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牧年正在换鞋子,闻言道:“你该多运动一下了啊,看着没什么活力。”
桑群皱眉:“我不喜欢吵。”
“桑群,不能总是这样呀,”阮牧年坐到沙发上,仰头看着他说,“我不希望你离我太近,但也不希望在我看不到的地方,你总是一个人待着。”
桑群抿了抿唇,没说话。
“最近好像不是很忙了?”阮牧年抱着枕头问他,“在学校的时间多了,就能看出来不止他们怕你,你也不乐意去搭理他们。”
桑群在他身边坐下:“矛盾。”
既不愿意他被人注视,又要他融入集体。
“很矛盾吗,好像是哦,”阮牧年歪着脑袋说,“可能不同年龄段有不同的想法吧。过去我觉得那样做能保护你,现在却好像是在伤害你。”
桑群不置可否,只是捏了捏他的手指。
“三班的氛围挺好的,”阮牧年闭着眼说,“我感觉……应该不会再出现以前那种事。所以,往前迈一步吧。”
桑群哦了一声:“都听你的,大教育家。”
阮牧年笑了,转过头看他:“我在教你社交呢,这么不情愿?”
“怎么会。”
阮牧年伸手捏了捏他的脸:“天天冷着张脸,吓人,也就是我看惯了才能忍受你。”
桑群无语:“我哪里冷脸了。”
他只是懒得有表情而已。
“不自知,”阮牧年惊恐,“更可怕了。”
桑群:“……扯淡。”
“唉——”阮牧年长叹一口气,最近叹气的次数越来越多了,“下周就要月考了,你要加油啊桑桑。”
桑群:“哦。”
“很有把握?”
“顶多及格。”
“不知道的还以为您是满分选手呢,”阮牧年侧靠在沙发上,道,“这么淡定。”
“难道像你紧张得上蹿下跳吗?”
“……我没有。”
“有,这几次洗头都掉发。”
“?我掉发了?你怎么不告诉我!”
“又没秃,急什么。”
“你还真要等我掉光了才愿意说吗?”
“那不至于,多掉几次你自己都能察觉到。”
“啊啊啊都说理科耗发,怎么办啊,我要变丑了呜呜。”
“别哭,现在还很茂密。”
“你掉了吗?”
桑群违心道:“掉了。”
“骗人,你都迟疑了,”阮牧年抱着脑袋,“是不是你手劲太大,把我毛全薅下来了?”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吗。”
招笑,牛劲大王说别人劲儿大,他怎么不怪自己的反作用力?
嘶。
跟阮牧年待久真是学疯了,这都能想到物理。
桑群招手:“转过去,躺下。”
阮牧年奇怪:“干嘛。”
他躺到桑群腿上,太阳穴处被微凉的指尖按住,轻揉起来。
“嗯……舒服,你什么时候学的呀?”
“帮我妈按过,”桑群说,垂着眼的神情意外温柔,“按完好好睡一觉,头发就不掉了。”
阮牧年半信半疑:“真的吗。”
桑群:“嗯。”
阮牧年:“什么原理?”
桑群:“玄学,心诚则灵。”
阮牧年:“……”
阮牧年:“那我也给你支个招吧。”
桑群警惕:“什么?”
“午睡的时候把课本翻开盖在脸上,”阮牧年闭着眼说,“晚上睡觉再把课本合上垫在枕头底下,这样可以提高复习效率。”
桑群迷惑:“……什么东西。”
阮牧年打了个响指:“量子力学,神奇吧?”
桑群:“?”
知识渗透论都比这个听起来靠谱。
“胡言乱语,”桑群在他脑门边轻弹一下,“赶紧去洗漱。”
阮牧年抱起脑袋:“哎呦。”
虽说这方法有些离谱,但桑群尝试每次睡前过了两眼课本,好像还真有点效果。
当然,他绝对没有把课本盖在脸上或者放枕头下。
量子力学影响不到他。
月考这天,他难得没有赖床,坐在茶几桌边听阮牧年唠叨。
“很多容易粗心的地方千万要小心,能拿一分是一分,”阮牧年咬着烧麦含糊道,“看清楚精准到哪一位,不同单位别忘了换算,受力分析图一定要画……”
“你糊涂了吗,”桑群说,“第一门是语文。”
“……”
阮牧年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桑群伸手过来摸了摸他的额头,没发烧啊,焦虑成这样?
阮牧年长呼一口气:“反正,语文也要好好考,作文字数要写够,课内填空一定要拿分……嗯,嗯,字写好看点……”
“难怪我们组只有三个人,”桑群看着他若有所思,“你立了什么flag?”
“学习小组可是要排名的啊,我们不能落后太多。”
“我问你跟班主任保证了什么。”
“没有,”阮牧年顿了顿,看着他说,“是班主任找的我,想请我拉你一把。”
桑群眯眼:“这次月考?”
“嗯,”阮牧年点头,“加油啊桑桑,我们……组就靠你了。”
“没说全啊,”桑群掐了他一把,“得守口如瓶?”
“……不是,”阮牧年喝了口牛奶,盯着烧麦半天才说,“是我不太想告诉你。”
桑群:“……为什么。”
“班主任希望我帮一帮你,月考之后,不论如何我都可以选择放弃,”阮牧年说,“你能明白吗,只有你的成绩有起色,我才有权利决定离不离开,否则我没有理由说我愿意留下来继续帮你。”
桑群沉默了一下:“你……”
“听起来是不是有一点……自找麻烦?”阮牧年笑了笑,说,“总觉得知道妈妈要再婚后,我的很多想法都发生了变化,回看以前的选择,会觉得自己一直在打转……嗯,固步自封。”
好像的确是这样,那天阮牧年第一次跟他说,要往外迈出一步。
“好多现状都是维持不了的啊,”阮牧年垂着眼,低低道,“不论是你围着我,还是我围着你,总会被水流冲散的。每个人都在被裹挟着往前走,我无法做那个绝对静止的人,只能用力拉着你。”
桑群看着那张熟悉的脸,迷茫又带着坚定。或许这就是阮牧年,从颠沛流离的亲情里脱身,可能依然不太确定自己是否正确,但已明白是非功过皆诉诸己身,该在意的只有心系之人。
心里有股说不出的滋味,酸酸酥酥还带着一种言不明的微颤。
“掌握主动权后,”桑群问,“你想怎么选择?”
“这还用问吗,”阮牧年看着他,目光无奈温柔,“我总是认可你说的许多话,爱是伴随责任的,我曾说人情不是等式,两边必然相等,但也绝非指其中一方为零。我现在想做的,就是我的责任。”
桑群支着头,好半晌才伸过手来,先在他脸上捏了捏,再拍了拍头。
“长大了啊。”
“干嘛,”阮牧年呆了呆,反应迟钝地抱住头,“又要占我便宜。”
“这算占便宜吗,你喊了我好多年哥哥。”
“还不是你,知道我的生日后藏着掖着不愿意透露自己的,就怕被戳穿自己年纪小的事实呗?”
“嗯嗯,好,哥哥。”
“……好反常,你不会是要来个大的吧。”
“指什么?”
“比如乱考、中途睡觉之类的,不要搞我啊。”
“哼,不会。不至于。”
讲开了,心情便舒畅起来,那种隐约的焦虑和烦躁烟消云散。
阮牧年哼哼着收拾桌子,桑群拎起两人的书包去换鞋,站在玄关叫他:“走了。”
“好哦。”
正如阮牧年所说,这些年他对待桑群像是环住但不敢触碰的塑料袋,桑群是什么样,塑料袋就会随之变形,而从来不敢要求桑群变成什么样。
或许是胆怯,或许是悲观,可他总得面对一个问题,假如某天塑料袋缺了一个口子,他该用什么挽留?
所以他从前一直在纵容桑群,纵容他逃课、敷衍作业、应付考试,现在终于敢鼓起勇气,揉捏怀里的小橡皮泥人了。
是好事啊。
走前应该跟团团来个熊抱的,毕竟都被阿君羊亲自夸了呢。
走进考场的时候,他还在想要给团团换套新衣服,之前给它养伤闲置了太久,衣服有些脏旧了。
面前忽然出现一只手掌,阮牧年吓了一跳,后退一步才看清是程抒晴。
“牧年,叫你半天了,发什么呆啊?”
阮牧年啊了一声:“抱歉,我刚才走神了。嗯?我们同个考场?”
“是啊,”程抒晴笑说,“以前来第一考场没几个认识的,现在可好,少说有三分之一是一班的,加上你们三班几个、二班几个,全是熟人啊。”
阮牧年一看,确实,毕竟高一一班是根据中考成绩挑选出的拔尖班,大部分人选全理自然就留在了本班,他现在扫一眼也基本都是之前同班的同学。
“挺好的,就当团建考试了,氛围也会轻松很多嘛,”阮牧年笑着说,“你是几号座?”
程抒晴指了指靠窗的某个位置。
阮牧年这才发现,她今天的发绳是红色的,马尾里缠着红丝带,特别亮眼。
难怪他说程抒晴怎么那么眼熟。
之前他每次考试,检查完无聊,偏头发呆的角度,总有一个头发里缠红丝带的女生坐在窗边。
据他观察,这种手法有些复杂,单是看着在脑内构思出丝带的缠绕方式就非常打发时间,无聊人士强烈推荐。
“原来是你,”阮牧年恍然,告诉她之前的缘分,“我一直很好奇,这根丝带是怎么缠成这样的?”
“啊?”,程抒晴愣了愣,“就,这样那样,啊。”
阮牧年:“?”
“你不是吧,”程抒晴失笑,“有这功夫多思考下几何解析多好。”
“几何解析我能拿满分啊。”
“……我收回刚才的话。”
“别气馁,”阮牧年说,“这次物理我会争取向数学靠近,努力拿满。”
什么鬼,一个0.5还念念不忘上了。
程抒晴:“虽然但是……第一科好像是语文?”
阮牧年:“……呃。”
程抒晴眯眼:“你不会还带尺子圆规进来了吧?”
阮牧年:“……”
伤人的话说一遍就够了,怎么还带追加攻击的?
程抒晴捂嘴笑了半天,回位置前还说:“我很期待你这次的反超呢。”
阮牧年:“……”
没事,战前宣言环节虽然败了,但瞬息万变的考场才是最重要的。
当然重要了。
考场是,瞬息万变更是。
在最后一个考场的最后一个位置上,桑群眉头紧锁,笔在试卷上无意识地画着横线。
托物理6分的福,他有幸当了回倒一。虽说考场是熟悉的考场,但这里的人怎么回事?
前座这个,擤了半天鼻涕了,有病去耳鼻喉科别来考试;斜前那个,翻了半天试卷了,是每页只写一个字吗绕圈造句呢;旁边埋头答题的,嘴里神叨叨半天还玩抛橡皮,是赌神上身还是鬼上身?
好像找到自己上次睡着的原因了呢。
眼不见为净。
但想起早上阮牧年的话,还是咬咬牙忍了下去。
算了。
某人失落起来也挺难哄的。
两天的考试终于告一段落,从考场出来后,桑群第一眼先锁定站在巷口的阮牧年,第二步直接迈过去一头栽倒。
“哎呀,”阮牧年拍了拍肩上的脑袋,“怎么了,又睡着啦?”
“没,”桑群闷声道,“多少名能摆脱这个考场?”
“一个考场30个人吧,”阮牧年想了想说,“进步个50名差不多。”
桑群在他身上深深地吸了口气,阮牧年的气息,是熟悉的沐浴露味和一种难以言明的软软的香味,非常舒适。
多吸几口。
简直是氧气罐。
他真是服了,怎么会有人在考场抠脚啊?
监考老师不管管吗,巡逻领导不管管吗?
就放任臭气弥漫半个教室?
再不出来他要憋死过去了。
察觉到某人似乎在自己身上进行某种怪异的吸猫动作,阮牧年迷惑地顺了顺他的后脑头发,问:“这么累的嘛?”
桑群点头,继续吸。
“好了好了,”肩膀痒痒的,阮牧年拍着他的背说,“回家吃饭,走啊。”
桑群伸出手。
阮牧年自觉地把自己的书包递上。
听他讲了最后考场的事情,阮牧年笑了一路,回家开门后张手瘫倒在了沙发上。
砸得有点用力,还弹了一下。
桑群坐过去,就见刚躺下的咸鱼挺身而起,凑了过来。
阮牧年在他鼻尖上蹭了蹭,笑眯眯道:“现在考完啦,接下来就是假期啦!”
心跳忽然漏跳了一拍。
莫名其妙,阮牧年又不是第一次黏着自己,可能只是被吓了一跳吧。
桑群伸手捏住对方的鼻子,问:“怎么这么开心?”
“嗯唔,捏我鼻子干嘛,”阮牧年带着鼻音挣脱他,说,“哈哈当然很开心啊。”
想了想,没忍住又笑了两声。
果然学习的尽头不是天才就是疯子,桑群担忧地看着他,一场月考就要疯了?
“张老师也教一班物理,”阮牧年解释道,“他们班课代表上学期比我高了0.5,今天跟她对完答案,终于扳回一局啦哈哈。”
桑群:“?”
有病。
这就是学霸的世界吗,0.5有什么好争的。
算了,小傻子高兴就好。
阮牧年拍了拍沙发:“你起来,我手机在你屁股底下。”
“没坐到,”桑群澄清,“它在沙发缝里。”
“怎么又跑缝里了,”阮牧年探头,靠在桑群肩头捞,“虽然运动会在国庆假期之后,但还是看看有没什么新安排。”
这就赖上了。
阮牧年在身上趴了老半天了,什么消息看这么久,桑群拍了拍他的后背:“睡着了?”
“嗯……你要失去自由了桑桑,”阮牧年顿了顿,说,“高璋说下午五点多接力跑要集体练习一下,哦,篮球赛也要训练,是在国庆期间。”
“我都要去?”
“没有没有,”阮牧年说,“替补不用去,你去练习接力跑就好了。”
五点多,大概就是平常最后一节课的时间,今天考试放学早,这意味着待会儿还得回学校一趟。
麻烦,当然还有更麻烦的,桑群又拍了拍阮牧年,上手捏了一下他的腰:“你到底什么时候下来。”
502应该拿阮牧年当原料,根本甩不掉。
粘群板终于肯坐直了,若无其事问:“晚上想吃什么?”
总觉得他的眼神有一瞬怪异,是错觉吗,桑群道:“肉。”
阮牧年若有所思:“嗯……运动后确实容易饿,主食就米饭吧,再来几道菜……”
大厨开始构思晚餐了,桑群看了眼挂钟,差不多到时间了,打算去参加那什么接力练习。
刚站起来,衣角就被人抓住了。
阮牧年仰头看着他:“桑桑,来抱一下。”
忽然就被温热的双臂圈住,有点紧,桑群直觉出了什么事:“怎么了?”
“加油啊桑桑,”阮牧年埋在他肚子上,在他后背用力搓了搓,“高璋话有点多,比较浮夸,你别让人尴尬,多少语气词敷衍应一下,然后其他同学都挺好说话的,好好社交,别跟个锯嘴葫芦似的……”
就为了这事?桑群道:“我长嘴了。”
阮牧年反问:“你用吗?”
桑群:“……”
阮牧年又问:“高璋是谁?”
桑群:“…………”
“是咱们体委,”阮牧年叹了口气,果然还是要提前交代一下,“另外几个参加接力的同学分别是……”
走出屋子往学校去,桑群运转了半天的脑子只记住了体委一个人。
名字两个字。
呃。
姓张来着?
桑群be like:
打开书:高璋
合上眼:高张
考场上:张什么
修文修睡着了orz不好意思又来晚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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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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