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芷向后靠在软枕上,抬手轻轻揉着自己的太阳穴。
过了好一阵,头晕的感觉才渐渐散下去。
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她竟竟然能在这种喧闹的场合睡着,而且疑似有些断片。
何见白向前倾身,手肘压住自己的膝盖。
灯从头顶打下来,被高耸的眉峰挡住,在眼窝处形成一小片阴影,叫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桌上摆着几罐没开封的汽水,用玻璃瓶装着。
何见白伸手,骨节分明的手指握住其中的一瓶。
棕黑色,表面冒着气泡,应当是一瓶可乐。
孟芷没看清何见白的动作,只见他指尖一翘,牢固的铁皮瓶盖就被取了下来,“铛”一声落在地上。
瓶口迅速翻起细密的泡沫,何见白插了根吸管进去,伸手将可乐递到孟芷跟前。
正顺势要接的时候,孟芷猛地停下了动作。
若放在平常,她当然不介意睡醒后来上点小甜水。
可当她看到瓶口的泡沫渐渐消退,最终融进黑棕色液体时,忽然想起了刚才那个黑色的梦。
于是孟芷摇头婉拒了何见白的好意:“谢谢……不过我现在没什么胃口。”
何见白也不勉强,他收回手,张嘴含住红色的吸管慢慢抿着。
知道孟芷还在看着他,何见白半是刻意地微张着唇。
液体划过舌尖和咽喉,在唇尖留下一连串水渍。
喉结上下滚动着,孟芷盯着它,自己也不由自主地随着他的动作吞咽着唾液。
何见白垂着头,可镜片后的余光却若有似无扫过孟芷的脸。
就像是他此刻吞咽的不是液体,而是她的体温。
被他的眼神看得有些发毛,孟芷抿抿唇,相互错开了视线。
接风宴显然已经开始了不短的时间,众人此时都三三两两围在乔若沅和孟时深身边交谈着,时不时有人转过头,状似无意地打量着他们这边。
照片里那个等身立牌被人放到了一旁不起眼的角落里,随着台上某人震天响的歌声轻轻震动。
朝着大街那面的窗户没关紧,丝丝凉风穿透屋内的暖气落在她手背上。
想被舔舐后一般的凉。
孟芷又想起那个奇诡的梦。
身边的位置塌陷下去,是李琏。他手里捧着个高脚杯,杯子里红色的酒液随着他的动作小幅度晃动。
甜香的葡萄酒是孟芷的最爱,她斜靠着,伸手就要去接酒杯。
李琏抬高手,伸出食指晃了晃。
他凑到孟芷耳边:“我怎么不知道你酒量这么好,刚醒过来又要喝。”
孟芷困惑道:“什么?”
李琏好心解释,“你刚才一来就喝了好几瓶,然后就扒拉着他……何见白,倒在这沙发上睡觉。”他抿了一口杯里的酒液,直起身子,目光复杂地看着她,“你们……是什么关系?”
“我们?”孟芷疑惑反问,倏尔捂着嘴笑了起来,“我们哪儿有什么关系,他是我哥的朋友,从A国回来的。”
李琏听见这个答案,明显松下一口气。
孟并没有注意到这些,她好奇道:“刚才我哥没给你们介绍吗?”
李琏满含怨气瞪她:“还不是你,正介绍着你就把人家扯走了,还说一些酒后疯话……”
什么爱啊情啊的。
“可吓了我一跳。”
孟芷正从桌上拿了块果脯慢慢嚼着,听他这样说瞬间来了兴趣,“什么疯话?”
李琏别过头:“不说,免得你等下恼羞成怒。”
“我脸皮有那么薄吗?”孟芷隔着毛衣掐他胳膊,“你说不说?”
李琏夸张地龇牙:“就不说,你哪怕掐死我我都不会说的!”
“好吧,不说算了。”
孟芷耸耸肩头,又原样靠了回去。她顺手从桌上抓了个冬橘,扒了皮分成几瓣往嘴里丢。
橘子酸甜,把她心里郁结的那股烦闷之气驱散了大半。
她和李琏是打小的交情,从小玩在一起,对彼此很了解。
孟芷非常了解自己这个朋友,用糙一点的话讲,就是“不脱裤子都知道他憋的是什么屁”。
还记得小时候,李琏在外头偷偷和别人打架,从土坡滚到泥坑,浑身搞得脏兮兮的,回家之后又被他妈妈好一顿训。他倒好,愣是一句话也不为自己辩解。
后来孟芷去找他,只一眼就知道是为了什么。
她拉起李琏的手,手心摊开,上面赫然躺着一只沾着土的钻石发卡。
那是他攒了好几个月的零花钱给她买的生日礼物,来送礼物的路上却被另外几个小孩子嘲笑,说他是个只会跟在孟大小姐身后跑的跟屁虫。
不仅是个跟屁虫,买来的礼物还土得不行,人家肯定不会要的。
那会儿的李琏不像现在这样白净颀长,他很胖,一双眼睛被脸颊上的肉挤到看不见,又喜欢穿那种动漫风格的短袖,和周围那些“小精英”模样的孩子们格格不入,因此经常受排挤。
整片的孩子们就只有孟芷愿意带着他玩,从小学到大学毕业,他们都是很要好的朋友。
也因此,就他刚刚那一番话,孟芷就知道自己刚刚绝对干了些很丢人的事情,所以他才闭口不说。
只不过他不愿意说,她总不能去强迫别人。
孟芷索性只能憋在心里,坐在这里独自解闷。
另一边的嘈杂声更响了。是乔若沅和孟时深,他们二人正被周围的朋友们起着哄,红着脸牵上手,在众人的调笑声中落下一吻。
孟芷将最后一瓣橘子丢进嘴里,别开眼,心里偷偷嘟囔着。
真不害臊。
那头又有人在叫李琏过去,他举着酒杯应了两声,回身问孟芷:“一起吗?”
孟芷点点头,正想答应起身,余光就瞥见了一旁坐着沉默的何见白。
他看起来孤单极了,靠在沙发背上,神色落寞地看着不远处热闹的人群,显得是那么的……格格不入。
何见白刚刚回国,在场的所有人里,除了孟时深,就剩下刚刚去机场接他们回来的孟芷还算得上熟悉。
原本就是邀请何见白一起来参加这场聚会的,但到了地方又把人家丢在这里自己去和朋友们玩闹,不合适,也不礼貌。
孟芷又坐了回去,冲李琏摇头,“算了吧,我现在有点累了,就坐这儿休息会儿,你去就行。”
见她不动弹,李琏也歇了兴致,他撇嘴正要坐下,那头的人又高声喊他。
“干啥呢李琏,磨磨蹭蹭的,赶紧过来呀!”
“就是啊,刚聊了一半就跑,真不够义气。”
“哎哎哎……”其中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青年用手肘怼了怼旁边的,挤眉弄眼,“没看孟大小姐在那儿坐着,你们别大喊大叫的,净添乱。”
李琏也听到了他们说话,他白皙的脸瞬间漫上红。
他“腾”一下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嘴里还边说着:“你几个少说几句,可显着你们了!”
李琏一走,这边就安静了许多。
“孟小姐。”何见白将手里的瓶子放在桌上,“他们在叫你,真的不去吗?”
“没关系,今天只是朋友间的聚会,不用那么紧张。”
口袋里的手机“嗡嗡”响了两声,孟芷抱歉地冲何见白笑了笑,取出了手机。
那头的人似乎很是着急,直到孟芷打开手机的前一秒还在疯狂信息轰炸。
看清对面的微信昵称,孟芷抿抿唇,神色肉眼可见地紧张起来。
甲方大大:【ddd】
【能看见吗?我亲爱的止歌大大】
【还记得今天是周几吗?】
【太好了是满怀希望的周四哎,等过了今晚十二点就到了振奋人心的周五。】
【你的稿呢?】
【稿来稿来……】
孟芷抹了把并不存在的虚汗,噼里啪啦打字回复道:
【大大你放心,我现在正在码最后一个剧情点,等明天,明天五点下班前我一定准时发在你的邮箱上。】
【小猫求饶.jpg】
甲方大大:【别在这儿给我撒娇卖萌,这次我是真的不会再顺着你往后推了。】
【治治你那拖延症。】
孟芷长舒一口气放下手机。
她看了眼时间。
22:13
还有不到两个小时就到周五,距离她的交稿期限已经不足一天了。
这次的稿要求六万字,但她磨磨蹭蹭一周仍然一字没动。眼见着又到了截稿日期,前几天过得有多舒坦她明天就会有多崩溃。
她好看的眉眼耷拉下来,何见白敏锐地察觉到这个表情的含义——
孟芷不开心。
他开口问道:“你心情不好。”
问句,但是肯定的语气。
孟芷点点头,又摇摇头:“不是心情不好,是有点发愁。”
“我没和你说过吧,其实我是一个自由撰稿人。”看着何见白有些迷茫的神色,她解释道,“就是文字工作者,写一些长篇或者短篇文章投递给杂志或者出版社。我发愁是因为这周要交上去的稿还没有开始写,但是明天就是截稿日期了……我之前经常拖稿,一天两天的,刚才我的编辑说这次不会再往后拖了。”
“这样一来,我就必须在明天下午五点前写完六万字然后发给她。”
“很难完成吗?”
孟芷揉揉眉心:“如果是别的题材,一晚上加上一早上写满六万字倒是不难,但这次的题材……”她又开始发愁,“这次的题材是‘本不存在的爱’,通俗点将就是人外,或者是鬼?反正就是一些本不该存在在这个世界里的东西所表达的爱。”
“正巧是我不太擅长的题材。”
何见白挑了挑眉,重复她的话:“本不该存在在这个世界的东西吗?”
体内的东西又躁动起来,一种被发现的隐秘的刺激感在他体内疯狂蔓延。
孟芷没注意到这些:“是啊,听起来就很……难以想象,这种题材在国内也算是刚刚兴起,我也是第一次写,没什么经验。”
“这样吗?”何见白嘴角勾起一些笑来,“听起来倒是蛮熟悉的。”
“熟悉?”
何见白颔首:“我在加仑大学,主修心理学。”
孟芷恍然大悟:“对哦!你是学心理学的,那对这种……”她双掌合十,找了个还算确切的词,“对这种意识流应该有几分了解。”
她挪了挪屁股,离何见白更近了点:“有兴趣讲讲吗?”
“当然。”何见白扶了扶眼镜,“那我就讲一个……关于分裂的故事?”
补行了这本本来打算十天左右就写完,结果本拖延症拖拖拖一直到现在了…
目前进度才刚刚开始,任重而道远啊…
来个人制裁一下我吧,现在要开始努力码字了[爆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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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蝶梦庄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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