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他家祖传的那个玉簪,可以操纵那种怪物。我以前还劝他卖了进关过好日子。谁能想到这东西还有这能耐。至于法力,说借是好听点,怎么借您应该最清楚。”说着抬眼偷偷看了逸闲一眼。
“那说说你吧,为什么帮他?”逸闲看向李琦。
“我知道他的计划后劝过他的,为此我们吵了一架,我一怒之下离开郑府不干了。现在你也看到了,我也被抓去充军了。你闯进来时,我一开始是真高兴,可是后来一想侯师爷失败了就只有死路一条,他也是为了关外百姓才把自己逼成这样的。当然我也存着不想让关内人好过的心思,我就,就骗了你。和你说的一样,我告诉了侯师爷,他认出了我,让我看着你。可我觉得你活着就保不准还会干出什么来,就在你碗里下了点毒……”
逸闲长舒一口气问道:“讲完了?”
李琦微微点了点头,并不敢正视逸闲和别念。
“既然讲完了,那就走吧。”
李琦不可置信的看着逸闲。
“怎么?没吃饱?”逸闲反问道。
“可是……我想杀你啊。”李琦带着哭腔。
“我这不好好的么。凭你还伤不了我。”说完嫌弃的看了一眼李琦,仿佛在说男子汉大丈夫哭哭啼啼像什么。
等李琦走后别念问逸闲道:“你相信他说的?”
“应该是实话了,李琦这个人胆小怕事,你让他放手去做他不敢,不让他做他又不甘心。”说到这里,似乎是想到了自己,逸闲转头看了看窗外的阳光,伸手出去觉得偶尔沐浴一下阳光也不错。对于一开始没有立即用最干脆有效的方式制止这件事的发生,逸闲觉得自己比李琦也好不到哪里去。于是自嘲的笑了笑接着说:“既然决定了追逐阳光,就不该背过身太久,看多了自己的影子就忘了背后还有太阳了。侯师爷的结局也是他应得的。”
别念目不转睛的看着逸闲,好一会儿才又转头看了看天色准备离开,逸闲见状立马伸手拉住别念的袖子说道:“你要离开可以,得留下饭钱。”说罢,拼命抬抬下巴示意别念看那一桌子菜。
别念轻轻拨开逸闲的手,把钱放在桌子上手却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干嘛?想反悔?”逸闲问道。
“要我付钱可以,不过是不是应该告诉我你的名字。”别念直视逸闲,一字一顿道,“你真正的名字。”
“逸闲。”逸闲用手摸了摸鼻子,“姬逸闲。”
母亲在五岁便给他起了这个字,可凡间之人这字本应该在弱冠之年才取,一些穷苦之人索性就只有个名。只有贵族才会在出生之时便起好表字,以便让下人呼唤。现在想来,逸闲穷了一辈子也就这点沾了些贵气。
逸闲这个名字他好久没说过了,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轻易就告诉了别念,直觉告诉他别念或许和其他仙人不一样,他并不想随便编一个名字糊弄人。或许是在阴影里待太久了,逸闲也想偶尔站在阳光下晒晒太阳,一个字而已,告诉他又何妨?世人只知姬扬将军,没人会记得这个称呼。
为了掩饰心中的不安,逸闲没话找话道,“想必别念这名字应该不会是假的吧。”
本来没想听到别念的回答,不料却听他认真开口道:“这是我到別氏仙门后的称呼。不过……”别念顿了顿,平静如碧绿湖水的眼睛里荡起一丝波澜,“进别氏之前,我叫偃洛。”说完难以察觉地抬头看了看逸闲的眼睛,一丝不安在他眼中稍纵即逝。
“偃洛,这个姓氏倒是很少见呢。”逸闲嘴角勾起爽快应下。
别念眼中那汪碧水像是突然照进了阳光,亮了一下,“怎么?你曾见过偃姓的人。”
“嗯……大概一千年前的一个贵族就姓这个。”见别念一脸认真的盯着自己,逸闲赶紧补充道:“我在书里看到的。”
别念了然。
突然,逸闲见鬼了似的躲进别念身后。别念也意识到有人来了,正了正身子挡住逸闲,将手伸向身后悄悄递给逸闲一个东西才对迎面而来的人点了点头,“日笙大人。”
此时逸闲已经拿到了别念递过来的东西,低头一看居然是一个黄金狐面具。这个面具逸闲以前只听说过,还从未得见,据说带上之后不禁可以完全隐藏相貌还可以隐去佩戴之人的一切气息,让人难以察觉本尊的真实身份。逸闲一边感叹好东西,一边爱不释手的戴在脸上。
日笙走过来摆了摆手示意不用客套。
逸闲打量了日笙一番,他还是老样子不苟言笑,一身黑色的长袍被金色的腰带束缚起来,肩宽腰窄,身材修长,头发半束佩戴金冠,显得刻板而庄重。
别念点点头向日笙简单几句讲了这边的情况,而后便递出一个盒子,里面装的正是师爷致死还握在手里的玉簪。日笙拿出来眉头微皱,一边端详一边说:“刚才听你说的场景,让我想到了恶魔现世。”
别念摆出一副愿闻其详的模样。于是日笙继续说道:“很早以前,人间出了一个将军,传说他一个人便能杀敌一千,敌方的将士便将他称之为恶魔。他仅凭一己之力便让摇摇欲坠的濯缨国又坚持了三年。他是唯一一个不修仙道,却因太强才不得不被天道认可接往仙界的人。原本以为人间又要出一个这样的强者了,但听你说看到了魔尊,倒让我这期望落空了。”日笙叹息着摇了摇头,样子像极了教书的先生,“话题扯远了,这玉簪确实是星君的东西。至于怎么会流落人间还要别念大人查清楚才好。”说罢,日笙有意无意地看了眼别念身后戴着狐狸面具的少年,便朝店里走去:“既然来了还是要喝杯茶再走的,你们不必管我。”
日笙经过逸闲身边时,逸闲感到手里被塞了什么东西,但日笙丝毫没有停留,逸闲这才松了一口气,悄悄将手里的东西收进怀中。
两人回到飞煌客栈时已经是傍晚了。这里已经被别念当做了临时阵地,到处是别家的弟子在走来走去。
逸闲洗过澡后擦着头发在别念对面坐下。
别念不动声色地看了逸闲好一会儿,只看得逸闲发毛才开口淡淡道,“我审了老板娘,她是知道背后有东西的,不过伤害孩子们的事她不知情。”见逸闲没表现出什么情绪才继续说道:“我从她那里知道了侯师爷,察觉此事可能没有那么简单。所幸,侯师爷对老板娘还算信任,出于同情她的遭遇对她透露过不少事情。我觉得这些话很值得推敲,于是便多问了些,得知了最近半年大量征兵的事。考虑到最坏的结果,我让门内弟子去皇城交涉花了些时间。”说完这些话,别念脸上虽然仍旧是清冷,但是逸闲读出了一丝自责的味道。
他在自责什么?是城楼上战损将士的性命?还是被抓去充军的百姓?可他是高高在上的仙人,怎么会有这凡人的无用情绪?
逸闲眉眼弯弯半开玩笑道:“诶呀,你这是什么表情?本公子这么智勇双全还用得着等你来解决这件事吗?”看到别念逐渐缓和下来的脸色,逸闲接着说:“既然整件事你都已经知道了,那我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不,你有。”别念清冷的眸子直直看着逸闲,其中的寒霜似乎要将逸闲整个人冻起来,“谈谈你和魔尊的交情吧。”
放着逸闲大杀四方不说,却要谈就露了个面的魔尊?逸闲实在不知道对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便试探道:“什么魔尊?”
“掌灯魔尊——竹浪花开。”
每次听到这个名字逸闲都要忍不住笑上一笑,当然这次又没忍住。
见状别念皱了皱眉头。
逸闲克制了一下自己郑重道,“谁说我和魔尊很熟的?我这样的小人物怎么会认识魔界至尊呢?”
“不熟他怎么会特地赶来露个面,就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做这一切的是他一样。他一个魔尊还不至于闲到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况且,我知道我去追魔尊时你真正担心的人是谁。你是怕我会对他不利吧。”别念微微眯起眼看着逸闲。
“你看看,你这是对妖魔鬼怪有偏见,人家怎么就不能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了呢。鬼生前可都是人,人心都是肉长的,说不定人家生前好事做尽最后一念成魔……”
见逸闲并不打算认真回答,而且似乎还要绕一大圈,别念立即伸手打断了他,递给他两样东西。
逸闲闭嘴接过东西。一样是老板娘的案件资料,一样是别念的传讯符。
“案件资料你怎么能随便拿出仙界给别人看。”
“你大可放心,这是我抄的,你看完烧掉便可。”别念一脸平静的说着不合规矩的话,就仿佛在谈论天气一般。
见逸闲拿了东西准备回屋,别念又拦住他道:“你的。”
“什么?”逸闲不明所以。
“你的传讯符。”
不是吧,他是小孩子么?还要交换礼物。逸闲没好气的伸手掏出一张传讯符拍进别念手里。见别念还不闪身便无奈道:“这位爷,您还想要什么?”
“我希望你可以更信任我一点,毕竟他不是善类。”说完便叫进来一个人。
逸闲当然知道他指的是谁,但他也没心思再解释自己和魔尊的关系了,因为进来的正是这间客栈的主人——白三娘。
逸闲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讯问老板娘有没有受伤,看到老板娘诧异的目光时才想到自己现在不是阿闲的模样,正尴尬时老板娘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我就知道我们阿闲不是一般人呢。”看到老板娘身上的怪物没了,逸闲才想起别念离开时说的话,转头问别念道:“你要我答应你一件事,是什么事?”
“你已经做了。”别念声音很轻,摆摆手将人赶出了屋子。
送别老板娘,逸闲回屋躺在床上,看着手边的案件资料心说这别念还真是把他当自己人。逸闲这样想着便坐起身翻开资料借着烛光看了起来。
十年前,一位年轻气盛的富商来关外做生意,路过飞煌客栈便看到了一位美丽的少女。那少女虽然穿着略显野蛮的兽皮衣服,但当她回过脸朝自己看过来时,那位富商觉得整个世界都消失了,他只看得到眼前的这位少女。
少女明亮纯净的双眸在富商的脑海挥之不去,就仿佛天上的明月可望而不可即。等这场生意谈妥已是数月之后。富商特地绕路来到飞煌客栈,他在客栈门外呆呆地望着少女,直到少女的妹妹来问他是否要住店。富商不好意思的收回目光,跟着妹妹来到客栈之中。夜晚借着酒劲儿,富商在月光下向少女表明了自己的心意,并承诺会在半年后带着嫁妆前来迎娶她。单纯的少女被富商的真情所打动,答应了他。
半年之中,少女突然变得爱打扮起来,日日夜晚坐在窗边看着天上的明月由圆变缺,再由缺变圆,终于等来了她的心上人。那富商果然没有食言,带着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将少女娶走。少女年幼的妹妹也得以在关内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
一年后恩爱的两人有了孩子,是位聪明的小少爷。小少爷出生后,富商便很少出远门,恨不得天天在家陪着妻子和儿子。然而好景不长,小少爷八岁那年意外死亡了,已为人妻的少女便觉得是自己的疏忽才导致孩子的死亡。在每日的自责中,她终于精神崩溃,任富商怎么劝她,怎么安慰也不行。于是心疼她的富商找来了一个年龄相仿,样貌相似的孩子给她,少女的病果然有了好转,她渐渐变得和以前一样善解人意,富商也很欣慰。可惜一日,少女无意间看到了孩子干净的肩膀,那肩膀上没有该有的胎记。少女顿时崩溃,整个人变得疯癫起来,她认为有人要害她的儿子,她用双手掐死了这个与她朝夕相处快一年的小男孩儿,而后开始提防起身边每一个人。
终于一直忍耐的公婆首先翻了脸,开始排斥这个关外来的野蛮女子。渐渐地富商也耗去了所有耐心,他对眼前这个疯女人已经没有爱了,渐渐竟还生出了恨。在一家人的排挤中,少女将白绫抛向了房梁……
没有了少女,少女已经长大成人的妹妹便没了依靠,更加不受富商一家的待见,于是用马车拉着姐姐和两个孩子的尸体回了关外,又回到了飞煌客栈。
这少女的妹妹便是白三娘。白三娘将姐姐以及两个孩子的遗体,安置在了一座空墓之中。而姐姐的尸骨应该是被侯师爷拿去炼蛊,那么那个多出来的孩子应该就是那个无辜的替代品了。
逸闲看完手中的资料,将其点燃烧毁,不禁在心中问,爱究竟是什么?爱能生痴,能生恨,能滋润一个人,也能毁掉一个人。罢了,一切都结束了,逸闲看着燃成灰烬的纸张轻叹一声。
躺回床上,逸闲又从衣服里摸出两张传讯符。
今天一天收到两张仙界的传讯符到底是好是坏?逸闲看着其中一张有日笙签名的传讯符和一张有别念签名的传讯符默默思考。
就在今天下午,日笙从他身边经过进入驿站时,在他手里塞进了这个。想想他今天下午无端提及的濯缨国,想必是已经认出了自己。不过他瞒着别念递给自己这个,到底是不希望逸闲的身份被其他人知道还是……
偃,逸闲不得不又正视起这个字。这个姓和濯缨国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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