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就是后天,桑群病还没好,周四阮牧年带他去打了针,好歹退烧了,就是嗓子和脑袋还有些不舒服。
“真的要去吗?”一大早起来,阮牧年就在问他,“今天温度又下降了,外面很冷。”
“去,”桑群肯定地说,“帮我把那件帽子带绒毛的羽绒服拿出来。”
阮牧年翻起他的衣柜:“在哪儿啊,哦,找到了,咦?”
他拿出一条围巾:“这个好眼熟啊……跟你送我那条是不是同款?”
“咳,”桑群别过眼,“是失败品,已经编到一半了,扔了可惜,就编完给自己用了。”
“太好了,我们戴这个出门吧,”阮牧年把羽绒服和围巾一块拿过来,“没想到你做手工还会有失败的时候啊。”
“我又不是全能高手。”
“我觉得你是啦。”
阮牧年这两天已经完全适应了贴身保姆这个职位,熟练地给桑群套衣服,拉拉链,围上暖和的围巾。
其实桑群的手已经不酸了,但……阮牧年难得想要照顾他,他没理由拒绝。
都戴上所谓的同款围巾,阮牧年还打算收拾一个背包带走,被桑群制止了,最后只提了两个水壶出门。
路上,阮牧年问:“不用买花吗?”
桑群:“不用。”
阮牧年纠结:“就空手过去,不合适吧?或者带点什么吃的喝的……嗷,要不要买瓶白酒,我看他们都是带酒和空杯子过去敬一下……”
桑群:“……他不喝酒。”
“那还是……”
“安心,”桑群抓住他的手,“我又不是一个人去的。”
“……嗷。”
桑群虽然不是一个人来的,却是第一次来,在工作亭里问了半天路,才敢往里面走。
冬季的清晨,路过的风透骨的冷,无云的天穹清浅辽远,墓园所在的山坡上,一排排石碑整齐地竖立在那里。
他们来得早,园里基本没什么人,抬步踏上一层层台阶,越深入氛围越肃穆。
连习惯缓和气氛的阮牧年也没开口打破这份安静,在这里,沉默就是最好的敬畏。
桑群数着碑位,一阶一阶,一座一座,终于来到了目的地。
他垂下眼,石碑上黑白的照片有些陌生,桑远隔着照片看着他,笑得温柔。
阮牧年跟在他身后站定。
桑叔叔还是记忆里亲和的样子,不知道桑群只是想来缅怀一会儿,还是想跟他说说话,他只能先沉默地等着。
许久,桑群开了口,嗓音在风里飘得很远:“好久不见。”
阮牧年连忙在后面补充:“叔叔,桑群和我来看你啦。”
“嗯,”桑群说,“十年不见,我跟你只差不到十岁了。”
阮牧年解释:“他的意思是,我们已经长大了不少,请您放心。”
桑群:“我妈一点也不想你。”
阮牧年:“……阿姨也过得很好。”
桑群:“你这照片怎么跟大学生似的,好嫩。”
阮牧年:“……您这张照片挑得好,显年轻。”
桑群:“没有你,我们过得更好了,那些债今年就能还完。”
阮牧年:“……大家都过得很好,但还是很想念您。”
桑群:“你其实不用帮我翻译,他当年可是唯一能跟我妈辩得不相上下的人。”
阮牧年:“毕竟要礼貌一点啊。桑群夸您牙尖嘴利……啊不是,伶牙俐齿呢。”
桑群按了按蓬松的围巾,勾着阮牧年的肩膀过来:“看见了吗,这是长大以后的年年。你当初还夸他懂事乖巧是个好孩子,如你所愿,我把他拐回家当男朋友了。”
“诶?”阮牧年脸登时红了,“这种事怎么可以……”
“别羡慕,”桑群勾着他没放手,“这是你抛下我们应得的。”
“桑群……”
“这么多年没来看过你,不好意思,”桑群话锋一转,“但想想你留了那么多疑团给我们,自己却无事一身轻,又没那么抱歉了。”
阮牧年已经无力回天:“桑群他绝对不是在怨您……”
“我就是在怨你,”桑群说,“我妈已经在想方设法怎么破解你留下的东西了,麻烦得很,不折腾个几年得不出结果。桑远,谜语人是世界上最讨厌最讨厌的人,不能开口说话的人也是,我……”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坡上寒冷的山风穿林过碑,垂下的围巾随风扬起。
“我还是讨厌你,”桑群轻声说,“但我……们,也很想你。”
照片上的人依旧笑得温柔,十年来积攒的诸多爱恨便落在了这寥寥数语的字句间。
虽然开场白不是很和谐,最后好歹说了一句好话,阮牧年勉强放下心来。
从墓园出来,桑群捂在围巾里咳嗽。
“是不是着凉了?”阮牧年担忧地去摸他额头,“高烧退后一般还会再感冒几天,要不要喝水?”
桑群点头,接过水喝了几口,问:“中午去外面吃饭吧,好不好?”
“好,但不能吃太上火的,”阮牧年拎好水壶,另一只手牵着他,“素菜馆怎么样?”
桑群臭着脸看他。
“怎么脸拉这么长,”阮牧年捏了捏他的手,“那……家常菜吧。”
桑群轻哼:“这还差不多。”
打车到商业街,热闹的氛围让人体验了一把年前的喧闹,阮牧年翻着大众点评:“有什么特别想吃的菜吗?”
桑群看着街角发呆。
“桑桑?”阮牧年捣了捣他,“你有听我说话吗?”
“嗯?”桑群回过神,“去那家吧,我以前好像吃过。”
是不远处的一个饭馆,看着还算干净,阮牧年点头:“行。”
等菜的间隙,桑群问他:“你今天就只打算带我出门吃顿饭吗?”
“怎么,”阮牧年笑了笑,“你还在生病啊,能有什么行程?”
桑群摘了围巾,撑着脑袋嘀咕:“……没滋没味的。”
“晚点看会不会暖和一些吧,”阮牧年轻轻跟他撞了一下肩膀,“你昨晚是不是没睡好?早上还起这么早,待会儿回去午睡一会儿。”
“管得好宽,年年大妈。”
“怎么说话的呢?叫哥哥。”
“略。”
阮牧年愣了一下:“你……”
“干什么,”桑群瞥了他一眼,“人不应该越活越年轻吗?”
话虽如此,可吐舌头耍赖什么的,桑群四岁的时候就不会这么做了,阮牧年看着他问:“你不应该十八了吗,怎么还干幼儿园小朋友才会干的事。”
“谁十八了?”桑群手肘撑在桌上,歪着脑袋看他,“阮不年,今天我才是你哥。”
“啊,”阮不年痛失真名,摸了摸鼻子,“好吧。阿君羊哥哥,有什么吩咐?”
“去调碟酱过来。”
“收到!”
吃过饭,推着桑群回家睡觉,阮牧年借口倒垃圾偷偷出门,又偷偷摸回来,若无其事地爬上床睡觉。
拉上窗帘的午后时光昏暗又惬意,暖烘烘的被窝里,手脚相缠拥挤地睡着,除了醒来可能会麻没有任何缺点。
枕头底下的闹钟震动起来的时候,两个人都不太想起来。
阮牧年揉了揉眼睛,掐掉闹钟后翻身抱住桑群,拍着他低声:“桑桑……该起床了……”
“嗯……”
桑群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他一旦入眠就容易嗜睡,往阮牧年怀里蹭了蹭,又不动了。
比冬天早上更难爬起来的是午觉的被窝,阮牧年用了极大的毅力,才强迫自己清醒过来:“起床了起床了,桑——群——”
桑群皱眉一把给他推开,翻了个身。
真吵。
阮牧年拱上来黏他,手伸到他腰侧挠痒痒:“起来起来起来——”
桑群抓着枕头把自己埋下去:“你好吵……”
阮牧年爬到他身上,用头发钻他脖子:“桑桑桑桑桑桑——”
烦死了,桑群翻回来,仰面躺着瞪他:“别吵了!”
阮牧年嘻嘻笑着,低头在他鼻尖亲了一下:“起来啦,好棒。”
桑群瞪着他生闷气,本来有一肚子起床气,结果被对方亲了一下,又无处宣泄了。
“走吧走吧,”阮牧年跪坐在床边拉他,“你想就这么把今天睡过去吗?太浪费了。”
桑群揉着脑袋起床,浑身郁闷:“不是说没行程么……”
走到客厅,他愣了一下,还以为自己眼花了,揉了揉眼睛。
没花。
阳台边停着一辆陌生的自行车,车座精致造型流畅,铝制框架黑色涂层,角落有几条浅绿色花纹。
车子是平把,手铃边系着一条红绸带,阮牧年从他身后晃过来:“哇,哪儿来的车?”
他扶起绸带,上面写了字:“恭喜桑群先生喜提爱车……太有实力了桑桑,十八就有车有房,太棒啦。”
桑群看着他发愣:“你……”
“不来摸一下吗,车主?”阮牧年站在车边,冲他笑得灿烂。
桑群走上前,脑子还有些昏,是做梦没醒吗,梦得这么大?
手放在座位上,材质很舒服,车杆也是全新的,并且没有异味,毫无疑问这是一辆全新的公路自行车。
他看向阮牧年,张了张口想发问。
阮牧年却有先见之明地抢答:“不知道多贵,没看几位数,价格商家自己扫码输入的。”
桑群咽回上一个问题,抛出一个新问题:“你哪儿来的钱?”
糟糕,这个问题忘记准备了,阮牧年卡壳。
桑群皱眉:“你去抢银行了?”
“没有,”阮牧年义正言辞,“我去给犯罪集团打工了。在他们快要成功的时候把情报卖给了警察,最后因为正义行为被警察叔叔追着送高额奖金。”
桑群伸手捏他脸:“说实话。”
阮牧年嘟了嘟下唇:“……我物理竞赛一等奖,拿了5千块。”
跟前面那个离谱的答案比起来,事实竟真实得让人觉得普通平淡。
桑群看了看自行车,又看了看车边的人,没想好该怎么发表获车感言。
阮牧年朝他走了一步,低头跟他碰额头,轻声说:“阿君羊哥哥,生日快乐。”
“谢谢,”桑群伸手抱住他,慢慢地说,“我……很喜欢。自行车非常方便,颜色也好看,可以节省不少等公交或者打车的时间和金钱,嗯,它还……”
“你怎么做起意义题了,”阮牧年失笑,“可以跳过原因,直奔结论。”
“结论就是这辆……自行车非常好,”桑群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说,“车主很满意,欣喜若狂,心花怒放。”
“啊?”阮牧年看了半天,没看出狂在哪里,放在哪里。
以前阮牧年哪儿敢送超过五十块钱的礼物,被桑群估出来都要按着脑袋带他去退货。桑群实在没有这方面的经验,据说收贵重礼物的人要给送礼人情绪价值,不然容易伤别人的心,他绞尽脑汁地思考自行车的优点。
没辙了,笑一笑吧,桑群冲他拉起嘴角,自认笑得十分标准。
阮牧年吓得闭了眼,双手捂上他的脸颊,把这个笑按没,心有余悸:“你干嘛,不喜欢也不用这样报复我吧。”
算了,他估计在提供情绪价值方面没天赋,桑群又恢复平常的神态,淡淡开口:“没有不喜欢。”
阮牧年又笑了:“那就好。”
嗯?这就被哄好了吗,幸福阈值也太低了,桑群问:“你喊我起来,就是观赏一下吗?”
“那必然不是啊,”阮牧年拉着他拍了拍自行车座,“走,哥哥带你出去兜风!”
“带我?”桑群反问,“不应该是我带你吗?”
“你现在还不能吹风,”阮牧年拿出手机查了查,“下午温度是有些回升,但保险起见,你坐后座比较好。”
桑群怀疑地看他:“你会骑吗?”
“看不起谁呢,”阮牧年大手一挥,“走了,出发!”
哇今天原来是桑桑的生日[奶茶]
不好意思又迟到了,吃饭的时候才想起来没设置存稿箱,对于这种屡教不改的行为,作者惭愧地把自己埋进土里,露出一根焉巴的草叶子orz
——
来点关于角色的碎碎念: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发现,桑群的性格里其实有很霸道的一面,就是那种我说是就是的理直气壮。
具体表现也很多,比如他说“想亲就亲了”,两人之间蒙着的窗纸就被彻底捅破;他说我们这是在偷情,阮牧年就会觉得他们真的在偷情;他说我在追你,他们的关系就好像真的变成了单方的追求;今天也是一样,他说阮牧年就是我带回家的男朋友,两个人明明连互相表白这一步都还没有,但阮牧年已经潜意识认为他的话是正确的,率先反驳的是“这句话不合时宜”,而不是“这句话是不对的”……
当然,桑群的嘴硬也是他这种性格的体现。
而我们会发现,阮牧年也有这种蛮横撒泼的时候,但他的霸道跟桑群的霸道有着本质区别,后者是纯天然的,前者却有一些装,或者说人工成分大于天然成分。
更详细点,就是桑群在说这些话的时候,是从心底就认为应该这样做,这就是对的。这种性格来源于家庭的宠爱,在他小时候体现得尤为明显,比如他认为自己是班级里面的小霸王,就应该独行天下睥睨众生;他认为自己是捍卫正义的勇士大人,就应该严惩出现在幼儿园里的坏蛋,主动跟踪,也在阮牧年讲清事情缘由后,本能地认为自己应该帮助弱小,揽下了不属于自己的麻烦。
而阮牧年就不一样了。他并不是从一开始就有撒泼的资格的,他的这些行为,其实更多是在潜意识模仿桑群小时候的性格,装出一副“我是一个非常外向、易于结交的人”的样子。并且在大部分时间里,阮牧年的理直气壮更偏向于撒娇,说得不好听就是带有恳求意味。他从来不认为自己有这样说话的权利和底气,一直都在用看似无懈可击的语言和阳光的笑容来掩饰自己的懦弱和自卑。
简单来说,他们好像交叉着活出了对方的人生。
如果没有当年那些意外,桑群才应该是成为阳光开朗大男孩的那一个;而跟在桑群影子后面的小跟班年年,才应该是那个沉默寡言的少年。
但因为作者的大手,一切都发生了变化……
对了,关于阮牧年是怎么从一个软软弱弱的人变成现在的社交达人,其实前面四十几章桑群运动会做梦有提到过,就是有些隐晦
不过别担心,看不懂也没关系,后面应该会再回忆到这件事
——
这个作者是跑到作话里面写论文了吗?
成年进度(2/2)!过几章会发生什么剧情呢(邪笑期待hhh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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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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