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坐下休息一会儿吧。”就在宁疏白大脑疯狂运转的时候,周漂平早已从桌上翻出两个空茶杯出来,往里倒满了热水。
宁疏白转过身,面向周漂平,神色有些凝重:“师弟,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有些,不过看起来他们不是坏人。”周漂平一边说一边要把茶送入口中,宁疏白眼疾手快,拦下了周漂平:“烫。”
周漂平愣了一下,看着茶杯上方氤氲的热气,他眨眨眼,才意识到自己方才干了什么。
宁疏白没好气道:“你还是习武之人呢,怎么连热茶和凉茶都分不清了?”
要不是他出手,周漂平肯定得被烫满嘴包出来。
周漂平有些尴尬:“师兄,我刚才没注意。”
宁疏白反而放松下来,大大咧咧坐在了他身边,他还以为周漂平浪迹天涯经验丰富,所以一点儿不害怕呢,现在看来,他分明也有些紧张,不然不可能作出举着热茶喝进嘴里的傻事。
他的师兄瘾莫名其妙地被勾了起来,人也恢复成了平日里运筹帷幄的模样:“我觉得这个村子里怪事很多,看起来很不正常,我们应该摸索一下村子里的情况。”
周漂平同意宁疏白的话:“师兄说得对,师兄,你打算怎么做?”
“这个嘛,我打算……”宁疏白指了指身边的小女孩,有些狡黠地眨着眼睛:“从小妹妹入手。”
他轻轻摸了摸小女孩的头,小女孩不过五六岁,扎着两个小辫子,脸蛋圆圆的一双眼睛也圆圆的,看着特别可爱,宁疏白把声音放轻,问她:“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啊?”
小姑娘奶声奶气地开口:“我叫小柳儿。”
“小柳儿乖,你爹娘要去哪儿?”
“爹娘要去山洞里,他们说山洞里有好心的叔叔,我们会一起变成神仙的。”
小柳儿虽然只说了几句话,宁疏白却意识到了有什么不对劲,这世上真的有神仙吗?
子不语怪力乱神,宁疏白以为自己不信神佛,可是有时候连他也说不清自己对神佛是什么态度是。
“师兄,要不我们也跟着去看看吧。”周漂平突然开口。
“嗯?”宁疏白道:“我以为你会担心冲撞了神仙。”
毕竟他不知道周漂平信不信这些,周漂平却笑了:“我们又不是坏人,如果真有神仙的话,它也一定会大发慈悲,也不会和我们计较的,而且我觉得师兄你也很想去看看。”
宁疏白摸了摸头,没想到他的小心思这么快被周漂平发现了,周漂平说的没错,他真的很好奇神佛之事,或许人天生就是好奇心极强的动物,否则他现在怎么会热血沸腾起来呢?
有了周漂平的支持,宁疏白说干就干,他立刻起身,将半热的茶水一饮而尽,随后和周漂平一起走出去。
他们刚进村时小心谨慎,只觉得这个村子不大,但是很快宁疏白发现,这十几户身后又有一座山,山里吹着缕缕青烟,仿佛神仙下凡的场景。
宁疏白和周漂平对视一眼,两人一起进了山,山里并非什么都没有,因为当他们走到半山腰时,前面竟然莫名出现了一条往下走的路,这条路出现的太过莫名其妙,让宁疏白不得不提高了警惕,但他并没有因此打消念头,反而坚定了往下走的决心。
两人一前一后往下走,这一次是宁疏白走在前面。
当他们走到最后时,他们进入到了山洞中,而此刻山洞里正在举行着祭祀的仪式。
一个白衣少年被绑在石床上,在他面前,站着一个头戴重瞳面具的男人,漆黑的面具将他的整张脸都覆盖住,脸上没有其他器官,只有一只眼睛,红色的眼睛,和木屋房檐上刻着的一模一样。
宁疏白躲在山洞旁边,而那个祭祀者偏偏此刻抬起头,那只重瞳与宁疏白对视,宁疏白的心仿佛被什么攫取,吓得他差点儿惊呼出声,幸亏身后周漂平捂住了他的嘴。
宁疏白感觉自己的心跳很快,他告诫自己没事的,等到他慢慢恢复正常,宁疏白拍了拍周漂平的手,示意他好了。
没人发现他们的存在,仪式还在继续。
在众位信徒的注视中,祭祀者拿出了一把匕首,匕首被放在了离少年身体不远的地方,少年被蒙住双眼,什么也看不见。
匕首慢慢靠近少年,宁疏白瞪大了眼睛,在那一刻他心中有无数问题出现,他要做什么?他要杀人吗?
就在宁疏白天人交战,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神奇的一幕出现了,无人拿着的匕首在少年胸口前停了下来,随后在少年身上画圈,仿佛有无形的一只手抓住匕首。
匕首只是绕着少年一圈,重新落入祭祀者手里,宁疏白紧绷的心弦这才放松了下来。
紧接着,白衣少年从石床上坐了起来,头顶的阳光照在他脸上,此刻竟然多了几分华丽的渡光。
祭祀者解开了白衣少年双眼蒙着的布,少年睁开了双眼,随后露出了欢喜的表情:“我能看见了!巫祝大人,我能看见了!”
台下的信徒们也都欢呼起来,少年竟忍不住落下泪来,他跪在巫祝脚边,大呼道:“神瞰我众!神怜我众!”
“神瞰我众!神怜我众!”
“神瞰我众!神怜我众!”
一呼百应,整个山洞的人都开始欢呼起来,这句话极度具有煽动力,就连宁疏白都忍不住心神荡漾起来。
巫祝伸出手双手合十,他似乎有什么魔法,每一个动作都好似富有深意。很快,这次集会散去,所有人都难掩心中激动,也没人发现宁疏白与周漂平的藏身之所。两人都以为没有人发现他们,当所有人散尽的时候,巫祝忽然抬起头。
“远道而来的朋友,不留下见一面吗?”
宁疏白顿时脚步一顿,他回头,发现巫祝已经来到了他们面前。巫祝面具上的红色重瞳盯着他们,瞧着让人不寒而栗。
宁疏白挡在周漂平面前,勉强开口:“抱歉,我们只是路过的过路人,因为好奇才来的,我们马上就离开。”
巫祝道:“这附近五天之后月圆之夜才会打开通道,二位客人一定要小心。如果不守规矩,可能会万劫不复。”
他说完这些,将面具从头上取下来,露出了一张中年男人关切的脸。见面具被取下,宁疏白放松了几分,巫祝又道:“二位客人,我看出你们脸上有疑惑,或许你们会怀疑这一切都是骗局,是我在骗这些淳朴村民们,你们也会觉得这世上没有什么神明,我刚才做的那些都是掩人耳目的杂耍本事。”
宁疏白没想到巫祝这么诚实,也没想到他居然都说在了他怀疑的点上,他和周漂平对视了一眼,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惊讶。
巫祝笑了:“看来我说对了。”
宁疏白有些尴尬。巫祝却道:“我们神瞰教绝不会逼人入教,二位既然只是无意闯入,下一次就不要再来了。”
这巫祝这么好说话,宁疏白反而更加不好意思,很快拉着周漂平走了出来。等他们出来的时候,太阳已经落山了,周漂平望着落日开口:“师兄,你相信这个神瞰教吗?”
“这个……”宁疏白感觉不太好回答,他本来是不相信的,可是那个巫祝给人一种很真诚的感觉,宁疏白反而犹豫了:“我也不知道,不过那个巫祝瞧着是个好人,而且这里是穷乡僻壤,他应当也不是为了钱财传教。”
“我也这么觉得,不过我们很快就离开了,纠结这些也没有意义。”
“说的是。”
宁疏白走在草地上,不远处有一条波光粼粼的河水,小河两侧堆着一堆极其漂亮的石头,宁疏白见了走不动路,他走过去捡起石头聚到头顶,石头发白反着光,看起来不像是石头,反而像是宝玉。
“好漂亮!”宁疏白发自内心感叹道。
“没想到这地方还有这种石头,师兄,你怎么也对这些小玩意儿感兴趣了?”
宁疏白道:“不是我感兴趣,而是我之前遇到了一个少年,他饿的要晕倒了,我送了他一顿饭,又想给他钱,他非要用东西换钱,他说他家附近有很多漂亮的石头,想要送给我……可是,我等了他一晚上,他都没有来。”
也不知道那个孩子现在怎么样了?
周漂平道:“或许他已经找到了父母,不再忍饥挨饿了呢?”
宁疏白知道他在安慰自己,他当然也不想让师弟担心,于是他起身将石头扔进水里,拍了拍手,拉着周漂平回到了三口之家。
柳大哥与柳大嫂依旧和平常一样,告诉他们吃的和住的地方,就各自忙自己的事了。宁疏白吃了一顿窝窝头大餐,他赶了一天路,身心俱疲,躺在炕上倒头就睡,他双眼紧闭,睡姿倒是乖巧,看着更显少年。
夜深了,梦沉了。
宁疏白又做了一个梦,在梦里,他又看到了那个带着重瞳面具的巫祝,他看到巫祝在作法,他看到巫祝慢慢走到他面前,轻轻喊他:“少巫祝,你怎么在信徒中?你该站在信徒面前,你该亲自作法普度众生。”
随后,有人送上来一套黑袍,宁疏白被服侍着穿上了黑袍,戴上了鲜红色的重瞳面具,他就像是真正的巫祝,站在了白衣少面前。
他为少年作法,成功治疗他的伤病,少年和所有人一起高喊:“神瞰我众!神怜我众!”
宁疏白起初还没有开口,而到了最后,他竟然情不自禁地跟着高声呐喊:“神瞰我众!神怜我众!”
神瞰我众……神怜我众……感谢神明……
一切都那么真实,仿佛他已经是做了很久的巫祝。
……
天刚蒙蒙亮,鸡鸣三声。
炕上的宁疏白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他呆呆地坐在炕上,似乎整个脑子都被人塞入了一段成为巫祝的记忆。
可他是宁疏白,是被贬谪的罪臣。
他不是巫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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