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白的花朵从青铜串中钻出,透明的光在花芯中闪烁。
花瓣轻飘飘的落在石碑前,一双骨节分明的手上将银白的花朵捏在指尖。粗糙的缰绳仿若一串细碎的玉链,被他随意的牵在手中绕玩。
人影从石碑中的阴影中走出,黑衣上一串油绿的珠串被斜散的挂在腰间。
苍白的肤色透不出一丝生气,墨色的长发从肩头散落。耳尖上坠着艳红的宝石,眉眼间的锋利被笑意压下。
随意的捏住飞来的匕首,视线不加掩饰的刀尖上面扫过。黑色的鞋跟与地面上的青铜币发出清脆的咔哒声:“好久不见……”
徐行止指尖的灵力不再掩饰,被他捏住的刃尖染上青色的火焰。火焰顺着他的手不断蔓延,下一刻银白的花朵缠绕在刀刃上贪婪的吮吸着上面的灵力。
花瓣上的光芒逐渐变亮,他含笑斜睨着徐行止的脸,慵懒的开口:“很独特的小花,对吗?”
“你想要做什么?”将匕首上的灵力果断收回,看向他满脸都是戒备,“我只想将他们带走,打扰你并不是我的本意。”
他松开手中的缰绳,一道白光闪过连牛带着背上几个晕倒人消失在了原地。神色未变,墨黑的瞳仁像望不到底的深潭,让人无法看清其中的一切。
那视线在穹顶上扫过,手掌微勾周围的花朵便开始不停抖动:“我不过是想与你叙叙旧,千年未见。我都快忘记,哥哥的样子了。”
徐行止看着面前的人,脸上温润的笑容消失。灵力重新凝聚,“我不曾记得千你有过交集,上次我来到这不过十余年,并且你我也并未见面。”
“如此吗?”他垂下眼,未有一丝不悦。
自顾自的朝着徐行止走来,在距离几步的位置停下,捏着刃尖将刀把递到徐行止面前,银色的花朵倒影出徐行止的脸。
徐行止平日中接近完美的骨相,总是带着冬日暖阳般的笑容。此刻身上那股和煦的气质,已经消失,眉头轻轻皱着无情又冷漠,令人不敢正视。
“是,你认错了。”
话音未落匕首重新回到徐行止手中,银白的花瓣飘落。
匕首紧紧的贴在苍白的脖颈上,仿佛只要轻轻一划泛着寒意的刃就可以将他的头颅割下。
脚步未动,那漆黑的瞳仁死死的盯着徐行止的脸。没有丝毫恐惧,手反而轻轻的压在刀刃上:“哥哥,把季良辰忘了吗?我的名字还是您取的呢。”
“季良辰?”徐行止面前俊美异常的人,记忆中浮现出一个瘦弱的身影。那小小的身影总是跟在自己的身后,残存的记忆中只剩下与面前人相似的黑眸。
匕首被塞回刀鞘,徐行止往后撤步,防备的看着面前比自己高出半头的人,“你怎么会在这,你不是早就应该……”
季良辰眸中闪出光亮:“哥哥,我猜你想问的是我为什么还活着吧?”
徐行止没犹豫:“你为什么还活着?”
“我当然不可能活着了,不过现在这样也不算死了,对不对?”他将地面的花朵拿在手中,在徐行止耳边比了比:“哥哥这么多年你还是没变呢,说话还是和当年一样。”
徐行止伸手捏着他苍白的手腕,冰冷的触感下没有一丝跳动。随着他的动作,季良辰侧着脸另一只手的花朵顺势别在他的耳廓上。
看着银色的花朵徐行止脑海中,出现一本早就被他毁掉的古籍。
“你现在是僵尸?”徐行止抬起脸,两人鼻尖贴的极近,心中涌出酸涩,“这种阴恶咒法,你怎么。我留下的东西足够你挥霍一生,怎么会成现在这样?”
季良辰看着面前的人,眼泪从苍白的脸颊划下。晶莹的泪水砸在徐行止的手背上委屈的抬起眼睛,注视着徐行止:“哥哥不是我想的,哥哥我当时真的好疼啊。求求你,这次听我把话说完……”
徐行止手中的灵力顺着他的手腕探向他的身体,原本属于人类内脏已经消失。心中咯噔一下,将耳朵上的银白的花拿在手中。
仅剩的灵力涌花朵中,下一刻花朵延展爬过手背最终缠绕在中指上,变成一个泛着银光的戒圈。
看着那枚戒圈,与周围盛开的花海。徐行止手上掐算,在抬眼时唇紧紧抿着。心中还是有些不确定:“禁魂咒,游灵花。有人想将你炼成毛僵……”
原本每次掐算都会得到或多或少的结果,可这次竟没有一丝反馈。心脏一阵抽痛,“可这咒语我早就毁掉,我当年走了之后发生了什么。”
“哥哥。”季良辰视线一直停留在徐行止的手上,捂着脑袋一副头痛欲裂的模样,“时间太长了,哥哥我想不起来…我只记得你走了,你不要我了!”
“我想同你一起,可你说我们不同!怎么不同,哥你消失了。我找不到你了…时间不会留下痕迹。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
他身上的玉石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在空旷的穹顶中回荡:“哥哥别把我留在这里好不好,带我走吧。我不会再给你添麻烦,我不一样了。”
季良辰双手紧紧的搭在徐行止肩膀上,身上的气息变得不稳。
周围的游灵花开始疯狂生长,渐渐顶上穹顶。水流从裂开的穹顶中溢出,徐行止的灵力早在刚刚的探查中消耗殆尽。
看着他痛苦的样子,咬破自己的指尖,点在他的唇上,哄道:“好,不一样了,我知道。把游灵花收起来我带你出去,想不起来就算了。”
季良辰鼻尖轻吸,本能的张口,含住徐行止的指尖。
舌尖轻卷将上面的血液舔如口中,耳朵变得通红,“哥哥我跟着你出去,你不会再赶我走了,对吗?”小心翼翼的牵起徐行止的手,并没有等着他的回答。手指微微一划。石碑从中间裂开,“这边……”
下一刻穹顶破碎,河水涌入将剩余的烛火熄灭。
徐行止感受着手中的冰冷,那个弱小的身影脑海中再次浮现。天空的雪花如同鹅毛一般落下,却带着刺骨的寒意。一席草卷中裹着一团不停发抖的小孩,小孩混身满是青青紫紫伤痕。
他躺在雪地上,牙齿不停的哆嗦,手指冻的和萝卜一般皲裂通红。一双漆黑的眼睛却亮的吓人,本以为自己见过尸横遍野早已习惯。
可对上那双眼睛还是让自己不禁动容,心中不忍将那孩子从草席中抱出。
瘦削的脸上骨头凹处只剩下那双瞳仁,混身上下没有一处是干的。雪水把那单薄的衣服浸透,他手紧紧的掐着自己的腿试图不控制住自己的抖动。
将裘皮解开,他和小猫一般窝在怀中。便是那次的心软,时光便在不知不觉中流逝。记忆中的季良辰拿着青玉色的发带,黑色的眼睛中倒影着自己未曾变化的脸。
属于少年的嗓音响起:“哥哥能帮我束发吗?”
接过那柔软的发带为他束发,他脸上的欣喜都快要溢出。
“谢谢哥哥,我想永远待在哥哥身边。”
当年的自己听见这话却猛的一怔,看着已经与自己差不多的高少年。心中对时间流逝的恐慌如同洪水一般,刻意遗忘的事情被他无心点破。
当时徐行止只想逃避,将手中所有积攒的银票与地契,全部塞给了他:“你与我不同,盘缠我已经替你准备好了。既然想要考取功名,便明日出发。你会一生顺遂的,我希望你能好好过完这一生。我不应该在这里,你不应该留在我的身边,对不起……”
少年脸上的欣喜瞬间僵住,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的人,满脸迷茫:“哥,你在说什么?”
徐行止对上那双眼睛,却如同惊弓之鸟般,从屋子中逃出。
季良辰的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将徐行止从回忆中拉出,他歪着头:“哥哥,你在想什么?”
“没,当年我并不是故意的。”徐行止刻意忘记的一切,此刻又再次被重新提起。
他轻叹一口气,坦然的看着季良辰:“那时我还没习惯,我不敢看着你消失在时间中……”
自己作为“人”的记忆早已经模糊,最初遗留下的记忆中只剩下,一株植物从雀鸟口中落下。过了不过短短十年,他发现生命陷入了凝固。从那一刻开始,世界颠倒,一切变得不同。混沌的看着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的消失,属于那株植物的记忆出现在脑海中。
灵力在空气中流动,又自然的涌入身体。随之而来的就是眼睁睁身边的人走向死亡,看着时间的流逝。自己仿佛被时间遗忘,永生变成了诅咒。
可死亡过后他们留下的“遗物”却拥有了自己的生命,徐行止躲在无人的角落守着拥有故事的“遗物”。
那些遗物的灵魂竟也会随着时间消失,徐行止便被逼着从角落中将灵魂带出。重新走在阳光下,去寻找这些灵魂留下的原因。
死亡并未变得稀松平常,徐行止将自己的情感压下学着成为他人生命中的看客。
可季良辰的存在将原本的平静打破,在他身上徐行止重新看到时间的流逝的痕迹。仿佛一刀一刀的插入裂缝,将原本修补好的灵魂重新撕开。
内心的恐惧席卷而来,自己只能用逃避掩盖心中的不安。仿佛看不见,就不会恐惧未来将要发生的事。
从那之后,徐行止彻底成为了时间的旁观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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