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认出王翌的那一刻，王翌也看见他了。
见到他，王翌黯淡的眼里爆发出一丝光芒，被红绳缚住的身体扭动起来，嘴里发出呜咽呜咽的叫声。
这异动很快引起了那群人的注意。
有人问：“他怎么了？”
额头有月牙斑的男子挠了挠头：“他好像是在求救？”
“求救，他向谁求救？”
岸边的人群纷纷议论起来，见众人目光投向自己，王翌在极端的恐惧下含着红绳，爆发了出一声呐喊：“陆执，救救我！”
他这声指向性实在太过明显，附近已经有人在问“陆执是谁了”，一些不怀好意的目光再度投向了陆枳。
陆枳：“……”
阿唅哥转头看他，语气带着一丝不确定：“小阿执，那个祭品是在向你求救吗？”
陆枳微笑摇头：“我不认识他。”
阿唅哥“哦”了这声，正要将此事揭过，这时，旁边有人发出疑问：“咦？阿唅哥，他的身上好像没有‘月泪’啊？”
月泪……是什么？
还没等陆枳想出答案，越来越多人发现了他的不对劲，嘈杂的议论声再次响起。
“对啊，我怎么没看到月泪？”
“每个人都有月泪，他会不会藏起来？”
“瞎说什么，这可是祭典，怎么会藏起来？”
“除非，他是祭品？！”
“不会吧，阿唅哥刚刚还说……”
天色陡然暗了下来，灰蒙蒙的乌云压得很低，他几乎要喘不过去，无数死气沉沉的目光再度投向了他。，
阿唅哥看着他，面无表情：“小阿执，你的月泪在哪里？”
滴答——
冷汗从额头落在地上，陆枳的手微微颤抖，他有种预感，如果回答错了，会有非常非常不好地事情发生。
光线越来越暗，他几乎要看不清了，周围一下安静下来，水流声也听不见，密密麻麻的人群像一尊尊灰白色的遗像
面前阿唅哥的嘴越咧越大，几乎到了耳根。空洞的口腔中却什么都没有，没有牙齿也没有舌头，是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
“在哪里？”
“在哪里？”
“在哪里？”
“……”
金属片摩擦般的声音从一个个黑洞里传出，诡异地重复着。
没有得到想要的回答，人群渐渐朝他靠近，迈着单调的步子，整齐划一。
嗒、嗒、嗒。
陆枳头皮发麻，想往后退，可背后也有“人”。一转头，他见到一张模糊五官的脸，还有蓝色贝壳发饰。
他打量四周，涌过来的脸越来越模糊，死气越来越重，唯有他们身上各类的蚌壳依然清晰，鲜艳地存在这个灰白色的世界里。
他突然知道月泪是什么了。
可他妈叫他从哪里去找个贝壳啊！
就在这时，一双微凉手搭上了他的肩膀，力度很轻，他还没来得及回头，耳垂传来火辣辣的痛感。
“在这里。”
熟悉的声音传来，他转过头，萧璟和有些惊讶，眼睛微微睁大，鼻尖的小痣娇俏可爱。
“哥？”
陆枳点点头，没问他为什么在这里，贝壳从哪里来，看向河中央，问：“他怎么办？”
乌云散开，阳光再度洒向人间，水面风平浪静。
王翌躺在巨大的蚌壳里，这会知趣地闭上嘴，眼睛惶恐地不住往他们这里瞟。
陆枳沉了眉头，他在心里联系傀。
傀肯定了他的猜测，这里是个幻境，书中王翌救是在这里丧命的。
“那当时萧璟和在这里吗？”
【不在。】
意料之中的答案，前期的萧璟和不是见死不救的性子，如果他在这里，无论如何都会救王翌的。
可陆枳不是，他看着被捆成一团的王翌，有些纠结，傀说，祭典结束后就能离开幻境。
如果要救王翌，且不说这群人盯着该怎么救，救了王翌后，祭典又要怎么进行下去呢？
忽然，头戴蓝色发卡女孩靠了过来，小声道：“小阿执，你认识这人吗？怎么会将月泪这么重要的东西教给他保管啊？”
女孩凑得近，陆枳鼻腔闻到股浓重的水腥味，他忽觉得奇怪。他们三人同时进入幻境的，为什么独有王翌被选中祭品？
他试探道：“他是我弟。”
说完，陆枳绷紧了弦，谨防着女孩突然发难，因而没注意到身旁萧璟和因这话涌动的眼睛。
“你弟？你什么时候有个弟弟？”女孩看起来的一说。
“捡来的。”
“这么大的事，你居然不跟我说。”女孩笑着骂了句，接受了这个说法。
之前对话中，他发现这些“人”的记忆都很模糊。
陆枳笑了笑，不解释，趁机向她打听这场祭典，女孩说，祭典是将祭品放入蚌壳中，这样产出最大最好的珍珠。
“今天的祭品很不错，他身上的料子都是上好的。”
身上料子，这跟珍珠有什么关系？
他不明所以，女孩继续说，祭巫开始祭典后，他们就会开始仪式，将支撑蚌壳黑绳剪断，蚌壳闭合，等明天来就能手上质地好的珍珠了。
陆枳看了萧璟和一眼，这么说，如果要救王翌只能在仪式开始之后，剪短绳子之前。
没过多久，主持祭典的祭巫到了。
祭巫是个年纪很大的人，皮肤皱巴巴的，脖子和手腕挂满了贝壳，就是他们说的月泪。
祭巫的声音和他的外表一样苍老：“今天，是我们祭祀的日子。无数的怨魂啊，请在此停留，我们将为你们献上华美的祭品。”
“愿你们如他们撬开你们的皮一样食用他们的肉，像他们注入疼痛般尽情饮他们的鲜血，愿你们永不安息。”
“永不安息。”
“永不安息。”
……
密密麻麻的人群跪在河岸边，闭着双眼，脸上悲哀。
陆枳也跟着跪了下去，看着这宛若大型邪教的宣传现场，完全共情不了。
而河中央，蚌壳王翌秀气的脸变得惨白，嘴唇抖成筛糠了，没有发出声音，感觉快哭出来了。
一连串诡异的祷告后，那名叫阿唅哥的青年站了起身，一只手拿着剪子，另一只手比了个手势，那只巨蚌缓缓向岸边游来。
陆枳忽然侧过头：“萧璟和，你要救他吗？”
他靠得很近，热气打在少年的耳尖，晕的发红
萧璟和不自在地退后一步，先转头看了越来越近的王翌一眼，又仔细观察了会他脸上表情，然后点了点头。
陆枳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在黑化前，萧璟和一直是个有情有义知恩图报的少年。
原著的萧璟和如果不是因为没在现场，一定会做同样选择的。
想到这里，他稍稍放下了心：“但萧璟和 ，如果要救他，我们中有一个人代替他成为祭品。”
萧璟和眼睛眨了眨，然后像是明白了什么，下一瞬，腮边的红晕褪去，面色一下变得惨白。
……
巨蚌快要靠岸的时候，陆枳走过去，对青年男子说，“阿唅哥，我来吧。”
阿唅哥没有动作，依然握着剪子。
陆鼓起勇气，手伸出搭在剪子的刀柄上，声音带着蛊惑，“阿唅哥，你忘了吗？上次你不是说剪绳我来吗？”
他神色自若看着阿唅哥的眼神由清醒变迷茫，又由迷茫变中清醒，“好像是有这回事，瞧瞧我这记性，都给忘了。”
他接过剪子正要上前，感觉身边的少年瑟瑟发抖，他一低头，就见到双幽黑的眼睛。
眼睛黑漆漆的，无光，透着一股死寂，像是对世界失望。
陆枳忽然觉得有些不忍，直视着少年的眼睛，认真道：“萧璟和，我答应你，不会死，我们一定会或者到苍梧派的。”
这话倒不是胡谄，他刚刚向傀求助过，萧璟和能否活下来，傀给了肯定的答案。
他说得很认真，萧璟和点了点头，深黑的眼睛有了一丝光亮。
巨蚌很快就到了岸边，王翌见到他呜呜地囔着，只是由于之前教训，不敢再叫他的名字。
他面部表情走近，在王翌由惊喜转成惶恐的视线里，将剪刀往下一伸。
咔嚓——
红绳崩断，片刻之后，被捆着的人像终于反应过来，鱼一般从蚌壳中蹦了起来。
“陆兄，你救了我！”
陆枳摇头，制止了他要说得话，王翌正纳闷着，很快也发现周围的变化。
祭典没了祭品，林间昏暗下来，岸边的人群面目又渐渐变得模糊，像他们靠近。
“陆兄，这……这是……”
陆枳没理会他，而是看向身边的萧璟和。
萧璟和面色平静，垂在身侧的手却在颤抖。眼见面目面目的“人”越来越近，萧璟和咬了咬牙，就要往巨蚌张着的大口中跳。
就在这时，手忽然被人拉住。
这完全是下意识的动作，等陆枳反应过来时候，已经拉住了萧璟和的手臂。他跟少年纯黑眼睛对视着，他突然不知道说什么。
理智告诉他，既然有个人要成为祭品，有主角光环的萧璟和是最好的选择。但他看着萧璟和的眼睛，却生出一丝类似不忍的情绪。
虽然对他知道萧璟和是主角不会死，可对萧璟和来说，就是他为用他的命去换另一个人的命。
陆枳不会安慰人，他绞尽脑汁从领导画得饼中拼出几个字，“萧璟和，哥相信你。”
萧璟和怔了怔，随后秀丽的脸上露出一个清浅的笑：“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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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定风波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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