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氏这次风波似乎已经过去，台前推出一个肖律，凌青亦幕后掌权，权力交接过渡偶有状况，但总体平稳。这从稳定的股价上就能看出来，股东和股民都挺高兴。
实际上，肖律很清楚，凌青亦的核心势力外送内紧，在防着那个逃犯反扑，一天不抓住一天都不能松懈。
除此以外，其实还有别的。
肖律扶着栏杆从泳池里出来，到岸上补充一些水分，水珠从他的身上滑行，留下蜿蜒的痕迹，最后依依不舍地坠落。
凌青亦还待在水里，肖律给他也拿了杯饮料，回到水边，坐在泳池边沿，结实有力的双腿没入水中。
凌青亦看到他的位置，游了过来，月牙白的身体毫无瑕疵，在不烈的阳光下发着光，动作敏捷灵活，如一条银色细长的游鱼。鱼儿钻出水面，靠近了肖律。
“内鬼？”肖律一边问，一边把毛巾和饮料递给他。
凌青亦擦了脸，又喝了饮料，才不急不缓地说：“这次警方得到消息的速度太快了，行动迅捷，不像是收到报案才动手，至少提前收到消息，说不定比我们还快一步。”
凌青亦的这种猜测，意味着那个内鬼可能比凌青亦还提前一步察觉到了凌氏的内部问题，那位堂叔搞小动作把凌青亦给送进去。
肖律啧了一声，感到麻烦。
警方在凌氏有眼线，反之凌青亦也在对方那里安排了人，这些年彼此暗斗，表面上看凌青亦很风光，产业全部洗白上岸，实际上步步谨慎，时刻提防着，免得被拿住把柄。
肖律半玩笑半认真：“看结果，我是最大的受益者，是不是该自证清白？”
凌青亦冷淡地看了他一眼，心说：警方在布局的时候，你昏迷着，收网的时候，我监视着，你没机会。
如果这样他还判断错了，那输得不冤。
不过，也不是说他以后会完全不管肖律了，不只是为了保护。人是会变的，以前没机会变坏，不代表现在或将来也没机会。他不会让过去的全部努力白费，这个人，他很早之前就放在心里了，不会给他机会逃走。
肖律也没想过要逃，他重新入了水，引起的小水花一部分落在凌青亦身上。
他凑近凌青亦，压低声音：“你有人选了吗？”似乎靠得这么近只是为了防止被人偷听。
凌青亦最近已经习惯被这样偶尔突破社交距离，进入亲密的范围，他颇为乐意看到这一点，毫无保留地说了几个名字。
其中一个名字引起了肖律的注意。
周华，凌青亦的铁杆心腹之一，如今风控部的负责人，主要分析把控法律风险，偶尔游走于灰色地带，在企业转型过程和大方向把控上，很得凌青亦的重用。
在肖律还是小喽啰的时候，周华就已经是不可一世的法学博士、业内有口皆碑的精英律师，后来听说他卷入了一起案件，因提供虚假证据，被吊销律师执业证书。国家规定被吊销的律师一律不予颁发律师执业证书，也就是说，他过去十年读书，五年业内拼搏的成果化为乌有，身边的人对他的态度发生了翻天覆地的转变。
受到打击后周华开始自我放逐，酗酒寻衅都是轻的，一段时间还染上赌瘾，不仅花光了原本的资产和积蓄，还背上巨额债务。他主动找上凌青亦投诚，坦言说如果这条路不通，被凌青亦拒绝，就准备拿上两桶汽油报复社会去了。
肖律后来加入凌青亦这一方，和那人见过几面，通过凌青亦的口风，猜测他被吊销执照的事件可能另有隐情，后面的堕落情有可原，有很多值得同情的地方。但可能是出于直觉，肖律对周华就是没有好感，再加上他过去也没什么机会接触对方，敬而远之，所以了解不深。
凌青亦看着肖律陷入沉思，知道肖律对周华的印象一般，他并不在意，一是他们负责不同的部门，平时交集很少，不影响做事，所以面上过得去就好，二是心腹手下没必要关系太好，否则不利于管理。
他们又游了两圈，差不多结束了，肖律先一步上岸，弯腰伸手，示意将凌青亦拉上去。
这个角度，凌青亦正好可以看到肖律有些残缺的左脚。
那里缺了一个脚趾，监狱里的残酷遭遇使它不再完整，留下一个丑陋的、令人心疼的疤痕。少了个最大的脚指头免不得影响跑步等剧烈运动，对正常生活无碍，但凌青亦还是露出了遗憾的目光。
“很丑？”肖律也注意到了他的视线和神情的变化，用玩笑的口吻问道。
“不，”凌青亦说，借着低头的姿势掩饰自己的情绪，“你后悔过吗？”他握住肖律的手臂，从水里出来，两人在这短暂的几秒里靠得很近。
“怎么可能，我现在有的一切不都是因为你吗？刚出来连搬砖的活儿都找不到。”别以为搬砖容易，有人就有江湖，说好听的是老乡帮老乡，互相有个照应，但那些不是老乡的人怎么办？
“也不全是因为我。”凌青亦有时候也对肖律的自谦感到无奈，肖律很拼，忠心清醒又不贪婪，属于老板最喜欢的那类下属。像周华那种有天赋的当然令人欣赏，但凌青亦最信任最亲近的还是肖律这种。
肖律刚接手公司的时候也不是一帆风顺的，内有刺头，外有劲敌，但他靠自己啃下来了，没向凌青亦求助。
当时凌青亦问他为什么，他回答：“这点事都办不好，还怎么跟着你？”
凌青亦每每想到他那副带着江湖气吊儿郎当又有点儿倔强的表情，就忍不住想抽他：让你跟就跟，费什么话！
不想放手。
凌青亦已经稳稳地站在岸上，手还是抓着肖律，好像心有灵犀，肖律没有立刻放开，甚至身体前倾，靠得更近，似乎在借机表达忠心。
他们用一种别人无法介入的熟稔语气说古。
凌青亦挑了挑眉：“如果你足够聪明，就该识时务，不和他们对着干，而且他们只有口供，也奈不得我什么。”
肖律像在赞叹，又像在吐槽：“我从小不聪明，我哪儿知道你那么厉害，两边斗来斗去的，假消息满天飞，一会儿说你失宠，一会儿又说你简在帝心，没人说得清楚。咳，我说实话你可别生气，其实我也不全是为了你，当时我被当成替罪羊送进监狱，本来就很不爽了，还要我指认你是幕后指使，价钱压得很低，我就不乐意了。”肖律很真实，他回想了一下当时自己的情况：“要是多加两万，我说不定就从了。”
凌青亦发出了一声很轻的气流声，那是他的笑，浅玫瑰色的嘴唇微微分开，向两边翘起：“我就值那么点？”
他关注这个青梅竹马，比肖律意识到的要早很多，在得知他在一次斗殴中失去一个脚趾后，立刻动关系让他关禁闭了，作为另一种方式的保护。老孙当时负责这件事，误以为肖律其实是凌青亦埋在对面的钉子，对老板的心机城府有了新的认识。
肖律笑着说：“每个人都有个价格，卖力卖身，就看钱够不够了。”
“让你卖力的价钱我已经知道，卖身要多少？”
“那要看是谁买了，你的话，倒贴都行。”
你的话，倒贴都行。
这大概是这些年来凌青亦从肖律嘴里听到过，最接近告白的话了。
中学时那句“你真好看，挺合我胃口的”不算。
必须承认，老司机也有曾经是小白的时候，明明心动却碍于种种原因没办法表述，或者表达不出来，只能眼睁睁看着机会和时间白白流走。过去的肖律还为自己被当做“直男”而忿忿不平，耿耿于怀，但要是让凌青亦来说，他太是了，那个标签恰如其分。
凌青亦此时心潮起伏，有种赶了多年猪，如今猪终于上树了的欣慰感。
当我失忆了吗？你小小年纪就不学好调戏男同学。
多年后见到我，还装作不认得——玛德你化成灰我都认得！
狱中差点被打死，也没松口诬陷我。
功成名就，身边还是没人。
说起来有点讽刺，凌青亦如今身居高位，掌握很多人的生死，也有许多人愿意为他效命，但他无比怀念过去那些简单的、纯粹的善意。
比如老妈不在家邻居大妈给蒸的蛋，买零食没零钱小卖部赊的账，骑车的人从他背后骑过去的时候，会响铃提醒一声：“嗨小孩儿当心。”
回不去的，叫家乡。
他的成长是在短短几个月间完成的，面对翻天覆地的变化，蜕变的痛苦无需赘述，就像一出□□豪门的变形记，蜜罐里长大的天真少年突然被扔进魔窟，不吃别人就会被吃，只能进入角斗场，玩游戏还得把它给赢了。
机缘巧合，肖律恰好满足了他的这些隐秘渴望。
肖律来自他无比怀念眷恋的过去，多年后碰巧与蜕变后的他相遇，虽然立场敌对又没有做出任何对他不利的事情，而且这些年来一直没变……这些一点一滴，积累起来，才获得了凌青亦的信任和好感。
也许还掺杂了别的，但这概率已经算得上是奇迹。
此时此刻，两人身体的距离不过几厘米，彼此踩到了那条清晰的边界线。
越过去，世界就不一样了。
忽然，凌青亦的表情出现了变化，肖律的也跟着变了，他眼角的余光发现有人在靠近。
身形熟悉，没带武器，是自己人。
但两人都不想再等了，错过这次，下次有这样自然的暧昧气氛不知道又要过多久。
两人同时靠近，将距离减少为负。
“……”看了眼吻得难分难解的两人，孙叔侧过身装作自己瞎了。
我应该在车里，不应该在这里。
甜甜的双向暗恋已上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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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1章 最初的相遇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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