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蒂优丝死了。”
希拉看着水粒子在眼前拼出这一条消息，心头一颤，手里握着的咖啡，荡起一圈圈涟漪。
尽管是意料之中，但脑海里还是不由得回忆起，酒馆的那次短暂会面。她很难把那个苍老的背影，和云牢里、大战中那个杀伐果断的土龙王联系在一起。
总感觉，那个曾经的巨龙还在。
她正端坐在街边的咖啡厅，周围是熙熙攘攘的人群，马车在她左侧一辆接一辆地过去。
希拉往左瞟了一眼对面马路的啤酒馆，阿卡利安正拿报纸遮着脸，独自坐在小圆桌前，桌上摆放着一杯满满的啤酒。
她心念一动，用火粒子拼好一串文字，向他发送过去：“不意外。”
“雷元素比想象的要恐怖啊。”阿卡利安回复一长串文字，“如果我们的阴谋被发现，他们就会量产杀伤性极强的武器，到那时，我们的胜算更小了。”
想到雷元素，她眼里燃起了烈焰，若不是因为缪斯发现了雷元素，局面也不会变得这么被动。
希拉恨她恨得牙痒，但当她见证缪斯像吉祥物一样，被国王推出去的时候，她就知道，胜利的天平已然倾斜，她的死活也无关紧要，杀了她，也无非是少了一个法师战力而已。
而缪斯，已经把普通人拉入了这场大战里。
希拉小啜了一口咖啡，继续用粒子拼着：“你藏好，别让他们发现了，若真打起来，只有你能破坏他们的雷元素装备。”
她看准马车经过的空隙，眼神一动，丢给对面的阿卡利安。
“我会尽力找石板的启动方式，让主人直接对女神许愿，或许这样就不会打起来。”阿卡利安的水粒子穿过街道飘来。
希拉自动回忆起历史课本的内容，上面清晰记载了德谟克利的石板，这块圆形石板的中心，有360条放射线，外加180圈圆环，这些线的每一个交点都是一个粒子存放点，加上圆心，一共是64801个粒子存放点。
元素粒子进入存放点后，仅仅会沿着直线移动，期间并没有组成任何有效的符文回路，所以这块石板上的刻纹，既不能叫做魔法阵，又不能叫做符文回路。
五百年来，不少人都好奇这块石板是如何召唤女神的，在那个纸张匮乏的时代，德谟克利只是口头传授，也有不少人想复现他的神迹，但都未能成功。
他的学说连同他的石板启动方式，在一百年后就完全失传了。
希拉还在课上感叹，看来人们不会记载那些不能复现的技术和无法验证的理论，无论这人曾经做过什么丰功伟绩。引来学生一阵鄙夷。
她回过神来，回复：“在学校潜伏这么多年，我一直在调查石板的解法，有用的也只有一句话——需要复杂的仪式和冗长的咒语，但可以有多重解法。”
“这不够。”
她当然知道，毕竟主人独自研究了五百年，也没想出一种解。
希拉看着咖啡里的自己，嗤笑了一声，光凭我们就想找到解法？与其寄希望于那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不如多想想打起来的时候怎么赢。
她回复道：“总之，开战的时候，我和赛蒙配合攻破前线，你负责扰乱他们的后勤。”
“不，哪怕没找到解法，你也要趁乱潜入，取得石板！”
“为什么非要拿？都开战了。”
“如果一个题很久都解不出来，可能是因为题目本身没有读全。也许石板里还藏着别的秘密，只有主人能看清。”
希拉双手抱胸，不屑地撇过头去，她借着右侧的窗玻璃反光看见，阿卡利安正用报纸遮着半张脸，盯着她。
她回到：“你要去自己去。”
“你现在正被他们监视，你在后方作乱，可以分散他们的兵力。”
阿卡利安这句话说到她心坎里，但她狐疑地问：“你为什么这么肯定他们不敢动我？”
“因为他们不知道的太多了。我们的目的、破牢和化形的能力、龙族特有的粒子……这些都会影响他们的判断。在大战爆发后，他们也未必能把你和龙族联系起来，只会当你是一个敌对组织成员。”
希拉在认真思考着他说的话，感觉不无道理，而且他们还不知道，这个组织里有多少人、都在哪、都有谁。想到这里，她不禁露出一抹笑意，以他们的思维，大概率会陷入“光、暗”粒子的神秘泥沼中，永远不得真相。
“注意！他的光又来了，离你很近！”希拉瞟了一眼空中的这句话，呼吸一紧，眼角微微抽了一下，赶紧闭上眼睛，生怕自己的视线不自觉地飘忽。
她拿起咖啡杯，喝了一口，微微皱眉，自言自语道：“怎么做的那么苦啊。”
希拉用银勺盛了一点糖，搅进冒着热气的咖啡里，浅尝一口，咖啡的苦味被冲淡了很多，紧绷的神经得到了舒缓。她闭眼慢慢品着咖啡，尽力让自己放松下来，压低自己的心跳。
“他走了。”她放下咖啡杯时，看到阿卡利安的留言，“但别掉以轻心，对面街区还有人在远程监视你。”
她往右边看去，借助店门的玻璃反射看着他，心中生出一丝信赖。
希拉感受着这一丝微暖的情绪，在化形之前从未体会过。
“看来，是时候告别了，还有什么想说的吗？下次再见，就是开战前了。”希拉问道。
“你可别再出手了，这次走运，我能帮你发现他在监视你，下次，你就只能被他困在幻象里。”
希拉用手摩挲着咖啡杯挂耳，心生惭愧，若不是他及时发现她头顶的一串光粒子，局面就会更加被动，甚至会暴露其他龙王的存在，起码现在，克雷登还不知道她已经知道了。
他继续发送粒子：“我会回到西部城邦，一边盯着他们的武器流向，一边去思考石板的解法。”
“你为何这么执着于石板？主人的任务罢了，你没完成，他又不会把你送回牢里。”
希拉回复完后，心想：“况且主人自己也解不出来。”
“因为缪斯让我看到了第三种可能。”
看见这个名字，希拉眉头微蹙，她耐着性子回着：“你到底想说什么？”
“龙族和魔法师，或许都能在这世界活下去。”
“你这太理想了，作为老师，我送你一句话——历史的车轮不是你我两人能改变的。”
她突然想到，难道阿卡利安不仅要独自找到解法，还想私自召唤女神许愿？
希拉望向他，不敢相信，这样心思缜密的人，还有这么疯狂的想法。
他也看了过来，两人四目相对，默默凝望着，直到一辆马车打断他们的视线，她赶紧把头撇开。
“该死，你在干什么？”她心中暗骂着，“被发现就前功尽弃了。”
希拉闭上眼，紧张地喝着咖啡，冷冷的咖啡下肚，两口就把它喝见了底。她放下杯子，心里默默祈祷克雷登别发现他。
一阵风起，吹来一张手帕，手帕落在她前面的空桌上，隐约能看到一行字。希拉起身，装作没看见的样子离开咖啡店，走的时候快速瞥了一眼手帕，上面写着：“车轮辗过石子时，总会改变一点方向。”
对面的啤酒馆，街边的桌上已空无一人，一杯满满的啤酒下，压着一张报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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