心底有种涩到发麻的感觉涌上来。
何见白的声音很近,爱人二字被他用唇齿咀嚼,随之混着湿热的话语贴到她耳边。
孟芷只当作是对他经历的同情,没再进行所谓“最后的爱人”这个话题,她播放下一首音乐,密集的鼓点声拨散了萦绕在车内若有若无的感伤。
车里的暖气足,人也多,车窗上逐渐起了水雾。
何见白伸手擦掉自己这侧窗上的水雾,透过黑夜的反光,他静静看着孟芷的侧脸。
酒红色真的很衬她。
就像他一直想象的那样。
何见白的手缓缓抚摸上自己的胸口。
他已经很久都没有呼吸过了。
原本属于心脏的位置此时凹陷下去,掌心下是蠕动着缓缓流淌的质感,偶尔猛地向上鼓起,模仿着心脏跳动的频率。
如果此时有人能看清他的身体,就会惊讶发现,这个带着金丝眼镜的,看起来谦逊、温和的英俊男人,体内涌动着的却是一股股难言的暗流。粘稠着纠缠,仿佛随时都有可能冲破皮囊的桎梏。
他的瞳仁高频率震颤着,一道人耳不可能捕捉到的声音从他身体深处发出。
“你在看着她。”
几乎是同一刻,何见白右手的指节开始抽搐,他死死咬住颊边的软肉,用另一只手扣住它。
孟芷察觉到他的异常,微侧过脸询问:“怎么了?是不舒服吗?”
她看见何见白的脸色有些发白,于是降低了车速,关切问:“是晕车?”
何见白颤着手扶了扶眼镜,侧头冲她笑了下:“没事,我只是……兴奋。”
最后两个字被含在唇齿间,孟芷没有听清。
但看他的样子实在不像是没事的样子,孟芷思考一瞬,把副驾的车窗开了一条缝。
外头的凉气灌进来,让车里沉闷的空气流通些。
何见白重重喟叹一声,他抬起手去扣动车窗的控制按键。
车窗关上了。
他摇摇头:“没事,我已经好了。”
来自身体深处的声音更加细密了,它一层一层,如同海浪,涌进他的脑中。
承认吧,你也不过是一个在暗处窥探的,可怜又可悲的老鼠罢了,究竟还在抵抗什么?你的绅士并不会让她多看你一眼,你明白这只是可笑的伪装,对吗?
何见白眉头重重一拧:“闭嘴。”
那声音沉寂片刻,但也仅仅是片刻。
又有什么不能承认的呢?
再次出声,它变成了一道嘶哑的音色,仿佛是被人割开喉管,发声时带着破风箱一样的“呼哧”声。
其实你和我一样,我们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祂轻笑着,语速骤然加快。
如果不是我,你如今就不过是一具埋在地底的,已经腐烂成一堆白骨的尸体。是我救了你,赐予你新生。我们来找她,可你却畏手畏脚,甚至不敢打开胸腔去贪恋她的气息……你在害怕什么?
怕她觉得你是个怪物吗?
可你本身就是个怪物,就算没有我……
何见白思绪一滞,就这瞬间,体内的祂迅速找到突破口,将他的胸腔破开。
鸦灰色衬衫下是无数扭动着的黑色的触须。
甜到发腻的气息猛地灌进何见白体内。
许久未曾感受过的,呼吸的感觉,让他像一条久久干涸后初遇甘霖的鱼,大口大口汲取着。惨白的脸上爬上红晕,他眯着眼,极力克制着将要喷涌而出的**。
这是一种他幻想过无数次的,比脑中构想的更让他着迷的味道。
果然。
他脸上的肌肉疯狂痉挛着。
她果然甜美得过分。
看吧,我比你更知道,应该如何去爱她。
祂沉沉发笑,从何见白的领口中伸出条肉眼不可见的触手,向着孟芷的脸上缠去。
何见白抬手,扯住它。
“是吗?”何见白指尖发力,硬生生将它折断,“可我的决心,并不比你小呢。”
祂冷笑一声缩回体内,沉寂下去不再出声。
何见白扬起下巴,抬手,将衬衫的第一颗纽扣解开。
这一切的发生在旁人看来是无知无觉的,孟芷仍旧专注着开车。何见白垂下头,眼球转动到一种让人心惊的地步,神色晦暗地……紧盯着她。
何见白一直都知道,自己并不是常理下所说的“正常人”。
他可以冷漠地看着母亲死在自己的面前,也可以笑着将灌木中抓到的毒蛇盘上手腕。
曾经有人指着他,哆哆嗦嗦叫他“怪物”。
何见白信了,于是他远赴重洋,成为加仑大学心理学系的学生,试图找到自己如此的原因。
随着学识的深入,他也逐渐明白,原来自己天生就是这样一个人,无法改变,没有原因。
他永远学不会爱人,永远学不会如何成为一个常理之中的人。
直到那日雨夜,那个肮脏的、散发着霉腥味道的雨夜,他死了。
被人残忍地割断了气管,掏空了内脏,残破的身躯被人拖行,丢进了一个被垃圾堆满的小巷。
A国潮热,积攒的垃圾被雨水冲刷后,是一股难言的恶心气味。
他还残存着意识,眼睁睁的看着那些垃圾涌入自己的腹腔。
就是那时,祂找上了他。
何见白记得,那是一双蓝色的眼睛。
有如世界上最深沉的海。
祂凑近他:“真是可怜啊……”
何见白说不出话,他的喉管豁开了一道口子,身体里最后一点鲜血也流尽了。
等到再次恢复意识,他已经回到了自己租的房子里。
被人杀死的记忆就像是梦,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第一次感觉到了陌生。
他顺着墙根坐下,抬头紧紧盯着头顶的白炽灯。
眼前的场景扭曲变换,最终变成了一个女孩的模样。
她好白,翘鼻、红唇,上挑的眼尾看向他,激起一身战栗。
她很漂亮。
这是何见白看见女孩的第一反应。
我爱她我想要她我爱她我想要她我爱她我想要她我爱她我想要她我爱她我想要她我爱她我想要她我爱她我想要她我爱她我想要她我爱她我想要她我爱她我想要她我爱她我想要她我爱她我想要她我爱她我想要她我爱她我想要她我爱她我想要她我爱她我想要她我爱她我想要她我爱她我想要她我爱她我想要她我爱她我想要她我爱她我想要她我爱她我想要她我爱她我想要她我爱她我想要她我爱她我想要她我爱她我想要她我爱她我想要她。
脑中骤然被密密麻麻的呓语填满。
何见白痛苦地捂住胸口,难言的蠕动感在掌心疯狂跳动着。密密麻麻的酥痒感从身体各处升腾,最终刺激大脑,变成最原始的**。
那一天,他多了许多本不属于他的,不,应该是从那之后属于他的记忆。
他第一次明白了动心的感觉。
也隔着千里,爱上了重洋之外的孟芷。
.
车子缓缓停靠在一家酒馆门口,门口的酒侍见状几步上前,引导着将车停放在一旁。
孟芷解开安全带,从前排探过头,拍醒了靠在后座上睡着的孟时深。
独属于她的甜腻的香气涌入何见白胸腔,他猛地回神,视线正正对上孟芷纤细的脖颈。
他喉结开始剧烈吞咽着唾液,难言的吸引力正快速侵蚀着他的理智。
何见白闭上眼,努力闭合上翕张的胸腔。
孟芷缩回身子,打开车门下了车,回头关门时看见他还坐在副驾上,闭着眼睛一副痛苦的样子。
她撑着座椅,将半个身子探了过去。
“你没事吧?”
何见白抖动着睫毛睁开眼,入目就是她嫣红的唇。
他下意识向前凑去,可逐渐恢复的理智却死死制住了他。
他摇头,温和的笑:“没事,只是有点走神。”
孟芷点点头,指了指他身后。
酒馆的招牌在雪夜中迷蒙亮着。
“我们到了。”
何见白点头,转身开门。
开车门的瞬间,外面的雪忽然变大。
孟芷经过他身侧,雪花被她走动时的风带得乱飘,有想靠近她的,刹那间就被热流融成一颗颗水滴。
何见白伸出手,接住了几片不听话的雪。
它们落在掌心,久久不化。
何见白垂眸看了片刻,掌握成拳,置于自己心口。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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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藏雪过长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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