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四……”
“三……”
“二……”
“一。”
“哐当——砰!”
在一串无声的倒数下,一道尖锐的巨响乍然划破天际,粗暴地撕碎了工作日清晨的沉闷。
他饶有兴致地转动着碧绿的眼珠,几经寻找下果然瞥见了一辆旧的生着斑斑锈迹,一步三响的破烂自行车,载着一个模样清秀却满脸惊慌的少年,如同失控的笨拙鸟雀般,猛地撞上了前方一辆刚刚因拥堵而停下的黑色SUV。
自行车的前轮扭曲,篮子里的几本旧书和水杯散落一地,发出炸耳的声响。
被撞的黑车车尾,那光滑如镜的黑色漆面上,瞬间多了几道道狰狞的凹痕与划痕,似美人面上的伤疤般刺眼。
骑自行车的少年约莫十六七岁,穿着还算崭新的熟悉校服,原本红润的脸色在事故发生后刹那间变得惨白,慌乱迅速爬满了他青涩的面容。
在发现这车明显价格不菲后,他愣在原地,双手还死死握着倒地的车把,指节凸起发白,眼神里充斥着闯下大祸的无措,呆呆地看着那道触目惊心的划痕。
车上的司机已经怒容满面地下来了,是一个穿着黑西装,头发梳的一丝不苟的中年男人,他先是疾步走到车尾查看伤情,眉头瞬间拧成死结,但并没有理会身旁瞬间站起身正忐忑不安地看着自己的少年。
只是将表情收拾妥帖,一脸谦卑地向黑车后座的人说着什么,语气满是歉意。
被留在原地的少年也不敢冒然跟上去,怕火上浇油,也怕过犹不及,于是忍着手肘和膝盖的疼痛,努力将背脊又挺直了一点,像是一株饱经风霜却依然亭亭玉立的玉兰花。
真不愧是清纯小白花,他如此感慨道。
而车后的人也很快给出了判决,一张薄薄的小纸片递给了身姿笔挺的少年。
上面的字迹龙飞凤舞,他看不见,但他知道写了什么。
“十……十万?!”
少年惊愕出声,瞪大了双眼看着中年男人,他知道这车贵,但没想到就这一撞就得赔十万。
可也不能不赔,毕竟确实是自己撞的,而且能开这种车的人,估计不屑于骗自己。
如果不是赶时间,那刚刚就不会撞上了。
少年脸上满是懊悔,捏着纸片期期艾艾地问:“那……那要我多久还呢?”
家里存款还有个五六万,要的不急也还是还的上。
“这个月内。”
中年男人一板一眼道。
全然不顾少年又白了一分的脸色。
今天是九月二十三日,离结束也就剩七天,还不如直说这周内呢。
“可以宽限一点时间吗?我短期内拿不出那么多。”
他苦着脸,知道延期的希望不大,于是已经在想干什么来钱快了。
果然,中年男人只是回了句:“那是你的事。”
然后直接转身做起了后续处理。
“崇明今天心情挺差呀。”
他搅弄着耳边的碎发,眸光微转,听起来颇为怜悯地为少年唏嘘道。
“实在看不惯就下车去帮他,请不要一直在我耳边嘟囔,谢谢。”
说话的是0090,一位过于人性化的系统。
“唉,我长的这么好看,要是在乐于助人时被人看上了可怎么办呢?总不能拆别人CP吧。”
他看着车窗里朦胧模糊的倒影,对自己十分自信。
“呵呵,您还挺幽默。”
0090轻笑几声,话里话外都是对自家这位过分自恋的宿主的嘲讽。
“真小气,一点玩笑都开不起。”
他悻悻地撇开视线,终于抬手示意司机可以上前雪中送炭了。
“崇明,快上课了,你怎么还在这儿?”
他降下车窗,一手托着下颌,青绿色的眼珠在阳光下浅的像个熠熠生辉的玻璃灯。
“还说我,你不也在这里,怎么,只许州官放火啊曲流风?”
夏崇明也摇下车窗,露出一张轮廓分明的脸,眉毛和眼珠都很黑,头发却叛逆地染了个橙毛,看上去十分桀骜不驯。
且扎眼。
曲流风眯了眯眼,觉得这位男二号跟街边的黄毛没什么区别。
“那当然不是,只是今天执勤的人换成了见深,我担心你变成他的业绩。”
他假模假样地替夏崇明惴惴,溢散的余光却笼罩着还留在原地的少年。
“靠!最近怎么这么倒霉!今天不是轮到那个假仙吗?林见深找不到事干了是吧!”
浓黑的长眉紧紧拧起,夏崇明烦躁地踹开车门,迈步向曲流风走来。
“开门。”
夏崇明站在曲流风面前,像座小山似的将曲流风面前的光遮得严严实实,墨色的眸子紧盯着那双恢复了碧绿的眼睛,眉稍微挑。
“快点。”
他不耐烦地背着手,用中指指节敲了敲曲流风未降完的车窗。
“急什么?”
曲流风伸出腕表看了看,“还有十分钟呢。”
“让尘今天有事,不来学校。”
他一边回答着夏崇明之前的问题,一边示意夏崇明往副驾走。
“哟,你那位今天心情倒是不错,居然肯让出副驾?”
夏崇明一弯腰就坐上了副座,这八百年都没碰过的位置还实在是让人新奇。
“这话说的好片面,观雪的小性子还是很可爱的。”
曲流风不赞同地摇头。
就这情商,怪不得你谈个恋爱要车祸断腿才能谈上呢。
想到这,曲流风的目光又飘到了少年身上,此时他已经在尝试修好自己的自行车了,背影单薄的有些可怜。
唉,还有更可怜的境遇在等你呢,男一号。
“也就你觉得可爱了。”
夏崇明盯着后视镜里毫无波澜的侧脸,眉心又皱起几个结,“还不走是故意要让我迟到?”
“都说不急了。”
曲流风白他一眼,转头支出半个身子,一手撑着车窗保持平衡,一手放在嘴边扩大音量。
“同学!你也是白英的学生吧?需要顺风车吗?”
在晨光的照耀下,曲流风的黑发并没有呈现出纯粹的墨色,而是折射出一种近乎流动的光泽,发丝边缘被镀上了一层碎金,正随着微风轻轻跃动。
少年应声望去,只见的一汪碧波盈盈。
不是温润的玉石,也不是朦胧的苔藓,而是初春的新叶,清澈、明亮,带着蓬勃的生命力。
光点在他微翘的睫毛下跳跃,在他挺直的鼻梁旁投下一小片阴影,少年怔怔,不由得向那片阴影追去。
“您、您好,我叫萧白桦,真的非常感谢您!我的自行车怎么修都修不好,要不是您好心相助,我今天估计就要迟到了。”
面容羞涩的少年自上车起就红着双颊和耳尖,琥铂色的眼睛水汪汪的,像是一滩黏糊糊的蜜汁。
“都是同学,互帮互助是应该的。”
曲流风眉眼弯弯,笑的很是和煦,“看你脸生,你是今年的新生吧?”
语调轻缓,笑意盈盈,一眼看上去就是位温柔体贴的好学长。
可惜,有人看了第二眼。
“你要勾搭人能不能别在我面前。”
那双深邃锐利的眉眼在纷飞狂舞的发丝间依旧清晰可见,所以曲流风只淡淡地扫他一眼。
bro,知道他是你未来老婆了,我就走个流程而已。
曲流风长叹一声,心里的吐槽已然超过了一千字,“崇明你想象力未免太丰富了。”
他安抚地看
了眼褪去粉意的小白花,继续道,“我只是看学弟有些紧张而已。”
“是学弟吧?”
曲流风歪头盯着萧白桦的眼睛勾唇轻笑。
bro,这才算叫勾搭。
“嗯……嗯,那学长是……二年级的么?”
萧白桦躲闪般移开目光,薄薄的眼皮眨了又眨,曲流风都担心自己会被扇感冒。
“对呀,我和他都是二年级A班的。虽然你已经知道了,但我还是自我介绍一下吧。我是曲流风,他是夏崇明,有空可以来找我们玩哦。”
曲流风侧着身,手支在夏崇明的肩膀上,哥俩好似地介绍着。
“好……好的,我是一年级A班的,很高兴认识两位学长。”
说完客套话,萧白桦的脸又红了几分,在曲流风暗暗幻想这小白花会不会因为红温而蒸熟自己时,他的脸却瞬间降温了。
“夏学长,对于撞坏了你的车,我感到非常抱歉,我也很乐意对此进行赔偿,但我一时之间真拿不出十万,可以再宽限几周吗?”
双颊的绯红还未消散,眼中的水汽却早已蒸发,双眼坚定晶亮,像颗百折不挠的小草。
有些刺眼。
夏崇明懒懒转身,在余光中看见了一脸欣赏的曲流风。
更刺眼了。
“赔不起倒是撞得起,我可没那么多时间给你浪费。下个月一号要是少一分钱,你都不用再穿这身校服了。”
夏崇明的话很多,语气却很冷,虽然转了身,但连个正眼都没给萧白桦,浓稠地讽意简直能从字句间浸出水来。
他向来讨厌这些无力为自己行为负责的人,总一副我弱我有理的样子,让人看了就不爽。
根本不负责的人就更讨厌了。
夏崇明斜睨了曲流风一眼,不阴不阳地冷哼一声。
曲家怎么会出这样的人?
夏崇明很困惑。
四处沾花惹草就算了,在身边有伴的情况下还跟别人**,这放大到他们整个圈子来看或许很正常,但缩小到曲家就很让人费解了。
曲家世代都是痴情种子,家风清正的不行,古时起便少有纳妾的,步入现代社会后更是只羡鸳鸯不羡仙,多少富家小姐都以嫁给曲家少爷为荣。
远的夏崇明不清楚,就从曲流风爷爷辈算起,个个都是一桩佳话,连妻死殉情的都有,而曲流风的父母更是个中翘楚,北城的林家少爷林尽欢自从来南城对曲家小姐曲应旋一见钟情后,便一哭二闹三上吊地缠着曲小姐,甚至拖着家产入赘,连兄弟都带来南城了。
甚至于养曲流风长大的舅舅曲应弦也不差呀,为了白月光守身如玉直到今天。
嘶……难道是那个兄弟影响的?
想起那位对曲流风,比对自己亲生儿子林见深还好的林鹤眠,夏崇明认为没有比这更合理的猜测了。
毕竟那位虽然有着林鹤眠这样清高风雅的名字,背地里地私生子却跟林见深同年出生,甚至长得还几乎是复制粘贴。
所以,就是因为不着调的长辈影响,原本应该深情专一的曲流风才成了这么一个花心大菠萝吗?
夏崇明眯着眼,已经沉浸在自己的猜测中不可自拔了。
连曲流风喊了他三次都没听见。
“崇明,崇明,夏崇明!”
一记连喊带叫使出,曲流风报复似的偷偷拽了几下夏崇明不知在想什么的脑袋,甚至在人回过神后,他白皙如玉的指间还挂着几根橙红色的线条。
“你想死!?”
夏崇明不耐烦地拍掉曲流风不老实的爪子,一边整理自己的发型,一边气的用鼻子出声,“不说出个一二三来,你这双爪子别想留着了!”
小剧场:
拿到角色卡的曲流风:花花公子怎么演?
0090:见一个爱一个?
曲流风:那好累哦,我一天至少见二十个人呢。
0090:您筛选一下。
曲流风:还要花心思筛选?!
0090:那请宿主自由发挥,等任务结束后不要申诉积分找回。
曲流风:……我要去问医生!
曲流风:江医生,您见过花花公子吗?
江医生:似乎就在我眼前呢。
曲流风:……您看错了。
曲流风想了想,决定按着某个演员演的角色来,随便给那部剧写了个长评。
偶然间发现长评的季念:嘶……我不会带坏小孩了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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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好风如水(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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